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斷大明
年紀大的官差立刻臉色陰沉,長刀直指着朱栩,冷聲道:「你敢拿我們消遣,膽子不小!走,跟我們走,我會讓你知道怎麼去濟.南府!」
年紀輕的也拔出了刀,對面這人明顯是找茬!
曹變蛟已經上來,身後還有十幾個禁軍侍衛。
朱栩抬手攔下,看着這年紀大的差役,微笑着道:「我想借你們手裏的賬簿看看。」
這官差頓時臉色微變,認真的打量着朱栩,警惕道:「我不管你是誰,這賬簿是濟.南府的,任何人不得隨意翻看,若是你想要,去找知府大人!」
朱栩眯了眯眼,語氣有些不善的道「你應該知道,我既然開口,就一定要看,猜出我身份不一般,你還敢抗命?」
兩個差役都慌了,對面的年輕人顯然是『暗查』的人,年紀的大人甚至猜測,眼前的人很可能是巡撫衙門的人!
年紀大的差役沉着臉,握緊賬簿,沉聲道:「我不管你是誰,想要看賬簿,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朱栩眉頭一挑,搖頭道:「你既然能猜到我身份不一般,那就應該知道,別說你了,就是你們知府的命在我眼裏一文錢都不值,你確定要負隅頑抗?」
禁衛不動聲色的上前,已經將兩人給圍了起來。
不遠處的農戶都抬起頭,靜靜地看着對峙的雙方,都神色好奇。
在濟.南府,除了匪盜還沒有什麼人敢與朝廷的差役作對。
年紀大的差役抱緊賬簿,臉色變幻,若是小紙條他就直接吞肚子裏了,可這厚厚的一本,讓他怎麼辦?
他盯着朱栩,咬牙道「你要看也行,請跟我一起去濟.南府,你現在從我手裏搶奪,我一概不認,知府大人也不會承認!」
這樣的老油條官吏朱栩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從他的言談舉止來看,只怕還讀過不少書,有功名也說不定。
懶得再廢話,朱栩擺手道「打斷他的腿,將賬簿拿過來。」
&曹變蛟領命,向着四處的禁軍做了一個手勢。
禁軍侍衛立刻就撲過去,他們身手矯捷,這些差役哪裏是對手,轉眼間就被打倒在地,賬簿也落到了朱栩手上。
那年紀大的差役拼命掙扎,同時大吼「這些都是你偽造的,我不會承認,知府大人也不會承認的,哪怕你拿到巡撫衙門,也奈何不了我們!」
&可未必。」朱栩笑了聲,轉身上馬車。
喀嚓
&
朱栩上馬車後,響起那差役的慘叫聲。
朱栩坐好,翻起這本賬簿,道:「走,回去吧。」
曹化淳應身,調轉馬頭,準備回城。
朱栩翻開第一頁,上面寫着四個大字『田畝詳策』,第二頁,右側眉頭上寫着『城北』二字,然後是一個個名字。
朱栩翻了好幾頁,都還是密密麻麻的人名,直到第八頁才出現其他的。
&尚昌,擁田畝千二,分三十六家,每家五十畝以下,屬平民……』
&廣宇,擁田畝千八,分四十二家,每家五十畝以下,屬平民,合災情嚴重,免賦稅……』
&永德,擁田三千三,分七十家,每家五十畝以下,屬平民,合災情嚴重,免賦稅,朝廷之救濟,優先發放……』
朱栩慢慢的翻着,後面是每一家的家主的簽字畫押,確認這些田畝都是他們的,最後一頁還寫着一段意味深長的話:『災情如火,難民如潮,實屬不得已之舉。』
&謂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朱栩輕笑一聲,合上這份賬簿。
手裏拍打着賬本,朱栩眯着眼,閃爍着冷芒。
這些人吃着下面的,望着上面,可以說天下皆苦,唯獨他們高枕無憂,腦滿腸肥。
朱栩心裏有一絲急切,抬頭看向前面,道「曹化淳,山.東去年的上交的稅糧是多少?」
曹化淳稍作回憶,道:「回皇上,不到一百萬石。」
朱栩右手食指支着頭,歪着身體,自言自語的道:「去年全國稅糧是一千七百萬,山.東的的情況應該排在上游,不足一百萬,那他們吞了可不少……」
曹化淳能聽到朱栩在自言自語,默然一會兒,轉頭道「皇上,過幾日就是濟.南府知府楊鳳仲母親的壽誕,山.東的官員應該都回去祝壽。」
&
朱栩抬起頭,眨了眨眼,繼而就笑了起來。
說起這位楊鳳仲,朱栩也是記憶猶新。
他是萬利三十六年的進士,當年也是『國本之爭』的有力鼓手,在任吏科給事中的時候,一旬之內寫了一百多封奏本,申明大義,言稱厲害,『勸諫』神宗皇帝,當時李邦華等人都為之遜色。
由此也惹怒了萬曆,連同他的恩師,當時的首輔,以及三位堂官一起被貶黜,在當時掀起巨大波瀾,萬曆因此徹底激怒了外廷,文官集團不管是黨爭還是死敵,都聯起手來,不要命的懟萬曆,逼得萬曆一年內換了三個首輔,殺了四個堂官!
結果就是文官抱團,從各個方面抵制萬曆,迫使萬曆讓步,福王出京就藩,以此了結君臣對峙了十多年的『國本之爭』。
雖然這裏面發生了很多『可歌可泣』的事,但這位楊鳳仲是怎麼都繞不過去的,當初整個天下士林都為之震動,為他『歡呼鼓舞』。
不過他並不是東林黨,他是楚黨,星以京察為手段,對待楊鳳仲以『隨非邪,亦非正』為由,拒絕詔入京師,打發去了山>
這位頗為有骨氣,不管是東林,還是閹黨,都拼命的懟,近來他上書不少,彈劾的都是畢自嚴,稱他『無功無過,實屬人才』。
他這道奏本,畢自嚴曾經拿到朱栩面前,笑着說了一句『這位楊大人言辭綿軟,機鋒暗藏,看似有大智大勇,實則小肚雞腸,不見遠山』。
&咱們也去參加楊大人母親的壽誕,備份厚禮,提前送過去。」朱栩朗聲道。
&旨。」曹化淳道,心裏一嘆,希望這位楊大人是個清官吧。
朱栩低頭看着這道奏本,心裏默默計算。
如果山.東去年的稅糧不到一百萬石,那起碼要畝收三斗,加上其中的損耗,剋扣,實際上可能會更多。
&廷減免的稅賦,最終都還是落入了別人的口袋……』
朱栩雙眼泛起冷芒,或許山.東暫時不能像北直隸一樣折騰,可吏治是必須要提前整治了。
百姓們或許知道有貪官從中作梗,歸根結底還是認為是朝廷賦稅太重,苛政猛於虎!
&生老母下凡,接引子女上天,入天上者,無飢無寒,無憂無愁……」
突然間,一聲聲大喊響起,打斷了朱栩的思路,馬車緩慢的停了下來。
曹變蛟回頭道:「皇上,是白蓮教。」
朱栩掀開窗簾,抬頭看去。
只見一群男女,分成兩隊,舉着白帆,上面都是大大的『無生』,『老母』字樣,打着鑼,緩步從朱栩馬車不遠處的路上橫穿而過。
&生老母,垂簾世人……」
&引兒女,往生極樂……」
他們身後,還有一群百姓跟着,都念念有詞,神態頗為虔誠。
&白蓮教在山.東勢力很大嗎?」朱栩道。
曹變蛟下了馬車,招呼人防備,站在朱栩窗邊,低聲道:「皇上,之前白蓮教確實聲勢浩大,還有幾次謀反,都被當時的山.東總兵盧象升鎮壓,隨後還蔓延到河.南,山.西,都被剷除剿滅,據錦衣衛調查,現在這些與之前的不同,屢次給朝廷捐款捐糧,協助安撫地方,所以地方上並沒有再做什麼。」
朱栩會意的點頭,目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