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蓄了數個月的大雨,終究還是來了。
瓢潑大雨,傾泄而下,短短一刻鐘,皇宮就形成內澇,宮女內監都在忙着疏浚。
站在御書房門前,朱栩看着啪嗒啪嗒不止的大雨,神色憂慮。
過了好一會兒,他還是不太放心,問向曹化淳道「小曹,你說,工部做的那些,能抗住這次的大雨嗎?」
曹化淳也有些擔心,這樣雨勢他也是生平僅見,也不清楚要下多久,想了想還是安慰般的道:「皇上勿憂,這河道疏浚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已經足足兩年,奴婢親自派人查探過,黃河足足比以往深了三丈,應當沒有問題。」
朱栩沒有因為曹化淳的話而放鬆,黃河號稱是天上河,想要重新送回底下,沒有個持續的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
他望着看不了多遠的天色,道:「這樣,你派人去命徐大化,讓他作為防洪欽差,親自監督,絕對不能讓洪水決堤!」
曹化淳知道朱栩是不安心,應了聲,就安排人去傳旨。
沒多久,一隊內監就打着傘進入雨地,可沒走幾步雨傘就被打落,根本撐不住這樣的大雨!
這隊內監匆匆而回,又換了蓑衣,快步消失在雨中。
看着這一幕,朱栩眉頭又皺了皺,這場大雨,怕是過了所有人的預計。
「皇上,」兩個內監從不遠處的雨中快步走來,站在雨中就奏報道:「欽天監……」
「上來說。」朱栩後退了兩步,道。
那兩個內監一愣,連忙上前,站在屋檐下,越的恭謹道:「皇上,奴婢是欽天監的當值,據欽天監推算,這場大雨怕是七天都未必會停,這樣的雨勢,也會持續三五天。」
「三五天?」
朱栩神色凝重,沉吟一陣,道:「嗯,朕知道了,傳旨文昭閣,命信王出京,巡視雨區,遇事可先斬後奏!靖王,平王也分別出京!」
曹化淳深深看了眼朱栩,道「是。」
接連旨意出宮,大明高層也都明白皇帝對這場大雨的重視,紛紛嚴陣以待,各處也都在冒着大雨,巡視河道,挖掘分流之道,加築河堤。
「皇上!」
就在這個時候,申用懋冒着大雨,急匆匆的,甚至是沖了進來。
朱栩立時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眼見申用懋快步走來。
申用懋顧不得其他,脫下蓑衣就直接舉着奏本道「皇上,陝.西急報,高迎祥在鳳.翔掘堤,淹了數百里,洪承疇的大軍也被洪水衝散,高迎祥聚眾十萬,已經到了西.安府十里外。」
朱栩臉色一沉,搶過奏本就翻起來,這是楊鶴的奏本,言稱西.安並沒有多少兵力駐紮,都忙於各處彈壓亂民,最為關鍵的是,畢自嚴現在就在西.安!
朱栩眉頭擰的生疼,西.安要是陷落,那對明朝的打擊非同小可,也會鼓舞各地民亂!
西.安聚集着陝.西的全部高官,還有前往完成省改的帝師畢自嚴,真要破城,那麼就等同於整個陝.西都落入了高迎祥手裏!
朱栩憂心忡忡,所謂的燎原之勢已然形成,朝廷需要出重拳了,他沉着臉,抬頭看向申用懋,道「兵部怎麼說?」
申用懋道:「皇上,臣建議,調山.西曹總兵,四.川秦總兵,率軍入陝,協助洪承疇剿匪!」
朱栩一聽就搖頭,道:「他們都不能動,這兩個地方也不安生,傳旨孫傳庭,加兵部尚書銜,執尚方寶劍入陝,總理陝.西,甘.肅,青,海三省軍務,劉化領步卒五萬,趙率教騎兵二萬,曹變蛟領五千禁軍、三千神機營,聽命調用!」
申用懋神色一驚,其他還好說,曹變蛟可是禁軍統領,他怎麼能隨意出宮?
他轉瞬間就明白皇帝深意,這是在表達他對陝.西民亂的重視,可他還是反對道:「皇上,其他的當無問題,只是曹統領,是否需要斟酌?京畿要害,不能輕動……」
朱栩擺手,道:「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傳旨王文勝,讓他暫領禁軍。」
王文勝之前抗命,被重大了八十棍,又削去了一切官職,之前徐鴻儒的白蓮教起事,他戴罪立功,雖然沒有恢復獨立營都尉,可也算是從頭來過,掩飾了過去。
申用懋倒是不在意這些,認真的思忖一番,道:「皇上,此議……臣還是覺得有些不妥,請交兵部再議,復奏。」
朱栩看着申用懋,想了想道:「嗯,必須要快,畢師決不能出事!傳旨給楊鶴,不論如何,西.安不能失!」
申用懋面上也有些憂色,道:「皇上,從西.安到京城,八百里加急也要一天,再傳旨回去……」
朱栩一聽也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你去傳旨吧,各省治所朕早就命加固建造,一群亂民,三兩天不會那麼容易攻破,再給西.安撥付五十門大炮,不論如何,西.安決不能有失!」
申用懋心裏稍安,抬手道:「臣遵旨,這就回兵部,會儘快回奏。」
「嗯,快!」朱栩背着手,望着滂沱的大雨道。
申用懋應『是』,飛快穿上蓑衣,邁入雨中,匆匆消失在雨霧裏。
朱栩望着越來越大的雨勢,心裏怎麼也定不下來,沉吟半晌,問向劉時敏道:「慈寧宮,仁壽殿那邊怎麼樣了?」
劉時敏道:「回皇上,仁壽殿那邊還好,慈寧宮地勢比較低,淹了大半,正在奮力疏通。」
提到這個,朱栩就問道「對了,宮裏現在有多少人?」
劉時敏沒有回答,轉頭看向曹化淳。
曹化淳回憶一番,道「皇上,從崇禎元年就從各地召回內監,停止了閹割新人入宮,目前內監四百二十七人,宮娥三百一十六人。」
朱栩頜,道:「嗯,多派人去慈寧宮,其他地方也抓緊疏通,要下個六七天,不能連皇宮都淹了。」
「是。」曹化淳應一聲,安排人去慈寧宮。
朱栩看着大雨,深吸一口氣,轉身向裏面走去。
「皇上,皇上!」
沒走兩步,曹變蛟就從雨里衝進來,急聲道:「皇上,護城河暴漲,已經淹了不少地方了。」
朱栩慌忙就轉身出來,護城對岸有幾大段是民宅,要是淹了怕是要出現無數的難民。
曹變蛟見朱栩出來,也不脫蓑衣,徑直道:「皇上,有不少災民躲在城牆下,人數還在增加,已經有幾千人了。」
朱栩深吸了口氣,今天終究是定不下心了,看着曹變蛟道:「你去安排,朕要去看看。」
曹化淳連忙道:「皇上,雨太大了,不如等……」
朱栩一擺手,道:「你們不必去了,曹變蛟,你安排人,叫上申用懋,隨着朕一起去。」
曹化淳與劉時敏對視,都是一臉擔憂,曹變蛟沒有廢話,轉身就點兵,安排。
朱栩一身厚厚的蓑衣,邁步走入雨中,雨點啪嗒啪嗒打落在身上,瞬間就重了幾十斤,讓朱栩的步伐都有些不穩。
出了宮,朱栩直奔正陽門,四周都是雨水敲打聲,面對面不喊都聽不清。
沿路到處都是通水,冒雨修房,搬貨等等。
好在現在有水泥路,車來車往毫無阻礙,順天府的差役到處都是,來去匆匆。
申用懋與曹變蛟都一身厚厚的蓑衣,跟在朱栩身後,再後面是二十多禁軍。
大雨滂沱,有人忙碌不休,也有人愜意自如。
在一處頗為奢華的酒樓內,熊文舉與孫承澤兩人對坐,吃着小菜,喝着小酒,一臉的舒坦。
熊文舉臉上紅,醉意道:「孫兄,你看,上天示警,越來越嚴重了,朝廷若是再不順天應命,怕是要出事啊。」
孫承澤也點頭,道:「熊兄說的沒錯,我聽說官軍在陝.西連連失利,西.安都要保不住了,改朝換代,也不是不可能……」
這裏沒有外人,兩人盡情的泄胸中的不滿,沒有任何顧忌。
熊文舉半醒半醉,忽然道「孫兄,你說明年我們要是再不中,去陝.西如何?」
孫承澤也正是醉意朦朧,聽着就是一個機靈,酒醒大半,睜大雙眼看着熊文舉,他分不清熊文舉這是醉話還是試探,可這是謀逆大罪,他只能裝糊塗的嘟囔一聲,繼續裝醉。
熊文舉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罪,又灌了口酒,似自言自語的道:「你怕是不知道,已經有不少人去陝.西了,那陳子龍現在就住在陝.西巡撫府上……」
新任陝.西巡撫是李精白,李岩的父親。
孫承澤心膽俱寒,哪裏敢接話,只能悶頭喝酒。
熊文舉瞥了眼孫承宗,暗自冷笑一聲,沒有再說。
朱栩來到正陽門,站在箭樓下望去,護城河已經看不出樣子,全都是一片汪洋,入眼都是水,不遠處的那些民房都被淹了大半,好多人躲在房頂,抱在樹上,有大人有孩子,除了雨聲,其他什麼都聽不見。
頭頂上啪嗒啪嗒,如同悶鼓,讓朱栩心裏越憂心不安。
申用懋望着也是神色凝重,在朱栩邊上大聲道:「皇上,真要是下六七天,怕是受災的人要十幾萬人,這還只是京城周邊的……」
朱栩緊擰着眉頭,目光轉了一圈,沉聲道:「傳旨京東,京西兩大營,各撥出一萬人來賑災,巡防營出五千,兵部居中協調,調集帳篷,現食,設集中安置營,全力賑災!」
申用懋一愣,用官兵賑災,大明還沒有過吧?
不過形勢在前,他也顧不得,抬手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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