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栩還沒有出金鑾殿的時候,李解語已經在慈寧宮了。
張太后,李解語,可要說是後宮目前的兩個主事人。
張太后統管後宮,但她的身份有些敏感,很多事情無法插手,加上朱栩的後宮只有李解語一人,太多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她身上。
隨着朱栩突然間將海蘭珠冊封為選侍,納入後宮,李解語有些慌神,不知道如何處置。
這件事上,張太后也沒辦法給李解語出主意。
海蘭珠是夷人,剛剛來京城沒多久,皇帝只見了一次,如果是真喜歡不用瞞着,搞這樣的突然冊封;可若不喜歡,只是出於她們不知道的目的特意做的,那又該如何處置,安排在哪裏?
說到底,她們沒辦法把握朱栩的心思,以至於對待海蘭珠的事情上有些束手束腳。
張太后知道李解語不是嫉妒心強的女人,看着她道:「這樣吧,按照正常的儀程來,不管如何,海蘭珠都是進了宮,是皇家貴人,該有的位分,必須要給足了。」
李解語輕輕點頭,遲疑着道:「娘娘,關於皇上大婚,還得儘早……」
李解語的話沒有說完全,可張太后猛的就明白了。
明朝皇帝鮮有納娶外夷女子入宮,倒不是沒有。只是,朱栩的宮裏現在只有李解語,加上今天的海蘭珠總共才兩個女人,李解語一無所出,要是海蘭珠搶先生下了皇子,那麻煩就大了!
明朝的宗法向來嚴厲,太祖皇帝就不說了,太宗之後更是強化到無以復加。
海蘭珠生下皇長子,再無嫡出,是否應該依列皇長子繼承皇位?
這將給皇家宗法帶來極大的挑戰,威脅國本都不為過!
張太后因為有了李解語在朱栩宮裏,這近一年對朱栩大婚之事有所鬆懈,經過李解語這一提醒,神色凝重起來,肅聲道:「本宮會去找太妃商議,今年不行,每年就是最遲!還有,你將那個海蘭珠先藏起來,不能給皇上碰,知道嗎?」
李解語會意,道:「臣妾明白。」
張太后點頭,似無意的又看了眼李解語的小腹,眉頭皺了皺,道:「皇上南下,可說要帶什麼人?」
李解語一愣,旋即會意,張太后說的是女人,搖頭道:「皇上沒有說,估計不會帶。」
張太后本來對李解語還是很滿意的,知書達理,穩重得體,現在怎麼看都不順眼了,語氣多少不耐的道:「既然皇上沒說,你待會兒去跟皇上說說,身邊沒有個女人照顧怎麼行。還有,留意一下,看看皇上最近都接觸什么女人,不要等皇子幾歲了才入宗譜……」
張太后的話多少有些發泄怒氣的意思,甚至算是找茬了。不過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甚至已經發生好幾次,這漏掉的幾位恰恰還都成了皇帝!
李解語知道張太后對她這麼久無所出不滿,心裏有些委屈,面上不動的道:「是,臣妾回去就安排。」
張太后點點頭,道:「你去吧,我去見太妃,此事事不宜遲,你要多留心。」
李解語規矩的應聲,出了慈寧宮,抿了抿嘴,眼神有凝色的向景陽宮走回。
雖然張太后說的有些『無理』,可不能不防,真要是讓海蘭珠生下皇長子,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與此同時,朱宗漢在宮外的大網開始勒緊。
一個藥材鋪子,掌柜的被錦衣衛揪出來,他神色慌亂的大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一個錦衣衛冷笑一聲,道:「你這裏的山參,當歸都是從哪裏來的?真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胡亂抓人的嗎?」
那掌柜臉色微變,大聲道:「官爺,官爺,都是小的糊塗,這些是別人給我代售的,我只是從中賺點辛苦錢,我真的與建奴沒有關係……」
「我都沒說建奴你都說了,帶走,讓他試試我錦衣衛的刑具!」錦衣衛紫衣小隊長冷笑一聲,押着他快速離開。
一處當鋪。
「你們從後門走,快走!」
那掌柜顫巍巍的拿着刀,抵在門口,對着身後的兩個夥計喊道。
兩個小夥計神色恐懼,慌忙向後門衝去。
錦衣衛的紫衣小隊長看着門,神色酷傲,沉聲道:「膽敢反抗,就地格殺,給我沖!」
他話音一落,一群錦衣衛破門而入。
「你們不要過來,我跟建奴沒有關係,我們就是普通的當鋪!」
紫衣小隊長進來,環顧一圈,指着對面幾樣,淡淡道:「這幾樣在崇禎二年就被建奴搶走,賜給了賊奴貝勒德格類,現在怎麼就出現在你這裏了?」
那老闆臉色慘白,猛的刀柄就要抹向脖子。
當~
紫衣小隊長扔出劍擋住了,淡淡道:「押回去,仔細審,不要錯過任何東西!」
「是!」
不止這兩處,攏共有七八處,都被錦衣衛突然搗毀,抓獲了二十多人,快速送往錦衣衛秘地突審。
城北,一處廢棄的院子。
一群黑衣人聚集在地下窖內,不少人都受了傷,原本可以容納一百人的地窖,現在只有二十多人。
其中一個人是身穿黑衣的大漢,髮髻倒是如明朝一樣,看着坐在桌前,神色冷肅的年輕人道:「貝勒,現在南蠻子到處在搜,這裏也藏不了多久了,現在該怎麼辦?」
他話一出口,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明朝的反應太快太迅速了,他們的人手基本上都已經折損,只能躲在這裏,可這裏也不安全。
德克西克是德格類的長子,在後金一直比較透明,這也是黃太吉派他來明朝京城的原因。
德克西克不是一個大才的人,聽命行事還可以,要讓他臨危決斷就有些為難了。
他低着頭,想來想去,也沒有個主意。
他來這京城已經兩年多,安排了不止一個窟,可現在卻沒有一個能夠確保安全,讓他們藏身的。
黑衣大漢見德克西克不說話,猶豫着道「貝勒,還有一個地方可去。」
「哪裏?」德克西克猛的抬頭看向他。
黑衣大漢道:「浣衣局,側福晉在那裏。」
德克西克眉頭微皺,他之前已經接到命令,非萬不得已不與布木布泰接觸,他想了又想,也只有這個地方安全了,道:「好,走,分開走!」
「是!」一群二十多人,悄悄掀開地窖,觀察一番,分頭前往浣衣局。
就在這群人離開沒多久,朱宗漢悄然出現在這裏,看了眼這個地窖,淡淡道:「半個時辰後燒了這裏,還有,找幾個女人的安插進浣衣局,盯緊了,我要一網打盡!」
「是!」他身後的紫衣小隊長應聲。
朱宗漢剛要走,一個錦衣衛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那一男一女也抓到了。」
朱宗漢面無表情,道:「走。」
「是。」一群人跟着他,飛速的消失。
朱栩離開了金鑾殿,朝臣們站起來,神色複雜,眉頭凝結不散。
辛辛苦苦準備了數月,在京城糾結了十多天的『新政』,就這麼通過了。
每個人都有一肚子話要說,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萬般心緒在心頭。
畢自嚴與孫承宗對視一眼,兩人湊近低語幾句,將一群大人們送出大殿,約定明日再開內閣閣議,商量具體操作辦法。
這些巡撫總督同樣一肚子心事,自是沒有辦法多說什麼,只能都先走了。
內閣。
三個輔臣,六部尚書都在。
這次皇帝沒有處置誰,只是強行通過了『政改』,還留下了一個『應急衙門』,在座的比那些巡撫,總督反應更快,明白這是黃帝留下的後手,真正要處置這些事情的,就是這個『應急衙門』。
掛在內閣之下的直屬衙門不少,可能處理這樣的大案,唯有東廠!
也就是說,皇帝要用魏忠賢,以內閣的名義,清查這一連串的事件!
這個時候,他們都異常的清醒,什麼士紳火燒順天府,什麼不明勢力,什麼建奴黃太吉,這些都並不重要,皇帝真正看重的還是『士紳納稅』!
現在已經四月份了,夏糧很快就會開始,皇帝這是已經等不及,要出手立威給天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