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栩就帶着小永寧出了宮,轉向城東。
小永寧跟在朱栩邊上,一邊扇着扇子,一邊嘀咕道「皇叔,城南才好玩,城東不好玩,咱們還是去城南吧……」
朱栩看了眼頭頂火辣的太陽,冷哼一聲,道:「別以為朕不知道,想去軍院,死了這條心。」
小永寧頓時噘嘴,翻了個白眼,扇子啪啦啪啦的響,表達不滿。她覺得她這個皇叔自從有了自己的孩子,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喜歡她了。
朱栩沒理會小丫頭,目光在四處看着。
城東本來就人口稠密,現在多了不少『坊』,日夜的響個不停,四周百姓頗有怨言,順天府多次勸說,希望他們搬到城外去。
但現在災情如火,盜匪隨處可見,他們都不願意搬,所以都是白天開工,夜裏休息,躲着官府。
隨着朱栩走近,入耳都是織布機那種刺耳的聲音,並且相當密集,很是有些『轟轟烈烈』。
朱栩身後的曹化淳上前,低聲道:「皇上,這裏都是布坊,人多眼雜,萬一有人認出了,怕是會有麻煩,今天的侍衛帶的不多。」
曹化淳這是在示警,朱栩微笑,道:「不用那麼緊張,沒多大事情,走,去看看。」
小永寧不能去軍院,有些懨懨,沒有以往那麼好鬧,沒精打采的跟在朱栩身側。
曹化淳明白朱栩的意思,來到一個緊閉大門前,裏面刺啦刺啦聲音密集可怖,從門縫裏傳出來,他上前敲門。
啪啪啪
好一陣子,門悄悄打開,一個人從門縫探出頭,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打量了曹化淳一眼,又看向他身後的朱栩等人,似乎見其中有小女孩,這才放心一些,打開門,疑惑的道:「你們是?」
曹化淳早有腹稿,道「我家公子對你們這布坊很感興趣,打算買一個,不知貴府是否有出售的意向?」
少婦看着曹化淳,露出一絲笑容,道:「東家沒有賣的打算,剛剛還加了織布機,你們啊也不要去別處問了,近來布匹非常好賣,生意好,沒人會賣的……」
曹化淳神色微怔,猶豫了下,道:「夫人,我家公子對織布坊很好奇,能否讓我們進去看看,就是隨便看看,一會兒就離開。」曹化淳說着,手裏拿出十幾個銅錢悄悄遞過去。
少婦雙眼微亮,又審視了眼朱栩等人,這才連忙接過錢,低聲道:「快進來,今天東家不會來,你們看一會兒就走,不要招搖。」
曹化淳道:「夫人放心,我們就是看看。」
婦人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放朱栩等人進去。
朱栩等人進的門來,那織布聲越發的刺耳,男男女女來來回回,相當忙碌。
朱栩慢慢走着,織布機就擺在院子裏,四處都是剛織好的布匹,織布機相當繁忙,足足有二十多架,有五十多人在跟前,半刻都沒停。
朱栩踱着步子,身邊那個婦人也是亦步亦趨,似乎怕他們做出什麼事情來,很是警惕。
朱栩對織布行業並不太了解,隨口問向這個婦人,道:「這些人都是你們請的?工錢如何?」
婦人對這些倒是不介意,張口就道:「都是東家請的,親戚比較多,一個月有五錢的,有一兩的,看他們的速度。」
朱栩會意,還是工效說了算。看着這些還不算布的布,朱栩好奇道:「你們織的什麼布?好賣嗎?利潤怎麼樣?」
少婦道:「是雲錦,南方的名產,賣的可貴了,利潤我就不知道了,得問東家。」
雲錦,確實是南方有名的絲綢,但這些不是,顯然是『盜版』,甚至是明明白白的假貨!
朱栩頓時明白了這家布坊是幹啥的了,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耐着性子走了一遍,對這布坊不動聲色的打聽一番。
到最後,少婦終於說了句實話,讓朱栩頗為詫異,他道「你是說,這裏真的有一家雲錦絲綢作坊?」
少婦有些神秘,低聲道:「沒錯。東家是個女人,從南.京來的,在那邊很有關係,他們都是賣給西夷人,我們也是跟着他們的路子出貨。」
朱栩嘴角動了動,心裏頗為感慨,多麼熟悉的畫面啊。
會不會引發海關圍堵,反傾銷,貿易戰啊……
朱栩心裏無聊的想着,最後還是又塞了些銅錢,出了這家布坊。
出來了,頓時感覺耳朵清淨不少,朱栩四處看了看,在不遠處看到一個插着國旗的院子,驚奇的道:「走,去看看,應該是那家。」
小永寧頓時慘叫一聲,可憐兮兮的道:「皇叔,還走啊,人家好累,而且裏面好吵。」
朱栩提着她的耳朵,大步向前走去。
小丫頭『啊啊啊』慘叫幾聲,掙脫出來,捂着耳朵,哼哼唧唧的跟在朱栩後面,她覺得她要失去她的六叔了。
或許是大了,小丫頭沒有以前那麼任性,沒生出別的事情來,老老實實的跟在朱栩後面。
現在的國旗也就是官府會插,其他地方還寥寥無幾,在這裏看到一面,朱栩很訝異,帶着濃厚的興趣,來到院子前。
他還沒有走近,一個拿着顯眼的唐伯虎畫扇,穿着錦衣華服的年輕人,很囂張的衝到朱栩等人之前,直接拿腳踹門,同時大叫道:「哪個混賬東西敢打我兄弟,給我出來!」
他身後跟着六七個人,一看都是好打手,摩拳擦掌,一副蠢蠢欲動的要衝進去打人模樣。
朱栩抬手攔住曹化淳等人,沒有再向前走。
他對這布坊的東家很好奇,也想看看,到底是誰插的國旗?
門很快打開了,一個粗壯男子出現,面色兇悍,冷眼看着年輕人,沉聲道:「不想挨打就給我滾!要是再敢鬧事,我就再打你們一頓,送去順天府,當眾調戲良家女子,這是要發配去遼東開荒的!」
年輕人一聽,越發生氣,同時嗤笑道:「你大概不知道,只要二十兩銀子就能贖回來,本公子今天就花二十兩也要打你一頓出氣,來人,給我打,打的他三個月下不了床!」
粗壯男子神色一冷,見只有六七個人,也躍躍欲試的道:「看來不給你們點教訓,你們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說着,他就揮舞拳頭,向年輕人逼來。
不等他近前,忽然間周圍又湧出十幾個人,瘋涌着,大叫着,擠進門,拳腳並用,十分矯健。
粗壯男子一個回合就被打了回去,旋即就被按倒在地,七八個人撲過去,將他死死按住。
年輕人十分囂張,一臉爽快冷笑的走進門,高高俯視着粗壯男子,道:「今天小爺就讓你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給我打,狠狠打,打的他三個月下不了床!」
年輕人一說完,忽然間兩個蒙面女子跑出來,同時喝叫道:「住手!」
年輕人抬頭看去,只見兩個身姿窈窕,蒙着面,一看就是妙齡尤物的女子出現,立時雙眼一亮,問向身邊的人,道:「這就是你們說的美人?」
一個家丁模樣的,上前嘿嘿笑道:「少爺,就是她們,一看就是美人!」
年輕人瞥了眼地上被按着的田仁卿,嘴角冷笑,向着不遠處的兩個女子擺出君子風度,笑道:「二位小姐,在下王之運,乃是京城王家之人,我們家世代書香,家學淵源,富貴賢達,若是跟了我,保准你們衣食無憂,子孫富貴榮華……」
領頭的女子露出光潔額頭,蹙着眉頭,淡淡道:「他的軍銜是中校,出自遼東,戰功赫赫,現在在皇家軍院深修,一旦畢業,就是大校團長,位同從五品,你可以繼續打,如果你們王家能扛得住兵部,朝廷,大元帥府。」
現在軍人的地位飛速提高,一般人根本惹不起,畢竟後台太硬。
年輕人一聽,果然臉色變了。軍人,尤其是皇家軍院,他惹不起,他們王家也惹不起!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丟人不行,尤其是在兩個美女面前!同時,他心裏在閃爍,這個蠻頭蠻腦的漢子,真是皇家軍院的人?不是說那裏都是年輕人嗎?
皇家軍院是軍事化管理,外人很難知曉內情,年輕人就知曉個大概。
他心裏起疑,看着兩個女子道:「他是軍院的生員,有什麼憑證?」
右側的女子剛要說話,左側的,領頭女子冷聲道:「沒有憑證,他是偷跑出來的,你想打就打,皇家軍院向來護短,官司要是打到御前,你們王家可以選擇去北安南還是遼東,或者南海?」
年輕人看着兩個女子,眼神越發閃爍,忽然冷哼道:「冒充軍院之人是要擔罪的,既然你們說是,那我就抓你們去順天府,反正是你們先打人,到時候就看衙門怎麼說!都給我帶走,尤其是不要讓她們跑了!」
她們自然指的是兩個女子。
他話音落下,左側的女子立即就道:「不用去了,你們想要怎麼樣,我們賠銀子給你們!」
田仁卿趴在地上沒有說話,他是偷跑出來私會佳人的,這要是被軍院知道,還在外面惹是生非,非得開除不可,那他的前途就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