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檻就在跟前,宋雲山一步落下,臉上的得意之色還未來得及展開,就慢慢凝固了起來。
就在踏出門的這一剎那,方才還清晰入耳的喊殺之聲瞬間煙消雲散,如同步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入眼之處,唯有一片死寂。
山寨之中,隨處可見任意鋪陳在地的屍體,地面上血跡斑駁,還能見到一些散落的血肉碎塊,而自己平日裏最為倚仗的一名化勁高手,此刻就躺在身前不到五丈遠處,雙眼暴凸,滿臉化不開的震驚之色。
「這……這……」
秋日的暖陽灑在身上,他卻沒有感到絲毫暖意,整個身體從裏到外都是寒冷如冰。腦門上全是滲出的細密汗珠,後背的衣服也早已被打濕。
牙齒一陣發顫,宋雲山哆嗦了半天,腦子突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當即使出身法,腳尖一點,頭也不回地向寨門處而去。
「逃,只要逃出流雲山,到州城和老二老三他們匯合就安全了……」
心頭生起無窮的求生**,來人的武功實在高的超過了自己的想像,他現在已經不奢求能擒住此人,只一心想離這個可怕的怪物遠一點。
「跑?你能跑到哪裏去?」
平靜的聲音忽而身後傳來,宋雲山身子一抖,一咬牙,腳下速度又快了幾分。
然而下一刻,面前寒光一閃,一柄翠綠色長劍的劍尖頃刻間抵住了他的咽喉,讓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順着劍身望去,只見在劍的另一端,正是之前那個手段詭異的白衣青年握住了劍柄,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
「閣下到底是誰?宋某可不記得有得罪過閣下這等高手,何必如此緊緊揪住宋某不放?」感受着脖子上森冷的寒意,宋雲山麵皮一抖,顫聲道。
「得罪?你倒是未曾得罪過我。」
方南淡淡瞥了他一眼,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宋雲山的脖子上當即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血印,劍尖登時被鮮血染紅。
「咕咚」一聲,宋雲山咽下一口口水,強顏歡笑道:「這麼說來,兄台應該是受人所託來取我姓名才對。這樣吧,不論僱傭你的那人出了什麼,宋某都願意出兩倍代價,而且也不要兄台做些什麼,只需饒在下一條小命就好。」
方南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怎麼,這就是凶名能使南塘小二夜啼的疾風盜大當家麼?」
宋雲山乾笑兩聲,正準備再放低姿態討好一番,卻見方南手中長劍一收,就那麼消失得無影無蹤。
「咦?」
宋雲山一陣詫異,看了眼方南,還以為對方同意了自己的建議,大喜之下正準備開口,卻突然驚恐地發現自己腳尖忽而離地,隨後身體不受控制地越升越高,最後停在了十幾丈高的空中。
「宋雲山,你可還記得三年前路經青山鎮,無辜冤死在你手底下的方家滿門?」與此同時,淡漠的聲音從底下飄了過來。
宋雲山此刻卻是自知對方分明是在戲耍自己,根本沒有放過他的可能,聞言呸了一聲,哈哈大笑道:「什麼方家,什麼青山鎮,我疾風盜屠過的地方不知多少,誰還記得你那個鳥鎮子?」
噗!
話音剛落,宋雲山的雙手驟然爆開一血霧,竟是十個指頭的第一截在此刻同時齊根而斷,崩碎成無數碎塊!
「啊啊啊!」
十指連心,劇痛幾乎剎那間讓宋雲山失去知覺,痙攣抽搐間,終究是忍不住鑽心的疼痛,慘叫出聲,看了眼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他眼前一黑,幾乎要昏倒過去。
「這一指,是為三年前死在你們手中的方家滿門。」
方南收回食指,面如止水,淡淡開口道。
啪!
宋雲山痛呼一聲,十指的第二截登時一發炸裂,整個手掌都是一片血肉模糊,疼的死去活來,一時竟懼極反怒,狂吼道:「狗娘養的小兔崽子!有種就給老子一個痛快,磨磨蹭蹭的算什麼本事!」
方南卻絲毫不為所動,目光淡淡落在宋雲山扭曲的面容上,輕聲道:「這一指,是為三年來慘死在你們手中的無辜百姓。」
嗤!
宋雲山的舌頭忽而詭異地探出,旋即只見一道劍氣揚起,整條舌頭陡然一截兩段,一道血箭自宋雲山嘴中飆射而出,罵罵咧咧的聲音瞬間消停,餘下的只有聽不清內容的嗚嗚聲。
「這一指,是為無數家破人亡後被你裹挾落草之人。」
啪!
宋雲山的雙臂忽而齊根而斷,鮮血暴涌,瞬間將其浸染成了一個血人!
「這一指,是為某個因雙親離世悲痛過度而死的少年。」
嘭!
無數血箭攢射,宋雲山的身體上竟是在這一剎出現了成百上千個細洞,密密麻麻,恐怖無比!
望着還沒死去,在血污中掙扎着的宋雲山,方南面無表情,再度點出一指。
「這一指,是為解除你體內被我壓制住的痛覺。」
下一剎,此前所有被削減的痛覺頃刻一同爆發,宋雲山的口中發出一聲非人般的悽厲嚎叫,重重摔落在了地面的山石之上,兩眼一翻,脖子一歪,一瞬間就已經是死透了。
……
日光穿透厚密的雲層,從萬里蒼穹傾泄而下,洋洋灑灑落在流雲山上。
方南迎面向着陽光,眯了眯眼,抬頭看了看天色後,回身向身後的寨門內瞥了一眼。
屍體遍地,一片死寂,連秋日暖陽都無法驅散寨子中的陰森之氣。
「如此一來,心魔估計在結丹前都不會再提前出現了……」
感受着環繞在自己身邊的怨氣緩緩散去,方南沒再多停留,肩頭微微一晃,整個人就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山下而去,幾個縱掠間就消失在了山坡之上。
而山寨內的一切,直到次日有疾風盜搶掠回山才發現,為首的幾個山賊進了山寨後看見這一幕,嚇得直接摔下了馬。
大當家慘死當場,整個老窩也被人一鍋端掉,這個消息旋即在剩餘的疾風盜中飛速擴散,而疾風盜本就是由各路人馬匯編而來,沒了宋雲山的調節,瞬間人心浮動,幾日間就作鳥獸散,再也不成氣候。
數日後,這個消息也在南塘州的百姓之間流傳開來,當即就有不少人拍手稱快,一些被欺凌過的人家更是歡聲笑語,猶如逢年過節一般。
相比較之下,一條關於某位在南塘州當過都尉的將門子弟在家中詭異消失後。屍體出現在了江中的消息,傳到南塘時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掀起半點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