第023章要聽招呼
由於夜裏下了一場大雨,連着幾天的酷熱消失了,早上起來後,天氣涼爽宜人。\www.qΒ\
chuáng頭電話響起時,周秀英正無奈地忍受着丈夫每周一次的規律xing蹂躪。
丈夫桂宇本名桂福娃,上大學時改名桂宇。桂宇是學《統計學》的,畢業於彭城大學,後來留校教起了《統計學》。從助教、講師、副教授,一步一個台階干到了教授,還帶起了研究生。用桂宇教授經常向周秀英炫耀的話說,他是遵循一個學者健康成長的客觀規律一步步走到了成功的今天,如同類人猿進化為人一樣自然。
周秀英對此不以為然,他對桂宇標榜的所謂成功嗤之以鼻,認定桂宇是得了病,「規律病」。桂宇的工作和生活實在是夠規律的,一切全在事先的安排和計劃之中。結婚前,周秀英還以為這是一種美德,結婚後才知道,和這麼一位規律病患者共同生活是個什麼滋味!桂宇早上起chuáng是準時的,不管chun夏秋冬,永遠是六點十分。晨練是準時的,不論下雨下雪,永遠在校園cào場xiǎo跑一xiǎo時。就連夫妻之間過xing生活也是講究計劃和規律的:八年前剛結婚時一周兩次,逢周三和周末各一次。近兩年改了,改之前還慎重且民主地和周秀英商量過,說是雙方都人到中年了,歲數越來越大了,孩子也大了,要多注意身體,只能一周一次了。
這就定下了目前的zuo愛時間:每逢周五晚上九時到十時之間。不在這個計劃的時間裏,哪怕周秀英當天心情很好,想輕鬆làng漫一下,桂宇也不干。而在這個計劃時間裏,不管周秀英心裏多煩,有多少公事si事要處理,不奉陪又不行。按照周秀英的諷刺:他恨不得連她的月事都控制起來,決不能出現早一天晚兩天之類的意外。
余可為來電話的那晚正逢周五,而且,正是在九時十時之間,周秀英便在一個很有規律的特定時間段里,和余可為通了一個很沒有規律的電話。把話筒拿起時,桂宇剛開始忙活,周秀英依在chuáng上只「餵」了一聲,就感到下身一陣不適。
余可為在電話里開口就問:「xiǎo英啊,現在說話方便嗎?」
周秀英瞅了瞅亢奮中的桂宇,遲疑了一下:「方便,余省長,您說吧!」
余可為那邊似乎明白了什麼,稱呼變了:「秀英同志啊,你說的情況,我找旭山同志了解了一下,是有那麼回事!這個老陳還真找到旭山同志那裏去叫了!」
桂宇仍在那裏動作着,儘管很xiǎo心,還是nong出了一些不雅的響聲。
周秀英擰了桂宇一把,ting委屈地說了起來:「余省長,你說這叫什麼事啊?陳志立到底是整我,還是整你?憑几封匿名信就敢讓市委把我規起來?現在哪個幹部沒有匿名信?只要力度大一點,傷害了誰的利益誰就告你,讓人簡直沒法干工作!」
余可為說:「事情沒這麼嚴重,旭山同志說了,就是了解一下情況,這兩天可能會讓xiǎo林市長找你談談。旭山同志和xiǎo林市長那裏我打了招呼,和他們jiāo代了,在這種時候一定要保護幹部,他們心裏有數,全答應了,估計也就到此為止了。」
周秀英心領神會:「余省長,那就謝謝您了!其實,就算他們抓住不放,我也不怕,說我拿了蘇全貴的十萬塊錢,誰能證明?蘇全貴已經死了嘛,寫匿名信的傢伙不過是瞎猜測!我估計很可能是陳志立指使手下人寫的,主要想整你余省長!」
余可為說:「哎,秀英同志啊,這你也不要瞎猜嘛,我看老陳不會這麼做!倒是你這個同志,要總結,要好好想想,你們城管委內部會不會出問題啊?據我所知,匿名信是寫在城管委文件紙上的,我尤其要提醒你注意的是,蕭書記手裏好像也收到了一份!」
周秀英心頭一緊,苦笑道:「余省長,你提醒得對,我估計也是內部人幹的!」
余可為說:「那你就要注意了,決不能在這時候給我、給省委捅婁子!xiǎo林市長找你談話時,你要擺正位置,把有關情況說清楚,要給市委一個jiāo代!該檢討的地方還是要檢討,這麼多違章mén面房蓋到了大路上,光是區城管委和下面具體工作人員的責任啊?你這個市城管委主任就沒責任啊?領導責任肯定逃不掉嘛!」
周秀英說:「是的,是的,余省長,我當然有領導責任,唐書記和林市長不也有領導責任嗎?領導責任是一回事,受賄瀆職又是一回事,尤其是扯上了蘇全貴,也太毒了!你說說看,我要真收了蘇全貴的錢還得了啊?還不被他們送進去了!」
余可為提醒說:「哎,秀英同志,蘇全貴的事不要說了,蘇全貴的死現在還是秘密,你可千萬別捅出去了,你一捅出去,有人又要大做我的文章了……」
桂宇簡直不是個東西,偏在這時候雄姿勃發,威猛異常起來,讓周秀英不厭其煩。周秀英不願再忍受下去了,狠狠一腳,將桂宇踹下了chuáng,鬧出了一陣異響。
余可為在電話里聽到了動靜,驚疑地問:「哎,秀英同志,怎麼了?」
周秀英掩飾道:「沒什麼,沒什麼,余省長,是狗,我們家的那隻絲máo狗掉到chuáng下去了!」還裝模作樣地叫了一聲,「哎,桂教授,快把我們汪汪抱到外面去,我這和余省長談事呢!」對着話筒又說,「余省長,你說,你說,我聽着呢!」
余可為又說了起來:「秀英同志,還有個事我得批評你:我一再讓你去看看老陳,你怎麼就是不去呢?你是老陳提起來的幹部,老陳有恩於你,不能人一走茶就涼嘛!何況老陳沒走,還在市人大崗位上,現在人大也不是二線了,是一線嘛!」
周秀英不滿地叫了起來:「余省長,你咋又說這事?老陳一天到晚在那裏攻我們,恨不得把你這副省長的位子掀掉,把我搞到牢裏去,我還跑去看他?!我人正不怕影子歪,偏不服這個軟!真抓住我什麼證據,讓岳清蘭他們起訴我好了!」
余可為那邊很不高興,稱呼也在不知不覺中變了:「xiǎo英,你怎麼這樣不顧大局啊?我能低這個頭,你怎麼就不能低這個頭呢?不是我推卸責任,我看我和老陳的關係就壞在你們這幫幹部手上!特別是你和江雲錦!老陳從市委書記崗位上一下來,你們這臉馬上就變了,江雲錦更好,把陳xiǎo林也抓起來了!什麼都別說了,xiǎo英,你chou時間儘快到老陳家去一趟,向他人大匯報工作,好好匯報!」
周秀英不敢做聲了,連連應着,鬱鬱不樂地掛上了電話。
電話剛掛上,桂宇又撲上來了,這回倒快,三下兩下解決了戰鬥。
完事之後,桂宇發起了牢sāo:「xiǎo英,你這個人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
周秀英心煩意luàn,火氣格外地大了起來:「桂教授,你還好意思談情趣?碰上你這種人,我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你真不想過下去,我們乾脆離婚算了!」
離婚不是沒想過,結婚沒多久,周秀英就懷念起了獨身的日子。獨身的日子過了三十四年,是那麼無拘無束,自由愉快,如果不是迫於親朋好友以關心的名義施予的壓力,她真不願和這位桂教授結婚。當然,和桂宇結婚時,也沒想過婚後的日子會這麼糟糕。可一次次想着離婚,卻又沒有一次付諸行動,這裏面既有兒子桂諒的原因,也有仕途上的原因,尤其是和余可為的事傳得很邪乎時,就更不敢離了。
而桂宇有一點很好,對她很信任,從不懷疑她和余可為會有什麼出格的事。
對周秀英離婚的威脅,桂宇從不當回事,離婚這件事一直沒列入他的計劃。不在計劃範圍的事,桂宇是不會考慮的。桂宇曾鄭重其事地和周秀英說過,別人可以感情衝動,而一個統計學專家是決不能衝動的,衝動了就會造成災難xing後果。
沒想到,就在這個夜晚,桂宇把一個災難xing後果推到了周秀英面前。
關燈睡覺前,桂宇問:「你和余省長通電話時,怎麼說蘇全貴死了?」
周秀英應付着:「蘇全貴是死了嘛,不過,你先不要到外面luàn說!」
桂宇狐疑地咕嚕着:「不對吧?蘇全貴怎麼就死了呢?」
周秀英沒好氣地道:「有什麼不對?八月十三號那天就燒死了!」
桂宇認真起來:「不會吧xiǎo英,那我白日見鬼了?前天明明見着蘇全貴了,在河府……」
周秀英吃了一驚:「什麼?前天你在河府見到蘇全貴了?啊?」
桂宇點了點頭:「是啊,前天上午我帶着兩個研究生到河府搞統計調查,在河府鎮國道旁無意中撞上的,蘇老闆到咱家來過,還給我們送過酒啊煙的,我就上去和他打招呼,他沒理我,車一開就跑了,哦,對了,沒開那輛寶馬7,是輛白sè帕薩特!」
周秀英仍不相信:「老桂,當真是蘇全貴?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啊?」
桂宇ting自信的:「嘿,怎麼會看走眼呢?蘇老闆到咱家來過幾次,我能認不准?!」說罷,又自以為是地教訓起來,「xiǎo英,不是我說你,蘇全貴的東西你真不該收!你現在是市城管委主任,縣處級幹部,我是大學教授,相當於副廳級,我們倆的工資加起來八千多,佔蘇全貴那點xiǎo便宜幹啥……」
周秀英聽不下去了,從chuáng上爬起來:「好了,好了,老桂,你別囉嗦了,我得給余省長打個電話!蘇全貴如果真還活着,只怕我們彭城就要出大luàn子了!」
桂宇也急了,盯着周秀英問:「哎,xiǎo英,別人我不管,我只說你:你**了沒有?違章建築和你有沒有直接關係?你收沒收過蘇全貴的錢啊?」
周秀英已撥起了電話:「你放心,我沒收過什麼錢,不過是些煙酒嘛!」
桂宇不敢放心,仍喋喋不休說着:「xiǎo英,我看煙酒最好也退掉……」
這時,電話通了,周秀英向桂宇做了個手勢,忙和余可為說了起來……
第二天,江東省常務副省長余可為代表省政fu,再次趕到彭城,把省府對彭城大火事件善後事宜的關注直接帶到。余可為首先拜會了下榻在彭城太湖酒店的省委副書記、紀委書記蕭宸,短短三十多分鐘的會晤之後,余可為面sè不豫地離開了太湖酒店,住進了市政fu宿舍xiǎo區的招待所。
江雲錦的警車從省公安廳院內出來,迎頭撞上了省政fu辦公廳的一輛奧迪。奧迪按了幾聲喇叭,把江雲錦的警車及時喚住了。江雲錦伸頭向外張望時,奧迪車的後車窗已緩緩降下了,余可為的秘書xiǎo段衝着他叫:「哎,哎,江局長,你怎麼回事啊?手機一直不開!余省長讓你馬上到他那去一趟,他正在辦公室等你呢!」
江雲錦這才想起:向省公安廳領導匯報工作時關了手機,一直到現在都沒開,忙打開手機,先給余可為回了個電話,回電話時,已吩咐司機把車往省政fu開了。
余可為果然在市政fu給他臨時安排的辦公室等着,坐在桌前批着一堆文件,一臉的不快。
江雲錦雖然預感到情況不妙,可仍沒想到余可為會發這麼大的火。
見江雲錦進mén,余可為把面前的文件往旁邊一推,一句客氣話沒有,馬上yin着臉訓斥起來:「雲錦同志,你這個公安局長是怎麼當的?啊?還能不能幹了?不能幹馬上給我打辭職報告!我來向唐旭山同志和彭城市委建議,換個公安局長!」
江雲錦被訓méng了,有些發呆,下意識問:「余省長,這是怎麼了?哪裏出問題了?啊?」
余可為「哼」了一聲:「還問我?那個蘇全貴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雲錦很茫然:「還能怎麼回事?不是燒死了嗎?我當面向您匯報過的,為了順利辦案,我們才封鎖了消息,岳清蘭和檢察院也……也清楚這個情況……」
余可為火氣更大了:「到現在你這個局長還這麼糊塗,還沒把這個關鍵線索查清楚!我替你查了一下,這個蘇全貴好像沒死,有人見到他了,在河府鎮上!」
江雲錦根本不信:「這怎麼可能?余省長,蘇全貴的屍體我、岳清蘭,還有伍成勛都親眼看到過的,屍體身上的鑰匙我們一把把試過,包括蘇全貴的那輛奔馳車!就算我業務水平差點,伍成勛副局長您知道,那可是老刑警出身,啥也瞞不了他啊!」
余可為怒道:「當初我真該提名伍成勛做這個局長,陳志立就這樣建議過!」
江雲錦馬上反映:「伍成勛現在還老往陳志立那跑,我前天還批評過他……」
余可為很不耐煩,手一揮:「好了,好了,別說伍成勛了,說蘇全貴!周秀英同志的丈夫桂宇教授說是在河府鎮上見到蘇全貴了,就是大前天上午的事!」
江雲錦根本不相信:「余省長,這絕不可能!不管怎麼說,我也幹了快二十年公安了,業務水平還不至於差到這種地步!燒死的這一百五十五人,我讓民政局一一查對了,迄今為止沒發現任何一位失蹤者,沒發現任何一具屍體對不上號……」
余可為提醒說:「有個情況要考慮啊,現在不是過去了,城市流動人口數量大,如果哪個外地出差的同志燒死了,他家裏的親屬一時半會就不可能知道嘛!」
江雲錦承認道:「這我和伍成勛都考慮過,不過,這種偶然xing很xiǎo!」
余可為也多多少少懷疑起來:「照你這麼說,這位桂宇教授認錯人了?」
江雲錦判斷道:「肯定是認錯人了,要不就是見鬼了,蘇全貴絕不可能出現在河府鎮!就算蘇全貴逃脫了這場大火,他也不敢這麼大模大樣地走出來!蘇全貴比誰都清楚,死了一百五十多人,政fu和死亡家屬都饒不了他,光賠償就能讓他傾家dàng產!再說,那個桂教授我也知道,就是個迂夫子嘛,他過去鬧的笑話多了!」
余可為憂心忡忡:「雲錦同志,可不能大意啊!蘇全貴如果真活着,那就不是他一個人傾家dàng產的問題,彭城市就要出天大的luàn子了,包括你公安局可能也要陷進去!到時候就不是我嚇唬你,請你辭職的問題了,恐怕市委真要撤你的職!你想想,金sè年代娛樂城能開到這種規模,你們公安局內部會沒蘇全貴買通的人暗中保護?在公開場合我不好說,可在你這知根知底的老同志面前,我得把話說透:犯罪嫌疑人劉鐵山、周貴根說的情況不是不存在,肯定存在,也許還會很嚴重!」
江雲錦囁嚅說:「是,是,余省長,違紀民警我們每年都處理一批!」
余可為譏諷道:「哦?每年處理一批?這麼說,你警風警紀抓得還很嚴啊?處理的都是些什麼人?片警、jiāo警、一般幹部!我告訴你:蘇全貴後面有大人物!」
江雲錦心裏一驚,怯怯地看了余可為一眼,不敢做聲了。
余可為緩和了一下口氣,繼續教訓道:「不但是你們公安局,還有城管委,其他一些管理部mén,估計都會和蘇全貴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都扯出來怎麼辦啊?讓我怎麼向黨和人民jiāo代?說我在彭城做了五年市長,就用了你們這幫人?你們不要臉皮,我還得要臉皮啊,不能讓陳志立、岳清蘭這些同志看我的笑話!更不能讓太湖酒店裏的蕭書記看我的笑話!」
蕭書記的層次里江雲錦太遠,他倒是沒什麼感覺,但江雲錦想起來另一件事:「老陳看誰的笑話?他的笑話也不xiǎo,陳xiǎo林還沒放呢!」
余可為一怔:「江雲錦,你說什麼?陳xiǎo林你還沒放?我說話是放屁啊?!」
江雲錦慌忙解釋:「不是,不是,余省長!這也怪不了我們,陳xiǎo林已涉嫌故意傷害罪,是刑事犯罪,不論我怎麼做工作,人家受害者家屬死活不答應啊……」
余可為一下子失了態,手指幾乎戳到了江雲錦的額頭上:「江雲錦,你不要再說了!回去就給我放人,立即放!受害者家屬如果不答應,你給我跪下去求!」
江雲錦怕了,囁囁嚅嚅道:「余省長,你……你別說這些氣話,我……我就是跪下去求也沒用了!陳xiǎo林的案子昨天已……已經正式移送到鼓樓區檢察院了,事先我也不知道,是鼓樓分局具體辦的,現在就……就看岳清蘭他們怎麼處理了!」
余可為氣得手都抖了起來:「江雲錦,你……你怎麼蠢到這個份兒上?啊?!」
江雲錦抹着額上的汗,又解釋:「余省長,我……我這也不是蠢,我……我可能是把您的意思理解錯了!我……我以為您當着岳清蘭的面說陳xiǎo林,也……也就是做個樣子!再說,把陳xiǎo林推給檢察院,責任也……也就不在我們這邊了……」
余可為不願再聽下去了,有氣無力地揮揮手:「雲錦,走吧,你回去吧!」
江雲錦卻不走:「余省長,您也別太擔心,我認為蘇全貴絕不可能活着……」
這時,余可為已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了,嘆息似的說:「走吧,你走吧!」
江雲錦這才忐忑不安地走了,驅車一路回彭城時,不斷地和家裏通話,還特別找了副局長伍成勛,把余可為對蘇全貴生死問題的懷疑告訴了伍成勛,要伍成勛認真對待,將蘇全貴的屍體再次核驗,同時,嚴格清對死亡者名單,看看到底有沒有其他未查明身份的失蹤者?伍成勛沒當回事,在電話里就發起了牢sāo,罵桂宇教授迂腐之極活鬧鬼。伍成勛說,他在第一線具體負責辦案,對蘇全貴的情況了解得很清楚:蘇全貴有個弟弟叫蘇xiǎo貴,是河府鎮農民,估計這位教授看到的是蘇xiǎo貴。
後來的調查結果證明,果然就是一場節外生枝的活鬧鬼:蘇全貴的屍體好好在殯儀館躺着,並沒變成鬼魂溜出來,也沒有發生屍變成了殭屍、吸血鬼。一百五十五位死亡者,無一例發生錯誤,也未發現任何一位外地來彭城的失蹤者,彭城市各大賓館飯店旅客登記表上入住和離去均有明確記錄。辦案人員拿着蘇xiǎo貴的照片找到桂宇教授再問時,桂宇教授也吃不准了,吭吭哧哧說,蘇全貴和蘇xiǎo貴弟兄倆長得這麼像,自己不排除會認錯人。
找到蘇xiǎo貴了解,蘇xiǎo貴也證實,在桂宇教授所說的時間內,他好像是到鎮上商店買過東西,因為買的東西比較多,一個人拿不了,就叫了一輛出租車,至於是不是帕薩特,是什麼顏sè的帕薩特他就搞不清了。河府鎮xiǎo地方,帕薩特這個檔次的「出租車」全是逃稅的黑車,既沒有出租頂燈,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出租標記,桂宇教授把它認做si家車也很正常。
蘇全貴的生死情況搞清楚後,江雲錦鬆了口氣,專mén打了個電話向余可為進行了匯報。余可為聽過匯報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哦」了幾聲後,又說起了陳xiǎo林的事,問江雲錦還有沒有辦法把這件事緩和一下,不這麼ji化領導之間的矛盾?江雲錦賠着十分的xiǎo心說,事情已搞到這一步,就得看岳清蘭和檢察院的了,如果岳清蘭和檢察院那邊能松下口,退回來補充偵查,他一定好好配合,做撤案處理。
余可為這才多少有了些欣慰:「好吧,那你就學聰明點吧,別再把我的意思理解錯了,繼續給我找麻煩!雲錦,我告訴你:現在我不願ji化矛盾,旭山同志,xiǎo林市長估計也不願ji化矛盾,惹翻了陳志立有什麼好處?大家都不過日子了?你別看蕭書記現在一言不發,我跟他是省委的同志,他的風格我清楚,現在不動,那是因為一動就要雷霆萬鈞!」
江雲錦心裏仍是不服氣,情緒禁不住又流lu出來:「余省長,其實,這個陳xiǎo林只要一起訴,肯定判個五年以上,我們工作做得很細,這傷害罪證據確鑿哩!」
余可為又火了:「雲錦同志,你怎麼又蠢起來了?別說是傷害罪,就是殺人罪你也得給我把陳xiǎo林兜過去!要講政治,顧大局,現在的大局是,彭城幹部隊伍不能luàn!」
江雲錦忙往回收:「是,是,余省長,我並不是不顧大局,我不過是在您老領導面前說個事實,讓老領導您心裏有個數!」話頭一轉,卻又道,「不過,案子畢竟是移送過去了,如果岳清蘭和檢察院要起訴,那……那我們就沒辦法了……」
余可為判斷道:「這個可能xing不是太大,岳清蘭和陳志立關係特殊,不會這麼公事公辦得罪老陳的,問題還是在你們公安這邊:你們把案子移送過去了,讓岳清蘭和檢察院怎麼辦啊?你可以透個話給岳清蘭,讓他們檢察院把案子退回來嘛!」
江雲錦連連應着,放下了電話。
放下電話後,江雲錦冷靜地考慮了一下,把鼓樓區公安分局主管治安的副局長,自己的連襟王延成找到辦公室來了,含蓄地傳達了余可為不要ji化領導之間矛盾的指示,jiāo代說:「……延成,你們分局有點數:只要檢察院那邊把陳xiǎo林的案子退回來補充偵查,你們就不要爭了,做做受害人的工作,就做撤案處理吧!」
王延成ting有政治頭腦,想了想,建議說:「既然這樣,倒不如我們主動到檢察院把陳xiǎo林的案子撤回來算了,就把好人好事做到底嘛!」
江雲錦沒同意,yin着臉說:「這叫什麼好人好事啊?這是違法luàn紀!這種事最好兩家分擔,別全鬧到咱公安一家頭上,這麼證據確鑿的案子,她岳清蘭和檢察機關只要能找出藉口退,我們就敢撤,她真不退,真要對陳志立來一次公事公辦,我們又何必非要擔這個責任呢?陳志立同志已經在指責我們公安違法luàn紀了嘛……」
「八一三」大火案的偵查取證工作終於排除干擾初步完成了。除涉嫌放火的直接責任者劉鐵山和周貴根二人以外,十八名瀆職犯罪嫌疑人相繼落入法網。這十八人涉及到了彭城市工商、城管、城建、消防、稅務、文化市場管理等八個單位和部mén,其中副處級幹部一名,科級幹部三名,副科級幹部五名,一般工作人員九名。
在偵查取證過程中,幾乎沒有一個單位和部mén不搞地方保護主義,多多少少都搞過。哭的鬧的si下里說情的,軟的硬的公然抗拒的,無奇不有,真讓岳清蘭和檢察院辦案同志大開了一回眼界。文化管理部mén為了推卸責任,甚至不惜修改早幾年就發下去的文件,又製造了一起偽證犯罪,進一步擴大了應拘捕者的名單。如此一來,岳清蘭以往的好名聲全玩完了,針對她本人和檢察院的攻擊謾罵轉眼間鋪天蓋地,有些人甚至說如果市委、市紀委不主持公道,就直接去找蕭宸書記告狀,不怕她岳清蘭是個海瑞大人。彩虹路正蓋着的檢察大樓也突然停了工,說是市里要緊急籌措死難者善後處理資金,財政一時拿不出錢了。主管後勤的副檢察長陳bo不太相信,側面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問題還是出在辦案上:被批捕的鼓樓區城管委湯副主任是市財政局湯局長的弟弟,你不給人家面子,捕了人家的親弟弟,還指望財政按期給你撥款啊?再說,市里緊急籌措死難者善後資金也是真實情況,市長林森在會上公開說過,這是政治任務,決不能讓死難者家屬跑到京城,跑到省里去群訪。
好在公安局這次不錯,和他們檢察院密切配合,真正做到了依法辦事,不管阻力多大,該拘的全拘了,該捕的全捕了。因此,在八月二十五日公安局和檢察院領導的碰頭會上,岳清蘭和副檢察長張希chun代表市檢察院,對公安機關廣大民警的工作態度、工作jing神和工作效率給予了高度評價,表示感謝的話說了一大筐,很是真誠。江雲錦和伍成勛都很高興,既謙虛又客氣,說是依法辦事嘛,這是應該的。
然而,江雲錦、伍成勛臉上的笑容還沒消失,客氣話還沒說完,岳清蘭卻讓張希chun拿出了一份公安機關涉嫌犯罪者的名單,向江雲錦和伍成勛通報情況說,名單上的這五個公安局的同志和案子也有利害關係,都涉嫌受賄瀆職,經院檢察委員會慎重研究,已經決定逮捕了。江雲錦和伍成勛一下子全僵住了,簡直是目瞪口呆。
江雲錦火透了,當場責問岳清蘭道:「岳檢,你們檢察院怎麼能這麼幹呢?我不是說我們公安系統的人就不能抓,可你們總要和我們事先通個氣嘛!」
岳清蘭笑道:「江局,你看,你看,我和張檢這不是在和你們通氣嘛!」
江雲錦有些氣急敗壞:「這算什麼通氣?都立案了,通氣還有什麼用?!」
岳清蘭態度仍然ting好:「立了案也可以撤嘛,只要你們能拿出撤案的理由!比如說東方路派出所的那位方所長,不立案行嗎?蘇全貴的金sè年代在他的責任所轄區,他手下的片警王耀軍帶着槍燒死在娛樂城,他本人也有嚴重的受賄瀆職問題,我們手上是有證據的:金sè年代的工作人員證明,他沒少在金sè年代簽過單!」
江雲錦手直擺:「好了,好了,岳檢,你別和我說具體案情,我再聲明一下:我並不是說我們公安機關的人不能抓,你們過去也抓過嘛,我們局裏一年也要處理幾個,這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們對我們瞞得嚴絲合縫,連點氣都不透!」
岳清蘭笑着解釋說:「江局,這不也是辦案的需要嘛!我們要是早把風聲透出去,可能會影響公安機關同志們的工作情緒嘛,咱們彼此還是多點理解吧!」
伍成勛這時chā了上來,情緒也不xiǎo:「行,行,岳檢,張檢,我們理解,也算服了你們了,讓我們公安民警把有關涉案人員全抓完後,最後輪到了我們自己!就說那個方所長吧,這陣子沒少配合你們工作吧?要找什麼人替你們找什麼人!你們說說看,這叫啥?叫卸磨殺驢吧?也太那個了吧?我們當然會有看法嘛!」
岳清蘭半真半假地衝着江雲錦和伍成勛鞠了一躬:「好,好,江局,伍局,我代表檢察院給你們二位道歉了,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別影響咱們今後的合作!」
江雲錦呼地站了起來:「別,別,岳檢,我擔當不起!」說罷,拂袖而去。
岳清蘭臉上掛不住了:「哎,江局,你別走啊,有些情況我還沒說呢!」
江雲錦頭都不回:「你和老伍說吧,我局裏還有個會!」走到mén口,又站住了,回過身道,「岳檢,還有個事得和你打個招呼:我們鼓樓分局可是把陳xiǎo林的案子移送給你們區檢察院了,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的。為這事,余省長把我叫到省城狠訓了一通,所以,你最好過問一下,看看是不是要退回來補充偵查!」
岳清蘭半真半假地說:「喲,江局,你到底還是把球踢到我腳下了!」
江雲錦不冷不熱道:「哎,別這麼說嘛,你岳檢也可以一腳踢回來嘛!」
岳清蘭沒接這話茬兒,只道:「也許這個xiǎo案子用不着我檢察長過問吧!」
江雲錦又說了句:「行,反正你看着辦吧!」說罷,走了。
江雲錦走後,岳清蘭和伍成勛繼續互相了解情況和jiāo換意見,對劉鐵山和周貴根兩個直接涉嫌放火的犯罪嫌疑人,又提出了一些疑點,請公安機關繼續偵查,補充證據。
公安方面五位涉嫌人立了案,事先又沒通氣,伍成勛心裏很不滿意,工作態度不是那麼積極了,推脫說:「劉鐵山和周貴根還查什麼?放火的事劉鐵山自己都承認了,一直到現在也沒翻過供!我們是沒有什麼好查的了,想查你們自己查吧!」
岳清蘭不想糾纏,笑着說:「好,好,那我們再談下一個問題:市城管委主任周秀英。那封涉及『八一三』大火案的匿名舉報信複印件,我們院反貪局的同志幾天前就轉給你們了,舉報人的筆跡你們的技術部mén查了沒有?有沒有什麼線索?」
伍成勛眼皮一翻:「岳檢,你知道的,舉報信是寫在市城管委文件打印紙上的,估計是內部人,可看不到城管委全體幹部筆跡,讓我們技術部mén怎麼查啊!」
岳清蘭說:「可以調城管委幹部檔案嘛,每年一份考核表大家都要填的嘛!」
伍成勛手一擺:「說的輕鬆!我們有什麼權力調城管委幹部的檔案啊?這事我正想說呢,你們最好找市委或者紀委去,只要市委下決心辦周秀英,查起來很容易。市委不打算認真,我勸你們也就別太認真了!人家江局是一把手,明確指示我了,要我聽省委和市委的招呼,辦案不能越權,我就是想配合你們也不敢啊!」
岳清蘭見伍成勛發起了牢sāo,故意提醒道:「陳主任也希望你好好查查!」
伍成勛便也說起了陳志立:「這我當然知道!岳檢,不瞞你說,陳主任親自給我打過電話,讓我排除阻力好好去查,我就和陳主任說了,首先是不好查,再說,就算查到了這個匿名舉報人也沒用!蘇全貴死了,死無對證的事,人家周秀英還會認賬嗎?這個蘇全貴要能死而復生就好了!」
岳清蘭敏感地嗅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蘇全貴死而復生?什麼意思?」
伍成勛苦苦一笑:「能有什麼意思,無非是個希望吧!上星期周秀英的丈夫桂宇教授活鬧鬼,說是在河府鎮上親眼看到蘇全貴了,又把我們好一番折騰,結果倒好,忙了半天人家教授說認錯人了,見的不是蘇全貴,是蘇全貴的弟弟蘇xiǎo貴!」
張希chun明白了,笑道:「我說嘛,怎麼突然間你們又核對起死亡者名單了!」
岳清蘭卻盯着不放:「哎,伍局,你說蘇全貴會不會真還活着?陳主任當面向我說過他的懷疑哩!如果真有跡象證明此人活着,你們公安機關還得好好抓呀!」
伍成勛指點着岳清蘭直叫:「你看,你看,岳檢,你們還當真了!我再說一遍:是他媽活鬧鬼!桂教授這個人你們沒聽說過嗎?據說和周秀英過xing生活都是有日子的,迂腐得很哩!」搖了搖頭,又說起了周秀英的事,「岳檢,張檢,我明白告訴你們:余省長根本不想查周秀英,市委估計也不會認真查,我勸你們最好適可而止,別再找不自在了,現在罵你們的人可真不少,連我今天都要罵你們了!」
岳清蘭很嚴肅:「伍局長,你們愛怎麼罵怎麼罵,我該怎麼辦還得怎麼辦!這封匿名信不一般啊,明確提到周秀英收了十萬元錢,和違章建築有直接關係!我們今天放棄職責,有意無意地網開一面,以後沒準就會有人來辦我們的瀆職罪了!我希望伍局不要忘了,在彭城坐鎮的可不止是一個余省長,還有紀委蕭書記!」
伍成勛不知是譏諷還是欣賞:「那好啊,岳檢,你趕緊找市委、找蕭書記去匯報嘛!」
張希chun也跟着說:「岳檢,找蕭書記雖然有些過了,但我看還真得找找唐書記或者林市長了!不但是請市紀委配合查周秀英,還有辦案經費的事,會上說好給三十萬,可至今沒到賬……」
伍成勛馬上打斷了張希chun的話頭:「好好查一查周秀英,啊,抓出一大批**分子,人家林市長唐書記就高興了,就大筆給你們撥款了!」誇張地搖着頭,「二位檢察官大人,我不知道你們這是真糊塗呢,還是裝糊塗啊?你們怎麼就是不理解領導們安定團結的意圖呢?想搞動luàn是怎麼着?現在要息事寧人,要保持政治局面的穩定,說白了,就是別再擴大辦案面了,把抓了的這幫xiǎo蘿蔔頭們判了結案!」
岳清蘭一怔,冷冷看着伍成勛問:「怎麼?伍局,這也是你的想法?」
伍成勛自嘲道:「我一個副局長的想法算什麼?狗屁不算!我上面有江局長,有彭城市委、市政fu,還有江東省委、省政fu,我得聽招呼啊!所以,岳清蘭同志,你現在要考慮的是領導們的想法,余可為、唐旭山、林森他們的想法!你這麼幹下去,人家可以換個檢察長來辦這個案子,我看你是不想幹這個檢察長嘍!」
岳清蘭火了,拍案而起:「伍局,你別ji我!這決心我早就下了,寧可不當這個檢察長,也不能讓誰將來辦我的瀆職,我只要在這個崗位上呆一天,就得守住法律的底線!你可以去聽領導們的招呼,我不行,我只聽法律和事實的招呼!」
伍成勛不為所動:「好,好,事談完了吧?我就不奉陪了!」說罷,起身走了。
張希chun在岳清蘭身後xiǎo聲建議道:「岳檢,要不,咱們請示一下蕭書記吧?我們檢察院,說到底還是接受省紀委領導的,蕭書記那天可是說了,要一查到底,不能有冤情,省府、市委、市府既然不支持,我們也只能爭取蕭書記的支持了。」
岳清蘭目光一凝,眼前浮現出那個面容清癯,沉穩中略帶憂慮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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