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出景陽宮的時候是兩個人，他與曹化淳。
出內廷的時候是三個人，他與曹化淳，曹變蛟。
出歸極門的時候是四個人，他與曹化淳，曹變蛟，傅濤。
出西華門的時候是五個人，他與曹化淳，曹變蛟，傅濤，還有永寧。
這丫頭朱栩都制不住，她大模大樣的跟在邊上，朱栩無奈的訓道：「你啊，回去之後少不了十天的禁閉！」
丫頭渾然不覺，大眼睛眨動，四處的亂看，嘴裏嘀咕道：「出來一天，關一個月我都樂意……」
朱栩嘴角抽了抽，這丫頭，是真想將皇嫂氣死啊。
其他人都不敢得罪這位公主，皇帝都得讓三分的主！
傅濤跟在朱栩身側，一邊走着一邊低聲道：「皇上，惠通商行太過龐大，涉及到的事務也非常複雜，想要切割，一時半會兒，怕是一年半年都未必能切割清楚。」
這一點朱栩明白，這個商業帝國本身就是建立在行政壟斷的基礎之上，這幾年膨脹的無比迅速，各個產業交錯，勾連，別切割，哪怕是將關係理清楚都不容易。
朱栩背着手，慢慢的道：「不着急，一步一步來，先將彼此之間的生意理清楚，然後慢慢切割，可以先分成幾大塊，然後幾大塊之間再繼續切割。涉及到鹽，茶，礦之類的，尤其要清楚。還有，特別是惠通商行，要徹底脫身出來……」
傅濤應聲，道：「是，我已經在做了，會儘快理清楚。」
朱栩頜首，稍稍點了點的道：「朕打算不允許其他商行，錢莊之類再發銀票，這些，通通收歸惠通商行，以國庫做擔保……」
傅濤雙眼大睜，真要這麼一來，豈不是天下的銀子都要入惠通商行？
朱栩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道：「朕只給你一人，不要給朕泄露出去。」
傅濤神色一凜，連忙抱手道：「遵……」
朱栩按下他的手，道：「不用拘禮了，這些日子你多費費心，到時候惠通商行會成為朝廷的衙門，位列三品，地位超然，也算我沒虧待大哥這些年……」
這是要給他加三品官？
他父親戶部尚書也才二品！
傅濤內心驚濤駭浪，他科舉落第，本仕途絕望，尤其是入了商籍，萬沒有想到，皇帝會給他這麼一個驚喜！
傅濤撲通一聲跪地，大聲道：「謝皇上隆恩！」
朱栩連忙四處看了看，果然有人看過來，一把拉過他道：「行了，快走吧。」
一群人快步走開，躲避人群。
傅濤臉色通紅，胸口劇烈起伏，除了謝恩，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幹些，些什麼。
永寧手裏拿着兩根糖葫蘆，大眼睛眨動，好奇的盯着朱栩與傅濤。
曹化淳一切仿若都沒有聽見，躬身立在朱栩身後不遠。
曹變蛟更遠一點，警惕的盯着四周，禁軍便衣也悄然混跡在人群中。
朱栩拍了拍傅濤，知道他心底還是想念官身的，笑道：「好了大哥，不用這麼激動，當初交給你的時候，朕就想着會有這麼一天。你去吧，年休就好好休息，朕再陪永寧走走。」
傅濤激動難抑，抬手道：「是，那我告退，皇上慢慢游賞。」
朱栩點頭，看着他離開。
永寧看着傅濤離開，嘴扁了扁，而後更開心的向前跑過去。
「叔叔，我要買花燈……」
丫頭一手油膩的拉着朱栩的衣服，大聲嚷嚷。
朱栩從曹化淳手上接過幾枚銅錢，遞給丫頭道「好，你自己買。」
丫頭接過去就轉向攤子，道「我要那個兔子。」
攤子老闆是一個半百老者，笑呵呵的遞過燈籠道：「姑娘，一直往西走有鬧市，那裏的花燈更多更好看，號稱『燈海』……」
丫頭雙眼登時大睜，轉過身就拉着朱栩道：「叔叔，快走快走……」
朱栩也是出來散心的，就任由丫頭拉着走。
沒走幾步，曹變蛟就上前，低聲道：「皇上，前面人多，怕是不安全……」
他還沒，永寧就衝過來，一把推開曹變蛟，哼道：「你走開！」完，僅僅抱着朱栩的腿，仰着臉可憐兮兮的，一副怕他跑了模樣。
朱栩笑了笑，拉開她道：「行了，再陪你玩一會兒，人多的地方不許去，只准遠遠的看着。」
丫頭萬分不舍，權衡之下還是答應了，轉眼看着被她推開的曹變蛟，臉猶豫了下，遞過一根糖葫蘆，道「請你吃！」
曹變蛟神色一怔，猶豫着道：「謝公主，臣不用。」
朱栩笑道：「她給你道歉的，拿着吧。」
曹變蛟又怔了下，看着永寧天真無邪的大眼睛，上前一步接過來道：「謝公主。」
永寧嘻嘻一笑，蹦跳着道：「皇叔，咱們快走，太后娘娘發現就麻煩了……」
「什麼太后娘娘，叫母后……」朱栩被她拉着跑，沒好氣的道。
丫頭不管，拉着朱栩跑，很快來到了更為熱鬧的地方。
天色將黒，提着各式各樣燈籠的人到處都是，歡聲笑語，來往不絕。
丫頭出宮次數極少，都是跟着朱栩出來，每一次都時隔很久，所以異常的新鮮，睜大雙眼，四處的看來看去，格外的興奮。
朱栩背着手，踱着步子，他也在慢慢的看着。
京城或許比江南差些，但也可以做個大致比較，推測江南的物華。
常有人，單南直隸就聚集了大明一半的財富，可京城這模樣，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近來也有不少奏本提議，遷都回南京，原因是一來北方威脅基本解除，無需『天子御國門』，二來北方氣候寒冷乾燥，遠不及南京溫暖舒適。
朱栩一步一步的走着，暗自搖頭，真要是遷都到江南，怕是朝廷都要被腐蝕個乾淨。
「皇……叔叔，哪裏是什麼地方，好熱鬧啊……」突然間，丫頭停下來，指着不遠處一個三層樓問道。
朱栩抬頭看去，只見大大的『倚翠樓』三個字，門前的姑娘即便在冬天也穿的花枝招展，在門前招攬客人。
還有一個中年人領着幾個士子模樣的年輕人，站在門前，好似在討價還價。
朱栩皺了皺眉，他真想上前問問：這是組團來的嗎？哪個單位的？
朱栩連忙拉過永寧，道「只准在街上，其他地方不准去。」
丫頭撇了撇嘴，目光又轉向別處，呀呀的叫個不停，不時買些吃的玩的過來炫耀。
朱栩站在原地，目光盯着丫頭，低聲問向曹化淳道：「現在官宦，士子逛青樓的還有這麼多？」
曹化淳看了眼，心的道：「皇上，在京城謀求復官，考不進學院的士子，一些宗室，勛貴都喜歡進出青樓。」
朱栩眉頭挑了挑，道：「這樣的人在京城多嗎？」
曹化淳沉默了下，道「比以往多。」
朱栩嘴角抽了抽，他反而還成全了這這些人？
轉頭過去，望着進進出出的大部分都是讀書人，朱栩不由得搖頭，有時候，真不清是書害了人，還是人毀了書。
「聖賢書啊，果然任何時候都能自圓其。」他道。
這裏還是京城，江南被罷免的更多，本來就煊盛的秦淮河，十里青樓，怕是更要熱鬧幾倍不止了。
曹化淳沒有出聲，朝廷只規定了官員，士子，拿這些『致仕』的人，並沒有什麼辦法。
永寧玩的歡實，在一個個攤子前流連忘返。
朱栩幾人都盯着她，生怕她一個不心走丟了，她向前走，幾人也只得跟着。
這個時候，從那倚翠樓里走出幾個衣衫不整，十七八歲的青年人，歪歪扭扭，滿嘴都是酒氣，還在那高聲嚷嚷。
「你們聽了嗎？從那個什麼皇家政院傳出一幅地圖，什麼，我大明不是天地中心，還我們站在一個巨大的球上……」
「何止啊，這球上，還大部分都是水，那個太陽，是一個巨大巨大的火球……哈哈……」
「哈哈，我也聽了，我還聽這球在轉，在轉啊，笑死我了……」
「哈哈，我呸，什麼狗屁政院，都是什麼東西，歪理邪！」
「沒錯，我們就不進，看朝廷能把我們怎麼樣！他們能騙得了天下人嗎！」
「對對，我們就不考，我們還就要當官，看他們怎麼讓我們相信！」
曹化淳聽着幾人的話，眉頭直皺，內心擔憂的看着朱栩。
朱栩倒是不怎麼生氣，只是心裏輕嘆。漢朝的張衡就搞出了渾天儀，言明了太陽，地球，月亮之間的關係，時間都過去一千多年了，依然沒人相信，視之為『異端』。
不過他也不憂心，大明並不是滿清，士大夫階層願意與外面交流的大有人在，包括徐光啟，陳一藻這些大明高層，都在奮力的翻譯國外書籍，之前還有歐洲傳教士要入宮傳教，朝臣們也沒有什麼反對聲。
隨着海貿的發展，看到外面世界，走出去的人會越來越多，朱栩不着急，慢慢推動着，由着時間緩緩的去走，自然科學有着其深刻的『道理』，不是『聖人經典』可以完全解釋的，解決不了了，只能改變。
「咦，二位姑娘，這麼晚還不回家，是不是在等人吶？」
這浪蕩的三人突然將兩個少女給圍了起來，大聲調笑，頗有些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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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異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