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不大,可聲音在方圓幾十米還是能聽清楚,更遠一些也能模糊的聽到。
這半弧圈下來,起碼有數百人聽到了,聽清了。
「吾皇萬歲!」
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句,異常的嘹亮,突兀,震耳。
「吾皇萬歲!」
第二個人跟着喊了起來,目光熾熱的仰望城樓之上,聲嘶力竭。
「吾皇萬歲!」
這個聲音如同潮水一般,向四周蔓延,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聲音漸如雷,嘹亮如鼓。
「吾皇萬歲!」
最邊緣角落裏的人反應過來,跟着大喊,音浪如潮,直入雲霄,震盪雲間。
「吾皇萬歲!」
四周筆直站立的巡防營士兵都跟着高喊起來,手裏的武器高高舉起,在人群中異常的扎眼。他們雙眼熾熱,面色如狂。
「吾皇萬歲!」
城樓上的士兵,盧象升,鄭友元也在激情澎湃中行禮,跟着大喊,發自內心。
「吾皇萬歲!」
隔着一道牆的禁軍,紛紛單膝跪地,沉聲高喝,整齊劃一。
聲音一浪壓一浪,滾滾激盪,響徹四方。
更多的『百姓們』向這裏湧來,知道了朱栩剛才的話語,越發的激動,瘋涌如潮,邊走邊大喊,相應相對。
朱栩入眼處,無處不是人,無處不高歌。
「怎麼回事?」
內閣里的一干大人們站在屋檐下,十分震驚。
一個禁衛匆匆而來,面帶激動的大聲道:「回稟諸位大人,皇上在承天門講話,許諾,要給所有大明子民一個公平,公正的環境,要不分貴賤,帶領所有大明子民,給他們房子,衣服,地,要給他們讀書,要讓他們吃飽穿暖,要給他們子孫後代出將入相的機會,再也不會有賤籍……」
禁衛內心激盪,說的有些語無倫次,激動的身體都在抖。
畢自嚴等人面色大變,不由得對視起來。
眾人都不是普通人,站在大明的最高處,沒那麼好忽悠,禁衛的話雖然混亂不清,可他們都聽出來了,皇帝在承天門只怕說了有些『不該說』的話!
孫承宗看了眼這個禁衛,沉聲道「鄭友元在皇上身邊嗎?」
「在。」禁衛言簡意賅的道。
「叫他立刻回來,將皇上所有的話都記住,轉告我們!」畢自嚴搶先道,他十分擔心,大明現在的情形很不好。本來就屋漏偏遇雨,拆東牆補西牆,處處脆弱,破爛不堪,要是皇帝再有大動作折騰,未必還能安穩!
「是!」禁衛應聲,轉身快步離去。
畢自嚴看了眾人一眼,深吸一口氣,道:「都等着吧,看看如何應對。」
其他幾個人都默默點頭,皇帝若是許了什麼,他們還得善後,不能任由皇帝空口白牙,損了威信。
沒多久,鄭友元就跑回來,將朱栩的話,幾乎一字不漏的轉告。
畢自嚴等人神色大振,雙眼奇光異動。
「這才是我大明的皇帝陛下!」
過了不知道多久,孫承宗鼓起胸口,深吐一口起,說道。
靖王望着承天門方向,臉角抽搐,沉聲道「皇上雄才大略,經天緯地,有此抱負,不足為奇!」
「不錯!」汪喬年心潮澎湃,說道:「我大明子民都應該是驕傲的,我大明應該是公平公正的,子民應該有地有房有吃有穿,我大明的子民都應該有出將入相的資格,都應該為大明的輝煌而奮鬥!」
畢自嚴更為淡定一些,抬着頭,遙遙望着,內心同樣不平靜。以往他們都知道要『中興大明』,可到底如何算中興,中興後又怎麼樣?
現在,皇帝終於說出來了——皆是大明人,天下無寒士!
孫傳庭聽着澎湃激揚的聲音,轉身看向幾位閣老,道:「我們不應該一起過去嗎?」
畢自嚴面色一肅,突然道:「快,換上朝服,都想一想該說什麼,這是一個好機會!」
幾人雙眼一睜,連忙道:「對對,快,換衣服,讓人準備馬車,快點!」
內閣的人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注意儀表,有些刻板的這些內閣大人們,現在是手忙腳亂,大呼小叫,半點儀態都沒了。
魚藻宮內,海蘭珠正來看望李解語,兩人在屋內敘話,現在也被驚動的站在門口。
再聽完匯報,兩人攜手相視一笑。
李解語拉着海蘭珠的手,道「姐姐寬心,皇上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尤其是我們。」
海蘭珠臉上露出笑容來,輕輕的『嗯』了聲。
慈寧宮,張太后站在門口,靜靜的看着南方,那是聲音的來源地。
煥兒站在她身側,扶着她道「娘娘,咱們皇上現在是越來越有霸氣了。」
張太后笑着搖了搖頭,嘆氣道「他啊,沒事就喜歡折騰,從小到大就沒讓我安過心。」
煥兒能聽出張太后話里的高興,也跟着開心,陪着張太后,側耳聽着。
仁壽宮,老太妃近來身體不大好,可還是很高興出了門,站在屋檐下,聽了一會兒,對着身邊的侍女道「聽聽,聽聽,這才是咱們大明的皇上,聽聽,都聽聽……」
一群宮女,內監自然都笑着附和,簇擁在她身周。
老太妃面色紅潤,臉上皺紋都開了花,越聽越高興,道「就算老太婆現在死了,地下也有臉見神宗皇帝……」
邊上的人自然一陣勸慰,拼命說好話。老太妃在宮裏雖然不怎麼說話,可要說話,那皇帝也得聽。
宮裏各有反應,宮外也不平靜。
承天門正對着大明門,大明門兩邊就是大明六部,督政院,大理寺等重要衙門的聚集地,這裏隨便走出一個,都可能是五品以上的『高官』。
戶部門口,尚書張秉文,吏部尚書趙晗,工部尚書徐大化三人,隔着城牆聽着震耳的喊叫聲,再看着不斷湧現的『百姓們』,臉上都頗為感慨。
徐大化有意靠近眼前這兩位新得寵的『帝黨』領袖,微笑着道「皇上終究是皇上,我等不及。」
張秉文知道徐大化這個人油滑,他生性刻板,中正,不喜歡,可聽着這句話,贊同的點頭道:「皇上素有大志,今日方得見,天下萬民之福,大明之幸。」
趙晗笑着看了眼二人,道「這些其實在過去的蛛絲馬跡中都能看出來,咱們還需多體悟,不能總等着皇上什麼話都敞開說,那我等就太失職了。」
張秉文久在戶部,與傅昌宗走的極近,若有所悟的道:「趙大人說的是。我記得,傅大人曾經與我說過,皇上行事雖然喜歡劍走偏鋒,離『正道』,可事後想想卻也相合,只是當時未必能如願。」
徐大化到底是工部尚書,在朝堂多年,聽着就道:「確實如此,我等身為朝廷大臣,當多為皇上分憂,不能事事刻板求事,若是不能破題,我等與其他人又有何異?」
張秉文,趙晗都有些意外的看向徐大化,沒想到這位還能說出這樣有見地的話來。
「張大人,趙大人,徐大人,快走,內閣召我們去承天門……」
他們正說着申用懋,張問達,沈珣三人繞過大明門,從另一側坐着馬車過來,沈珣招呼着道。
三人都是一怔,申用懋又道「東西公主門都走不了了,繞到走東華門,快一點,可能要上承天門,換朝服。」
三人都是一驚,不及細說,趕緊換衣服,召集馬車。
內閣六部急急忙忙之間,驚動的地方是越來越多,不知道多少人向着承天門方向湧來,只是都被人群擋住,只得遠遠眺望,聽人轉述着朱栩在承天門上的講話。
英國公,定國公等人都神情複雜的站在屋檐下,聽着海浪般的高呼,內心同樣一浪高一浪,不平靜。
曹文詔,張之極等一干在外奔波的武將,聽着哈哈大笑,越發振奮,豪情萬丈。
魏良卿,賀雲杉等朱栩一干在商業上的幫手,齊齊站在閣樓上,遙望着,心懷激盪,面上帶笑。
城東的柳如是站在院子裏,聽着蘇溪的回報,臉上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只是內心有着一股強烈的衝動,讓她無法平靜,想要做些什麼,卻又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俏臉漲紅,手裏緊緊緊的握着筆,嘴唇咬出血,雙眸流淚。
這個時候,哪怕那些一直對朱栩抱有恨意,敵意,時常痛罵他的那些書院,文人,大儒,名士等等,這個時候都嘴角動了動,無法說出一個字來,漠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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