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看了眼不遠處抬臂招手,渾身的毛髮髒亂,甚至還有白色的鳥屎,最後又默默的抬頭看了眼天上。
他雖然有着牧長生以前的記憶,但終究是佛舍利子與記憶相結合轉世,又經過了二十多年自己生活而成長的無相,不是牧長生。
牧長生是獨一無二的,無法替代,這點誰也無法否認,哪怕他無相作為牧長生的化身也不行。
其實不止牧長生,這三界六道中出現的每個神人魔都是如此,世上只有一個牧長生,當然也只有一個無相。
儘管牧長生是將他作為化身創造出來的,但倘若他消失了,那牧長生也一定無法在他的生活中作為無相替代他生活下去。
此時面對五百多年沒見的猴子,以及他悽慘的模樣,他能想出牧長生心情一定很複雜,心裏一定很不好受。
但這些終究是他作為一個旁觀者,面對這種情況想出來的而已,無論如何都沒有牧長生的那種深刻。
「呵,變了就變了吧……」
天空中牧長生看着毛上長滿青苔,頭上身上長滿雜草,頭上還被拉了鳥屎的猴子,眼前不禁浮現起了五百年頭戴鳳翅紫金冠,身披鎖子黃金甲,手持如意金箍棒,高喊着要替自己和他改變命運的威風身影。
他威風凜凜,他無懼無畏,他敢震天動地,也勇斗諸天神佛,他是命運的抗爭者,也是……不想向命運妥協低頭的齊天大聖!
「夠了,已經夠了……」
想到這裏再看到猴子如今的下場,牧長生雙眼一酸,有些不忍再看下去,深深的低下了頭,開始在心中咆哮道。
他袖中的雙拳死死攥了起來:「如果命運對你不公,你也無力反抗,那或許屈服與低頭……也未嘗不是種選擇,我現在……不會怪你了。」
在沒有看到猴子之前,他是無法接受猴子會向佛門低頭這件事的,甚至他曾經還不止一次的想過要是猴子真的向佛門屈服了,那他……也許會殺了孫悟空。
因為他心目中的猴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戰天鬥地的齊天大聖,而不是一尊身上穿着袈裟,口中誦經念佛的鬥戰勝佛。
除了齊天大聖,其他的都是冒牌貨,都是他難以認可的,這種想法或許有些固執、偏執,甚至蠻不講理了,但……他真的不想看到齊天大聖變成低下頭的鬥戰勝佛。
只是在今天看到猴子悽慘的一瞬間,牧長生心中曾經的固執、偏執、不理解,蠻不講理都一下子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心酸,以及一絲自責。
他責怪自己為什麼只看到了,猴子作為齊天大聖時的威風,而忽略了他的無力與無助?
屈服與低頭是猴子願意的嗎,不是,可是不屈服與低頭,他又能怎麼辦呢,偌大一個三界誰又能來幫他呢?
此刻他的一身法力與一身廣大神通,都被如來的五指山鎮壓而使不出來,除了金剛不壞之身外現在的他跟一隻普通的猴子又有何區別?
還是動彈不得的猴子,甚至連鳥如今都在他頭上拉屎了,或許他曾經試着清理過,但日子一久他也就慢慢的習慣了吧!
五百多年的時間他就只能趴在地上,保持這個動作忍受着風吹日曬,雷打雨淋,還有一些鳥獸的欺凌,就這樣度過了十八萬多日日夜夜。
五百多年,十八萬多個日日夜夜,這麼長的時間,這樣枯燥乏味,生不如死的生活換誰能不被逼瘋,能不麻木?
「有些事或許真的沒有堅持下去的道理,也許在一些人眼中看來還很可笑……」
牧長生慢慢抬起起來看向地上的猴子,發紅的眼圈露出一絲微笑:「但你承受的真的夠多了,今後的你……就作為鬥戰勝佛活下去吧,我們曾經拼上性命的堅持,就由我這個大哥獨自背負,繼續堅持下去……」
此時地上的無相已經到了山下,來到了被壓着的孫悟空眼前。
「師父,你怎麼才來?」
猴子興奮道:「你快點放我出去,我保你去西天取經啊!」
「你這猴頭是誰?」
無相笑道:「怎麼這麼頑皮,鑽到了那么小個山洞裏去,現在怎麼樣,出不來了吧?!」
「師父,我不是猴子,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只因過去犯了點兒錯,所以被如來佛壓在這山下五百年了,如今我已在山下靜思己過,誠心悔改一心向善了。」
猴子臉上一黑,但馬上道:「二十多年前我看到了往東土尋取經人的觀音菩薩,她告訴我讓我耐心等待,取經人一到便可放我出來了,你只要放我出去,我一定斬妖除魔保你上西天。」
「哦,原來如此。」
無相點點頭,道:「我是去往西天拜佛求經的和尚不假,不過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和尚,又如何搬開這座大山救你脫險呢?」
「嘿嘿,師父願意就好,救我脫困的方法我也知道。」
猴子嘿嘿一笑,小心的看了四周,道:「你且附耳過來,此法不可為外人所知,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嗯?」
無相臉色微變,但被他很好的掩飾了起來。
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原來的西遊是猴子告訴玄奘要揭掉五指山頂的如來封貼,所以玄奘拜開如來的帖子後,他自己衝破五指山出來的。
不過心中雖然疑惑,但無相還是走過去彎下腰低頭,將耳朵靠向了孫悟空。
「吼!」
可是當無相距離猴子很近時忽然異變陡生,只見猴子眼中的欣喜之色,猛的一閃化為了野獸的凶戾之光,沒被壓住的那隻佈滿污垢的爪子,閃着寒光就向無相的喉嚨抓了過來。
「哎呀!」
無相大吃一驚,此時猴子法力被鎮壓後,速度已經比過去慢了非常多,無相身子立馬如彈簧般跳起,就躲開了猴子這一抓。
「吼!」
猴子一見這抓落了空,又看到無相還站在他的身前後,忽然發瘋般脖子向前大口一張就咬住了無相的小腿。
「嘶!」
無相當場倒吸一口冷氣,一股如觸電般令他頭皮一麻的疼痛一下子就襲上了他的腦門,讓他眼前都不由一黑,幾乎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