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頭疼不已,思索着如何去見傅昌宗,又如何去湊集宗室的俸銀。
此刻,宮外李起元府上聚集了一群人,每一個人都面帶憂色。
李起元,原戶部尚書,他在尚書位置上待了近兩年,這在明末算是時間長的,之前還做過戶部主事,去年剛剛辭官,對於戶部,他最是了解,而且,影響力也是最大的。
他下首做着原戶部侍郎蔡德興,這位是魏忠賢的人,魏忠賢被下獄,他慌張辭官,一直躲在京城看風向。
然後還有現在戶部尚書另一個熱門人選郭允厚以及吏部的李思誠,工部的董可威,都察院的房壯麗,以及各個衙門的員外郎,只要有資格進門的,足足有十幾位。
蔡德興看向李起元,一臉肅然道:「大人,現在鹽價沸騰,百姓苦不堪言,咱們不能坐視不理啊。」
郭允厚也一臉憂國憂民之色,道「是啊大人,現在不止是京城了,江南之地鹽價翻漲,甚至糧食價格也漲起來了,這樣下去,只怕要民不聊生,天下要大亂。」
李起元臉色平靜,身體偏瘦,端坐在那,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他聽着兩人的話,眉頭也微微一動,旋即道:「我聽說,信王已經調集了一批鹽進京……」
「哪夠啊,」蔡德興不等李起元說完,急聲道:「大人,現在的關鍵是各地鹽場被封禁,一粒鹽都出不來,這樣下去,多少鹽也不夠!」
郭允厚做過兵科給事中,在廣、東作為副使管過米糧,後來又是太僕寺少卿,兵部左侍郎,去年躲避黨爭稱病辭官,自認為對待民生上有發言權,稍稍湊近道「大人,夏鹽就在眼前,若是耽誤了,只怕這半年都無法消停。現在民亂四起,若是加上鹽政之事,猶如是如烈火烹油,恐再難遏制……」
「是啊,大人,您要是再不說句話,真要大亂了……」
「新皇什麼也不懂,魯莽行事,現在正是我等匡扶過失之際啊……」
「不錯,不能再讓皇上這麼胡來了!」
李起元聽着幾人的話,沉吟一陣,道:「好,葉閣老也回京了,我明日去拜訪他一下。」
「好,有葉大學士說話,那就最好了。」
「這下我們就放心了……」
「若是鹽價能夠平穩,我們也就可以安心歸鄉了……」
楊漣府上,也有不少他無法拒絕的人登門。
廣、東按察司,安、徽巡撫總督,甚至還有一個福王府的『特使。大部分都是江南的東林黨人,此刻也安穩不下來,粉墨登門。
幾乎是同時,在傅昌宗府上,也迎來了一位貴客。
內閣僅次於孫承宗的,排位第三的閣老,魏廣徽。
因為內閣目前只有三個閣老,因此他的地位更加突出,所以,傅昌宗是大開中門,將魏廣徽給請了進去。
魏廣徽背着手,笑容和緩,一副平易近人,友善下屬的模樣,一邊走一邊打量着府邸,笑道「傅大人這府邸,本閣部還是第一次來。」
傅昌宗還在揣度着魏廣徽的來意,不動聲色的應付道:「讓魏閣老見笑了。」
魏廣徽笑道:「比本閣部那差了不少,傅大人要是想換府邸,本閣部倒是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好的,價格方面保證讓傅大人滿意。」
傅昌宗揣摩着魏廣徽的話,隨意的道「魏閣老說的宅子,是在什麼地方?」
魏廣徽臉上笑容多了一分,看向他道:「離傅大人這裏不遠,三進三出,據說以前是沈閣老的院子。」
傅昌宗眉頭微動,看着魏廣徽沒有說話。
提到沈閣老,那就只有萬曆年間的沈一貫了。這位是浙黨的魁首,在萬曆年間任了五年首輔,能力手段都是一流。他在位的時候,朝堂上下近乎是浙黨的一言堂,東林黨亦或者楚黨都被打擊的一蹶不振,不敢妄動,當真是『宰輔』!
雖然他已經死了,浙黨也所剩無幾,但畢竟才過去不到七年,他在京城的宅子想要買下來,絕不是有銀子就行。
魏廣徽現在貴為閣老,家底也豐厚,但想要拿沈一貫的故宅送人,只怕還是不夠格。
魏廣徽見傅昌宗不說話,還以為他在遲疑,走近一步,近乎並肩的低聲道「傅大人,若是能儘快開禁鹽場,還有厚禮相贈。」
傅昌宗徹底明白了,這位魏閣老應該是受了請託,來做說客的。
他想着朱栩之前的話,稍作遲疑的道:「魏閣老,此事皇上已經全權交給信王處置,下官之前去過信王府,王爺的意思,是一定要有了結果之後才能開禁。」
魏廣徽神情微動,背着手抬頭看向前面,自語道「有個結果……」
許久,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縷陰詭笑容,道:「是該有個結果。」
魏廣徽轉頭看向傅昌宗,矜持的微笑道:「傅大人,那個宅子是你的了,另外,可以派人去盛源客棧,就說本閣部說的,會有兩萬兩銀票給大人。後面都事情,還望傅大人能夠繼續鼎力相助。」
傅昌宗楞了一會兒才明白魏廣徽的意思,臉上出現了一抹奇怪的表情。
一來,他並沒有答應魏廣徽任何事,二來,這兩萬兩,讓他覺得實在是太過小氣,不說他現在是『事實上』的戶部尚書,單說一年前,朱栩經過他手裏的銀子就是百萬兩計。
不過摸清了魏廣徽的意圖,傅昌宗也淡定下來,看着魏廣徽自信含笑的老臉,也裝作沉吟一陣,伸出了五個手指。
魏廣徽眉頭一皺,道:「五萬兩?傅大人,做人不能貪得無厭,兩萬兩,可是你做官二十年都賺不到的。」
傅昌宗搖頭,道:「魏閣老看錯了,下官說的是,五十萬兩!」
魏廣徽臉色大變,旋即有些陰沉的道:「傅大人是跟本閣部開玩笑,還是真想獅子大開口?」
傅昌宗微微仰頭,頗像是有恃無恐的道:「魏閣老難道不知道,本官也有一個鹽田的,每年進項也有幾十萬兩。那些人,還不知道比我多多少,五十萬,一點都不多。如果魏閣老答應,本官可以說服皇上儘快上朝,也可以上摺子。」
魏廣徽臉色越發陰沉,他只收到了五萬兩,聽着傅昌宗的話,再想着傅昌宗嘴裏的鹽田,只怕這鹽政還有他不了解的內情!
別騙了!
「容本閣部想想。」
魏廣徽神色難看,一甩手,大步離開傅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