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也正在看信,雙手都在抖,待看完臉色一正,同樣沉聲道:「下官也從未收到這樣的信,願以全家人頭擔保!」
申用懋盯着毛文龍好一會兒,毛文龍目不斜視,正氣凜然。
申用懋身體坐回去,雙眼依舊盯着兩人,厲芒閃爍,直到兩人都有些站不住了,才淡淡道:「其他大人也看看吧。」
一個禁軍將信接過來,遞給賀虎成。
賀虎成是從陝.西剛剛調過來的,認真看完,神色凝重,默然無語的遞給身側的張問達。
張問達也認真看了看,然後抬頭看向熊廷弼與毛文龍,又看了眼申用懋,沒有說話。
其他諸將都沒有人開口,這種事情,誰也拿不準,以朝廷的行事來看,那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
大堂里的寒意越發的重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刺骨的冷寂。
那二十個禁軍立在那,如同死神一般,隨時能將大堂里任何一個人帶走!
熊廷弼與毛文龍脖子裏的寒氣一陣一陣,雙腿都在顫抖。
他們都是武將,在戰陣中再多的刀兵也無所畏懼,可在這裏,由不得他們不害怕。
崇禎朝以來,大明的軍隊歷經改革,他們看似是坐擁數萬大軍統帥,可失去了朝廷,皇帝的信任,他們一個都指揮不了!
他們沒有底氣與朝廷抗衡,沒有一點!
張問達看着兩人的表情,眼帘低垂,旋即抬手道:「申大人,下官認為,此事多有不合理之處,當審慎處置。」
熊廷弼與毛文龍都有些感激的看了眼張問達,又滿眼憂色的看向申用懋。
申用懋自然是來施威的,這些邊關的將帥遠離朝廷,大權在握,難免生驕縱之氣。這件事他以及皇帝認為是黃太吉拙劣的離間之計,斷然不會稀里糊塗的就對朝廷重將下殺手。
見張問達開了口,申用懋也順驢下坡,微微點頭道:「既然兩位大人都如此堅決否認,本官回去之後定然如實轉述皇上。」
申用懋話音一落,那二十多禁軍立即收刀,後退。
熊廷弼與毛文龍都神色大松,慌忙抬手道:「下官多謝大人。」
這個只是順手而為,敲打遼東這些將帥,申用懋稍作沉吟,道:「從即日起,山海.關內沒有本官允准,任何人都不得離開!」
眾人又是一驚,身份最重的熊廷弼還在心悸,也唯有遼東巡撫張問達夠資格,他只好開口道:「敢問申大人,這是何意?」
申用懋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身側的多爾袞。
多爾袞神色不變,上前一步,抬手道「諸位大人,忠勇王所屬有諸多仰慕我大明之人,希望歸來,皇上恩赦,命我等詳細籌謀。」
眾人一聽這才鬆一口氣,生怕朝廷是要對他們動手。
張問達這會兒也明悟,剛才不過是朝廷敲打他們罷了,根本就沒有想要怎麼樣。
熊廷弼與毛文龍跟着明白過來,心裏一直懸着的一顆心也算落下。
申用懋見眾人的表情都放鬆了,暗自點頭,旋即就道:「這件事需要諸位大人鼎力相助,務必給建奴一個深刻教訓,再不敢妄來!」
&命!」
一干人哪裏還有意見,都抬手領命。
沒有多久,從山海.關一匹匹快馬奔出,一隻只信鴿翻飛。
整個遼東都動了起來,從鴨綠.江往西,大凌.河往北,大明的軍政情三部分都被調用。
太子.河畔,東江鎮副總兵張盤親自帶兵,密佈在河對岸,望遠鏡遙望着對岸。
大凌河堡,朱梅站在城上,一個個大籃子升起,注視着北方的一舉一動。
明朝這邊是內緊外松,小動作很大,可並不足以引起外人主意。
兩天後,沈.陽,夜黑風高。
代善府邸。
碩托一臉嚴肅,坐在椅子上。
他對面是六個親兵,每一個都神色異樣,對視來對視去。
好一會兒,其中一個才道:「貝勒,真的是大貝勒的命令嗎?」
他們嘴裏的大貝勒,就是代善,一直被羈押在明朝,生死不知。
碩托沉聲道「信你們都看過了,我阿瑪現在是明朝副總兵,有吃有喝,你們是跟我走,還是留下來餓死,我不逼你們,你們自己選!」
幾個人確實都看過了代善的親筆信,確認那是真的,對視一眼,立即全都單膝跪地,沉聲道:「我等願追隨貝勒!」
碩托神色微振,道:「那好,明日就調軍,能有多少是多少!」
&幾個人親兵都應聲。
多鐸府邸也經歷着類似的事情,不過多鐸或者說多爾袞比碩托厲害太多,他們對兩白旗的影響遠超碩托對兩紅旗。
只是一番密議,多鐸就得到了大部分親兵的認同。
還有一些經過錦衣衛控制的後金權貴,比如努爾哈赤的兩個額駙,屢遭黃太吉打壓的莽古爾泰的一個兒子等等。
這還是金人,更多的明朝降將也都在悄然串連,其中李家最為積極。
他們早就想回去,現在更是得到了李解語被皇帝納入後宮的消息,自然更加迫不及待。
黃太吉對於後金僅有的兵力控制的極嚴,多鐸與碩托一動他就知道了,外加一些降將也動作頻頻,讓他心生疑竇。
文苑內。
黃太吉連夜將濟爾哈朗,德格類,鮑承先給叫來,皺眉說了事情,然後看向四人。
濟爾哈朗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道:「大汗,現在糧食緊缺,各旗都在想辦法,應該沒有什麼事。」
德格類也點頭,他也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事,贊同道:「是,大汗不用擔心,明日招過來問問就是。」
黃太吉不置可否,看向鮑承先,鮑承先最近壓力極大,後金糧食嚴重短缺,已經出現餓死人了,看着黃太吉的目光,他沉色道:「大汗,若是能夠打獵一些食物,也是解決的辦法。」
黃太吉見幾人沒有其他話,沉默着點頭,俄而道:「嗯,明日我讓大福晉將多鐸叫進宮。」
多爾袞多鐸在他們母親被逼殉葬後,就被黃太吉以『照顧』的名義接進宮裏,大福晉哲哲也對兩兄弟極好。
濟爾哈朗等人都無不可,黃太吉心裏還是擔憂,也沒有多說,交待幾句就轉着輪椅離開。
多鐸調動的兩白旗足足近萬人,這個由不得黃太吉不上心。
第二日多爾袞就進了宮,哲哲旁敲側擊的問,多鐸已經將兵都調了回來,自然有問有答,滴水不漏。
黃太吉沒有放鬆,依舊緊盯着。
沒過一天,多鐸再次調兵,只是沒有那麼多,一千多人,出沈.陽西五十里,半天就又回來。
碩托也類似,只不過他去的是北方,回來都帶着不少獵物。
這兩人這麼一動,八旗,漢軍,蒙古軍也都動起來,四處打獵,補給自己。
一連七八天都是如此,在沈.陽都形成了一種習以為常的情形來。
黃太吉這才鬆口氣,心裏壓力卻更大,缺少糧食,無處可搶,這對後金來說是致命的。他已經在猶豫,是否讓後金騎兵放下刀兵拿起鋤頭種地。
山海>
申用懋與張問達,熊廷弼等人都在,聽着各處的匯報,都面色和緩。
計劃很順利,波折不多,現在就是需要耐心等待。
熊廷弼最近表現欲很強,見此道「申大人,差不多了,錦.州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毛文龍也連忙接着,道:「東江鎮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可以讓人過去,保准安全!」
申用懋沒有說話,他看着各處匯集過來的情報,若有所思的道:「碩托,多鐸能帶來一萬兩千人,李思忠等人能帶來三千人,那麼,沈.陽還剩下多少?」
申用懋的話音落下,大堂里靜了一陣。
猛的賀虎成出列,雙眸精光閃爍,沉聲道:「大人,若是如此,不如發兵,收復沈>
建奴總共兵力三萬左右,一下子出去小半,一萬多的騎兵根本不足為懼,明朝若以大炮開路,拿下沈.陽輕而易舉!
熊廷弼與毛文龍都頗為意動,熊廷弼搶先出列道:「大人,可以一試!還可以請旨調騎兵入遼東,或許能徹底殲滅建奴!」
包括張問達在內,滿堂的人都被驚醒。
這件事——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