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揉了揉眉心,這麻煩來的也太快了點。
曹化淳在一旁,低着頭,也面色憂慮。
宗室藩王任職要害,這是一個危險的先例,不論是外廷,還是內廷,亦或者宗室都不能允許。
不管皇帝在打什麼主意!
朱栩也有所預料,嘆了口氣,道「先見皇嫂吧。」
曹化淳答應一聲,親自去請。
朱栩也出了桌子,站到門口。
張太后這次穿的很正式,前擁後簇,太后的威儀擺的甚是嚴正。
朱栩頭就更疼了,陪着笑臉道「皇嫂,有什麼事通知我一聲,我不就去了嗎?哪還用得着你親自跑……」
張太后臉色淡淡,走進來,語氣冷漠道:「你們都出去。」
她身後的煥兒躬身,與一干宮娥內侍退了出去。
御書房內的曹化淳等人也躬了躬身,悄然從側門退出。
張太后皺着眉頭,盯着朱栩,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眼神里滿是罕見的凌厲之色。
朱栩頭疼的厲害,拉着她的胳膊,小心的笑道:「皇嫂,來坐,有什麼話,咱慢慢說。」
張太后卻掙開了朱栩的手,冷着臉道:「以前,你怎麼做我不管,總之是你的國政。但,璐王這件事,我絕不答應!」
朱栩臉都僵了,道:「皇嫂,你聽我說……」
張太后毫不客氣的打斷,道:「太妃本來也要來,被我攔下來了。」
朱栩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雙手揉了揉臉,望着張太后,頗有些無語凝噎。
這件事,以他的觀點來說,確實沒有什麼大不了,他也自然不會真讓璐王掌控巡防營,無非就是安撫宗室親王們的一個手段,關鍵點其實也不在什麼『祖制』上,而是朱家皇帝的歷史太不清白,沒人敢放心。
朱栩可以不在意所謂的名聲,也不怕清流們鬧,他牢牢的把控着軍隊,朝廷六部也控制的死死的,可以說,現在的大明上下沒有誰能夠讓他擔憂或者害怕,唯獨張太后,他沒轍。
「皇嫂,那你要我怎麼辦?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安撫這些宗室王爺麼?聖旨都已經明了!」
朱栩耍無賴了。
若是半年前,六科齊在,還能封駁聖旨。現在的六科給事中,要麼被明升暗降調走了,要麼出了京,朱栩的旨意,沒人能限制。
放在過去,張太后也拿耍無賴的朱栩沒轍,這次卻絲毫不退讓,她斷然道:「我不管你怎麼辦,璐王進京可以,巡防營決不能給他!」
朱栩太陽穴疼的厲害,雙手又使勁的揉了揉臉,無奈道:「皇嫂,平王,孫閣老都在等着了,要不,晚上我去慈寧宮給你解釋,解釋多久都行?」
張太后哪裏不知道朱栩的性子,衣裙一擺,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道「你要是不給我個準話,我今天就不走了!」
朱栩又搓了搓臉,賠笑着過來,道:「皇嫂,就是個名義上的,朕不會讓璐王碰巡防營的。」
張太后坐在那,表情幾乎沒有變過,語氣也一樣,道:「宗室,不能為官,這是祖制。」
祖制?
那一干王爺們都在督政院,也沒見引起多大的風波啊?
朱栩也只是在心裏嘀咕,看着張太后的臉色,心裏也明白,怕是不給個準話,她是真不會罷休了。
朱栩坐在她邊上,手指敲着桌面,心裏也認真的思忖。
這件事,怕真不容易善了。
張太后看着他,身上倒是沒有什麼威勢,只是一雙眼睛,前所未有的堅定。
過了一會兒,朱栩瞥了眼張太后,道:「皇嫂,朕你說實話吧,宗室雖然交出了一部分膳田,但他們手裏至少還有一百萬頃以上,就算以一畝地養活一口人,他們手上的地,就足以養活我整個大明了。」
所謂的膳田,就是良田,往往都是最好的。
張太后沒有說話,她現在不關心這些。
朱栩也知道,眯着眼,看着外面,繼續道:「福王,璐王幾人不進京,給了在京的王爺們一個念想,認為朕也不敢拿他們怎麼樣,藏匿的藏匿,轉移的轉移,這段日子都忙的很開心。」
張太后眉頭蹙了蹙,沒有打斷他。
朱栩看了她一眼,道:「所以,朕打算拿福王立威!」
張太后是聰慧的人,聽懂了朱栩的話,雙眼有些駭色的道:「你……福王皇叔?」
朱栩冷哼一聲,站起來,走到桌前,從抽屜里拿出幾封信,遞給張太后,道:「皇嫂先看看。」
張太后看了眼朱栩,打開信,眉頭就皺起,這封信寫的很是晦澀,以張太后的學識,看的雲裏霧裏,不甚明白。
她最後盯着一句話,抬頭看向朱栩道「『靜帝在前,光武在後』,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朱栩又坐下,語氣有些冷嘲的道:「靜帝,是周靜帝,七歲的時候被迫禪位給隋文帝,光武,是光武帝,起兵推翻了王莽新朝的東漢開國皇帝。」
其他的張太后不懂,可她聽到了『七歲』,『禪位』的字眼,不由的手一抖,臉色有些白。
涉及到這些『謀逆之事』,即便是張太后,也無法多張口。
可璐王的事,還是鯁在她喉嚨,讓她難受不已。
朱栩看着她,心裏暗自瞭然,他還真是小看了『祖制』的力量,沉吟一聲,道「皇嫂,這樣,璐王進京之後,半個月內,朕讓他去應天,怎麼樣?」
張太后看着朱栩,眉頭還是緊鎖,半晌之後,將手裏的信還給他,輕聲嘆道:「我知道,這件事也讓你為難,不過既然是祖制,不能輕易違背,當年英宗敲了那塊石碑,才有了土木堡之變,你千萬要謹慎。」
當年英宗敲碎了『宦官不得干政政事』的石碑,致使王振做大,這才會聽他的跑去御駕親征,接着就做了韃子俘虜,丟盡了大明的臉面。
朱栩點頭,認真的道:「皇嫂放心,朕心裏都明白。」
張太后也沒辦法再說什麼,站起來道:「我去一趟太妃那,晚些時候,你也親自去一趟。」
朱栩應一聲,站起來送張太后離開。
張太后一走,曹化淳就過來,道:「皇上,信王,六部的尚書,九位侍卿,還有都察院的楊大人,英國公等人,也都來了。」
朱栩這回終於明白以前的皇帝為什麼總是退讓,甚至躲着外廷的大臣們了,哪怕他不在意所謂的名聲,也要考慮繼續下去引起的反彈。
人心向背,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朱栩揉了揉眉心,道:「先見平王,給朕倒杯茶,今天怕是沒的清閒了。」
曹化淳看了眼朱栩,這件事上他沒有插嘴,躬身道:「是。」
很快,平王就來了,大腹便便,斜垂着兩隻手,要不是他還一搖一晃,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個人偶。
朱栩坐在那,也不等他行禮,直接嘆道「朕剛安撫了皇嫂好半天,皇叔打算讓朕用多久?」
平王怔了下,躬身的腰直起來,放下手,看着朱栩眨了眨眼,隨即笑呵呵的道:「娘娘是有大智慧的人,當初力持皇上繼位,她既然不反對了,那本王也就不勸皇上什麼了。」
朱栩聽着這話一怔,打量了這位皇叔一眼,笑道:「要是都有皇叔這麼好說話,朕也就不用這麼頭疼了。」
平王看着朱栩確實是愁緒滿面,想了想,又抬手道「皇上,可要臣幫忙勸說一二?」
朱栩看着他,道:「皇叔,能勸說誰?」
平王道:「只要皇上不讓璐王掌權,我能勸說信王與楊大洪。」
朱栩眉頭一挑,道:「真的?」
平王又抬手,笑道「這樣的大事,臣哪敢跟皇上開玩笑。」
這倒是意外收穫,朱栩道:「傳孫承宗。」
孫承宗快步走進御書房,同來的還有申用懋,孫傳庭等兵部的尚書侍郎。
朱栩不等他們行禮,一擺手道「行了,朕都知道了,璐王進京後,半個月內,朕就打他去應天。」
孫承宗等人都是一楞,見平王在,也都會意,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平王上前一抬手,道:「皇上,那臣去見信王與楊大洪。」
朱栩點頭,又看向孫承宗等人,道:「你們也看到了,去吧,安撫該安撫的人,朕還有一大幫人要安撫。」
孫承宗幾人對視一眼,作為統領巡防營的兵部尚書,申用懋道:「皇上,那巡防營,還是歸兵部節制嗎?」
張之極領京西大營,駐紮在京城西面,金國奇領京東大營,駐紮在東面,禁軍守衛宮廷。
朱栩頜,道:「嗯,巡防營繼續歸兵部節制,」
「遵旨。」這三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但心裏總有膈應,好似還有什麼不吐不快,卻找不到話來說。
朱栩打了這三人,又強耐着頭疼,見了傅昌宗,周應秋等六部九卿的大臣們。
在他這個穿越者的眼中不算大事的小事情,意外的惹出這麼大風波,也讓他頗為感慨。
一直到了晚上,從劉太妃的仁壽殿出來,疲憊不堪的朱栩才長鬆一口氣,望着皎潔的月色,嘆道:「所謂的藩籬,果然不是那麼好打破的。」
同時,他還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後,聽着他的話,表情平靜。對於這件事,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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