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
在劉彥昌期待與懇切的目光中,那老者既沒答應,也沒否定,只是笑道:「既然你想學仙,那能不能告訴老夫你為什麼想修仙?」
「因為仙人可以騰雲駕霧雲遊三山五嶽,五湖四海,得不老長生……」
劉彥昌沉吟道:「還能得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可以無牽無掛,沒有煩惱憂愁!」
「逍遙自在?無拘無束?沒有煩惱憂愁?」
聽到此言,那老者臉上先是露出一抹自嘲之色:「哈,哈哈哈……」
接着不知為何笑呢一聲,最後甚至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諷刺與嘲弄。
「老仙長,小生……說錯了嗎?」
劉彥昌臉一紅,小聲的試探道。
「所謂的對與錯,也只不過是人對事情的看法不同罷了。」
老者笑罷才輕輕搖頭道,說着又看向劉彥昌:「年輕人,聽你方才所言……你似乎有很多煩惱憂愁啊?」
「唉,不敢有瞞老仙長,小生姓劉名璽,字彥昌,家境本來就不殷實,後家父在我幼年早亡後更是雪上加霜,只剩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劉彥昌嘆了口氣,道:「是母親含辛茹苦養我長大,供我去書院讀書識字,望我學業有成後可以進京參加科舉而考得功名,謀個一官半職來重振家業……」
「呵呵,看樣子你是仕途不順!」
老者聽罷指着劉彥昌笑道。
「老仙長明察,小生學習也算刻苦用功,絲毫不敢懈怠,雖不敢稱才高八斗,但也算得上博覽群書,很順利的成了秀才。」
說到這裏劉彥昌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可是直到前往京城小生才發現,科舉舞弊成風,基本上都被豪門貴子壟斷,所謂的科舉也不過是讓他們走上仕途的門道而已。」
聽到這話那老者低頭一算,輕咦一聲,道:「你已經落第兩次了?」
「老仙長果然神機妙算,小生家境本就貧寒,前往京城的路費就已捉襟見肘,哪裏有錢打點考官呢!」
劉彥昌既憤怒又無奈的點了點頭:「如今兩次見識了所謂的科舉,已讓學生徹底心灰意冷,無臉再第三次落第回鄉見鄉親父老,故情願不理俗事,想跟着老仙長學習仙道。」
「那老夫要是告訴你,你第二回考試的那個獲得榜眼的試卷,正是從考官手中買去你的呢?!」
老者目光一閃:「這樣你還想無欲無求,跟着老夫學道麼?」
「老仙長,你剛才說……那個榜眼用的試卷……是我的?!」
劉彥昌黯然的臉上一下子變得激動,身體都開始顫抖,悲喜交加道:「這麼說來……那個榜眼……本來該是我的?」
「不錯,這說明你有榜眼之才,放棄這些而跟着老夫學虛無縹緲的仙道,你甘心嗎?」
老者道:「想想你母親的希望,她現在還在等你中舉歸來,重振你劉家,再想想你過去幾千個日日夜夜的寒窗苦讀,你甘心嗎?」
「我不甘心。」
劉彥昌咬牙握拳道,可是隨後拳頭無力鬆開:「可是不甘心我又能怎麼辦,在那群貪婪成性的考官面前,我的文章再好又能如何?」
「老夫有辦法!」
老者微微一笑:「你可聽說過當朝國師?」
「我當然聽說過,天一子國師神通廣大,能飛天遁地,呼風喚雨,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劉彥昌崇敬道:「深受我大唐天子陛下器重,此事整個大唐上下有誰不知有誰不曉?」
「他是老夫的朋友,你若想考取功名,老夫即可修書一封,請他挑選幾位公正廉明的好官推薦給唐王,讓他們擔任此次科舉的考官」
老者笑道:「老夫保證若是如此的話……此次科舉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公正的一次,也是你們寒門仕子最好的機會,想不想嘗試一下?」
「這……」
劉彥昌犯了難。
「哧!」
這時老者伸手一指,射出兩道金光變成兩張紙,落在了洞中的石桌上。
「這是你要面臨的兩個選擇。」
老者一指桌子:「是虛無縹緲的仙道,還是封妻蔭子的官道,都由你自己決定。」
劉彥昌快速來到桌邊,便見一張紙上寫着「學道」兩個字,一張紙上寫着「功名」兩個字。
「老仙長,你說我該選哪個?」
劉彥昌看着桌上的兩張紙,猶豫不決道。
「咻!」
老者抬手射出一道金光,一下子沒入劉彥昌的眉心中,立時劉彥昌的腦中浮現了很多畫面,雲霧繚繞的仙境,清心寡欲的仙人,還有參禪打坐,苦苦修煉的人影……
之後他腦中畫面一閃,又變成了美女環繞,錦衣玉食,前呼後擁……
「這是……」
劉彥昌吃驚不已。
「想成仙,你就得清心寡欲,捨棄外面的紅塵世界,一心修煉參禪打坐深山隱修,方能有所成就。」
老者笑道:「選功名,你將升官發財,嬌妻美妾成群,走上人生巔峰……可以說這是完全相反的兩個選擇,但相遇即是有緣,這次你選什麼老夫都會幫你。」
沒有錯,這個老頭什麼的都是牧長生變出來的。
「我選……」
劉彥昌沉吟良久,一隻手在兩張紙終究搖擺不定。
「牧小子,你猜他會選哪個?」鍾靈道。
「人心難測,我怎麼知道,不過很可能會選功名。」
牧長生道:「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叫: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麼?」
「可是你欠他的不是成仙機緣麼?」鍾靈道。
「所以我給了他兩個選擇,一個成仙的機會,一個走上人生巔峰的機會,現在都擺在他的眼前,他不選我有什麼辦法?」
牧長生道:「看見桌上那盤仙果上的桃子沒,蟠桃中的上品啊,吃一個就能成仙啊,比當初什麼五轉仙丹都好使,要是他選了仙道,這一個上品中的蟠桃連本帶利都夠還了。」
「牧小子,我忽然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小子不管選什麼,好像都跟你媳婦沒交集了。」
鍾靈道:「你看他若選功名,以你小子的作風一個狀元是跑不了了,到時一大堆權貴為了拉攏他,肯定排隊爭着把女兒嫁給他,若成了神仙,在天條下也是不可能了。」
「不,我只是還欠他的。」
牧長生正色道:「此次之後,要是之後他還來招惹我,我保證讓他神魂俱滅。」
「我選這個!」
不多時劉彥昌終於有了決定,咬牙抓起了一張紙,上面赫然寫着「功名」二字。
比起仙道的清心寡欲,還是塵世的繁華與名利更能打動他的心,且他寒窗苦讀二十幾年,為的不就是出人頭地,榮歸故里麼?
如今他家徒四壁,為進京趕考還欠了不少債,老母親含辛茹苦養育他,此時望眼欲穿等他考中回去……
「還是你小子對於人心了解的更清楚,對於讀書人,果然是這個功名忘不了啊!」鍾靈嘆道。
「好,年輕人,這封信你收好,老夫已通知了國師。」
牧長生道:「等你去了京城後自會有國師的人來接你,等見了國師再把信給他。」
說着隨手拋出一封信落在了劉彥昌的手中
「另外……」
牧長生又朝石桌上一指,什麼出現了一個包袱:「裏面是去京城的盤纏和乾糧。」
劉彥昌打開,就見其中有至少二十兩銀子,趕緊道:「多了多了,小生去京城五兩就夠了,二十兩這可怎麼使得!」
「不多不多,還有老夫觀你的面相……」
牧長生又開始胡說八道:「雖然有將相之資,但與你的彥昌這個字不合,有英年早逝之象啊!」
「啊,這可如何使得?」
劉彥昌嚇了一跳,忙道:「敢問老仙長,可有法補救?」
「換一個字。」
牧長生沉吟道:「依老夫看……你就改字彥昌為長生吧,徹底改變你的霉運,不然這次科舉你依舊難中!」
卻是他要把劉彥昌這個名字都給弄沒了!
「是是是,我改,我改……」
劉彥昌舒了口氣,連連點頭道:「這次去京城了我馬上就改!」
牧長生道:「嗯,記住就好,時候不早了,上路吧!」
劉彥昌轉身欲走,忽然神色一動,回身問道:「小生方才見老仙長神機妙算,能否請老仙長算一下小生此行前途如何?」
牧長生聞言掐算一陣,笑道「放心去吧,必中三甲!」
「撲通!」
聽到這話劉彥昌激動了,一聲跪倒在地。
「小生今日被歹人擒到此處,沒想到有緣得遇老仙長,實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劉彥昌道:「日後小生若真能飛黃騰達,必不忘老仙長今日之恩,修廟建像來報答!」
「不必了,只要你以後不變成大奸大惡的奸臣,多給百姓辦好事就行了,去吧!」
說着抬手一拂,劉彥昌立馬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包裹送出了山洞。
等他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來到了山腳下的一條大路上,而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好像做夢一般,唯有他肩頭上的包袱提醒着他,剛才不是做夢。
「劉……長生……」
劉彥昌低頭輕語,之後昂首挺胸抬步朝着京城上路。
一座山頭上。
牧長生駐足遠望上路的劉彥昌,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什麼
「牧小子,你還真把你的名字給他了?」鍾靈道。
「不,這本來就是他的名字,還有牧這個姓,這張臉,以後我都不用了。」
他輕輕搖頭,臉上的五官竟然開始慢慢消失:「這樣等他走上人生巔峰之後,我跟他之間的所有因果也就斷了。」
「不叫牧長生……」
鍾靈詫異道:「那你叫什麼?」
「對啊,我該叫什麼呢?」
一個人影在山頭自語:「以別人的身份活了一千年,今日失去了這些後,那我又是誰呢?」
他在這個世界有過很多的身份,但都是建立在牧長生這個名字這張臉,還有身體之上。
後來他有了屬於自己的身體,可名字和面容依舊還是以前的,今日劉彥昌的出現才讓他下決心,了斷與原本那個牧長生有關的一切。
許久後。
「我不是誰,我就是我自己,以他的身份活出的也是我自己……」
一個沒有面孔的人臉部忽然發光,五官一個個浮現,最後形成一個全新的面容。
不變的,是那雙慢慢睜開的眼睛裏,漸漸升騰而起的凌厲堅毅的目光:「而現在我是——乾坤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