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京城各處都還很清冷,沒有什麼人影。但是作為要上朝的大人們,早早就坐在轎子裏,搖搖晃晃的直奔宮門。
剛剛調任禮部侍郎的徐大化,現在可以說是春風得意。他身體稍胖,臉色圓潤,一眼看去就是個老好人,此刻眯着眼,揣着手,隨着轎子晃晃悠悠的,相似在打盹。
雖然昨夜熬了通宵,但此刻他卻精神百倍,毫無困意。
這次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他更知道的是,工部尚書這次是鐵定要被拱下來,而繼任的,唯有他!
忽然間,轎子一頓,他頭撞到了後箱上,也從美夢中被驚醒,臉上慍惱一閃,擺着淡淡的官威道「出了什麼事?」
管家匆匆跑到轎子前,拉開帘子請罪道:「老爺,不是小的,是有人攔路。」
「攔路?」徐大化抬頭向前看去,只見不遠處路正中,一個黑衣人,帶着斗篷,手裏還抱着一把劍,奇奇怪怪的擋着道。
徐大化眉頭皺了下,不耐煩的道:「不管是什麼怪人,趕緊趕走,不要耽誤我上朝。」
那管家連忙答應一聲,跑過去,對着那黑衣人道:「喂,你是誰,趕緊讓開,我們家大人的轎子要經過。」
黑衣人非常淡定,如同孤獨的劍客,斜着頭一動不動的道:「讓徐大化來跟我說。」
那管家一怔,道:「你認識我們家老爺?」
黑衣人一動不動,一絲清風來,兩縷明穗揚。
管家上下打量着黑衣人,轉身又向徐大化走去,湊近帘子低聲道:「大人,這人是有備而來,專門來見您的。」
徐大化神色變了下,頓了頓便掀開帘子,臉上拿捏着笑容,官威十足走過來,打量着黑衣人的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抬頭看向他,語氣極其漠然的道:「徐大人,先看完這本賬簿,看看與你貪污的銀子是否準確再說。」說完,從懷裏掏出一本賬簿扔了過去。
徐大化神色一驚,接過賬簿迅速翻了過來,沒多久頭上就出現點點冷汗,一陣之後,他抬頭看向黑衣人沉聲道:「你究竟是誰,你想要什麼?」
黑衣人側身讓道,道「大人可以繼續向前走,不過前面不遠處有錦衣衛等着。只要大人繼續攔住後面跟過來的三位大人,小人保證這件事不會再有人知曉。」
徐大化一怔,旋即吃驚道:「你是楊大洪的人?」
那黑衣人卻不多說,抱着劍,在清晨的冷風中離開,頗有些孤傲淒涼的感覺。
那管家也聽到了,小跑過來道「老爺,咱們怎麼辦?」
徐大化擦着頭上的冷汗,急的團團轉,一會兒道:「你快去,快看看前面有沒有錦衣衛在等着。」
那管家哎了一聲,匆匆跑去,沒有幾步又回頭,道:「老爺,真的有錦衣衛在攔路。」
徐大化頭上全都是冷汗,手裏的賬簿如墜千斤,他眼睛閃爍半晌,咬牙道:「繼續等着,將後面轎子裏的人都叫到我府上,魏公公那邊……遲半個時辰再去通知。」
那管家也知道發生大事情了,聽着就連忙答應一聲。
另一邊,大理寺卿許志吉坐在轎子,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他剛剛得魏忠賢垂憐升任大理寺卿,正是一番要好好表現的時候。
轎子上下顛倒,他一邊舒坦的晃悠着一邊琢磨着朝堂上到底怎麼說才能有力,才能在朝堂上立威,才能讓魏忠賢更加賞識他!
「許大人。」
忽然間一聲大喝將許志吉驚醒,慌忙掀開帘子向外面看去。
只見三個錦衣衛從巷子裏走出,後面還壓着一個人。
「爹,爹,救我,救我啊……」一個五花大綁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奮力掙扎,急聲大叫。
許志吉神色一變,慌忙喊道:「停轎停轎。」
轎子一停他就着急忙慌的向前跑去,一見確實是他的兒子,頓時陰沉着臉看向領頭的百戶,可不等他開口,那百戶嘲諷一笑,道:「許大人,令公子可比您有出息,小小年紀就敢向東賊走私鐵器兵甲,您可別急着否認,否認也沒用,只要捅到了朝廷上,誅九族是躲不過了。」
明廷視後金為心腹大患,因此對他們實施了各種封禁,雖然私底下的各種走私朝廷也都已經無力管轄,但若是一個二品大員坦然這麼幹,那絕對是彌天大禍,不管是東林黨亦或者閹黨斗不會輕易罷休。
這涉及到『大義』,任何人都不能違抗!
許志吉哪裏能不知道,也清楚明白後果,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許久才急着道:「我與你們駱大人相識,有什麼話,咱們私底下說,什麼條件都好說……」
領頭的百戶明晃晃的刀刃架在許志吉兒子脖子上,淡淡道:「沒有什麼條件。大人今天請個假不要去上朝了,另外,這條路上,麻煩大人也擋一下。」
許志吉瞬間就大叫「你們,你們要幫楊漣,你們是在跟魏公公作對……」
那百戶的刀刃瞬間壓到了他兒子脖子上,一道鮮血湧出。
「啊,爹爹,救命,救我救我……」許志吉的兒子頓時大叫。
許志吉慌忙一按手,急聲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我答應你們,你們先放了我兒子……」
領頭的百戶毫不猶豫的將這年輕人提着扔了過去,目光透着厲然道:「大人可以反悔,不過反悔之前,記得先讓家人去買好棺材。」
許志吉七手八腳的給兒子解開繩索,再抬頭卻已經看不到錦衣衛的人影了。
「老爺,老爺。」管事也扶着那年輕人,卻盯着許志吉喚了幾聲。
許志吉一邊打量着兒子,一邊滿頭大汗的跺腳道「還能怎麼辦,趕緊攔人,另外,等等,人攔完了再去通知魏公公。」
這樣的場景,在京城四面八方出現,幾乎每條街道都有人出現,不止是錦衣衛。自然也有人是攔不住,不過攔不住不代表他們就能離開。
照例應該很熱鬧的宮門前,稀稀拉拉的落轎,竟然顯得冷清非常。
許多大人都暗自搖頭,不知是心如境還是境如心,總之今天的天氣是好不了了。
與此同時,剛剛準備出門的通政使司少卿曹思誠一打開門就是一怔,一個明顯是司禮監太監服飾的老太監,正笑呵呵的站在門口。
司禮監是魏忠賢的地盤,曹思誠慌忙上前道「這位公公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