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的時候,楊奇是茫然的,即便他差點凝結金丹成功,成就仙人果位。
因為他記得金丹將成之時,那道天劫閃電已經湮滅他體內所有的生機,所以他認為自己不可能還有睜眼的時候。
但此時此刻,他卻真真地睜眼了,冰涼的地面貼着他的臉,還有手腳、全身,眨了一下眼,楊奇意識到自己正臉朝下趴在馬路邊,路邊是一棵樹齡不小的高大樟樹,雖然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還是微微皺着眉爬起來。
夜色籠罩着大地,這是一條寂靜的長街,臨街燈火寥寥,兩車道的馬路兩邊是長長望不到頭的兩排高大樟樹。
目光在街道兩邊的門面上緩緩掠過,低頭看腳下的街道,楊奇找不到一絲眼熟的感覺。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應該不是古徽州!
因為街道兩邊的建築、門面都沒有古徽州建築的風格,灰瓦白牆沒有蹤影,熟悉的馬頭牆也沒有看見。
這裏到底是哪裏?
楊奇四處打量着轉了個身,然後就看見身後不遠的地方是個十字路口,那裏燈光亮了很多,那裏有來往的車輛,有橫穿馬路的行人。
眨了眨眼,楊奇下意識地舉步往那邊走去,剛走了兩步,他就感覺到異樣停住腳步,低頭打量自己。
大約40碼的腳,穿着一雙黑色運動鞋,一條深色牛仔褲,路燈昏暗,看不清褲子的顏色,兩條腿有點短有點細,只這兩點,就讓楊奇意識到這不是他原來的身體。
他原來雖然也瘦,但腳比這雙腳大至少兩碼,腿也至少長二十公分。
眼神迷茫地將雙手舉到眼前,楊奇看見這雙手也不是他原來的,修長纖細的手指,顯得那麼年輕,完全不是他那雙32歲時候的手掌。
遲疑了一下,楊奇又緩緩伸手摸了摸臉,消瘦的臉和年輕的皮膚,讓他更加確定這不是他原來的身體。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身體!
更添他心中陌生的感覺。
不過,他心中並沒有慌亂,經歷過那樣一段人生,修煉《銅符鐵卷》27年,只差半步就完全凝成金丹,早已讓他的心智異於常人,一個被天劫劈死過的人,還有什麼能讓他感到慌亂?感到無措?
嘴角出現一點淡淡的笑意。
楊奇心裏有淡淡的愉悅,相比魂飛魄散、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現在這樣能變成另一個人活着,他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既然是好事,那就值得高興,不必慌張。
只是,這具身體是一個什麼身份呢?他的家在哪裏?我該去哪兒?
楊奇漫無目的地繼續舉步向前,他打算去前面的路口看看,也許會有這具身體的熟人叫他名字,那樣他也許能旁敲側擊打聽清楚這具身體的家在哪裏,天黑了,他想先找個地方落腳,而最好的地方,自然是這具身體的家。
向前又走了兩步,楊奇再次駐足,因為他感覺到自己腦後有痛的感覺,受傷了的那種痛。
再次駐足,楊奇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後腦,手指碰到痛處的時候,摸到一股黏糊****的感覺,疑惑地將手拿到眼前,發現手指上沾了不少黏糊糊的鮮血。
眉頭微皺想了想,聯想到他剛才睜開眼時,趴在馬路旁邊的情景,楊奇大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這具身體的原主被人擊中了後腦部位,然後大概是死了,再然後便是他楊奇的靈魂不知道怎麼就佔據了這具身體。
這麼說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這附近有敵人?
是仇殺?還是與人打架鬥毆被人失手打死的?
想到這裏,楊奇又皺了皺眉,側耳聽了聽周圍的動靜,沒有聽見腳步聲,也沒有聽見破空聲,楊奇緩緩轉身四周仔細巡視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人影,看來打死這具身體原主的兇手早已經逃走了。
現在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楊奇眉頭舒展開來,想了想,在褲兜和上身里外口袋摸了摸,摸到一隻帆布的錢包,錢包上有拉鏈和一隻直板手機。
拉開拉鏈,楊奇看見裏面有幾張面值大小不等的紙幣和三四個銀白色的硬幣。
10元、20元、5元、1元……
點了點,一共有67元。
這些錢讓楊奇再次微微皺了皺眉,不是因為錢少,而是這些錢幣上的圖案和他以前用的不完全一樣了。
幾張紙幣上的人頭還是他熟悉的毛爺爺,但紙幣的顏色和其它圖案卻不一樣了。
路燈光線昏暗,他也看不清楚,10元面額的好像是藍色的,20元的是紫色,5元的是青色,這三種紙幣除了毛爺爺的頭像,就是長城了。一元的硬幣倒是和他原來用的共和國硬幣差不多大小,但硬幣上的圖案好像也不大一樣了。
難道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不僅僅只是一個陌生的城市?
一邊將這些錢幣塞回錢包里,楊奇一邊若有所思地緩緩再次打量這條夜色下的街道,可能是心理作用,這一刻,他覺得這裏的空氣好像都與原來他生活的地方不一樣。
他的目力本來很強,多年修煉《銅符鐵卷》,讓他在夜間也能視物,但現在換了這具身體,體內再無一絲修自《銅符鐵卷》的真氣,楊奇發現他的目力也退化的厲害,昏黃的路燈光線下,看不了多遠。
心裏雖然有很多疑問,但楊奇並沒有在這裏駐足很久,將錢包和手機放回牛仔褲的口袋裏,他便繼續往前走,這次他的腳步稍微邁大了一點,不久就來到前面那個十字路口。
與剛才那條昏暗街道交叉的這條馬路寬闊多了,六車道,馬路兩邊的路燈很明亮,路兩邊臨街的門面基本上也都燈火通明,馬路上車來車往,行人如織。
喧鬧的都市夜景瞬間就籠罩了楊奇。
微微笑了笑,楊奇心裏更安了一些,現在他沒有了真氣,身手肯定大不如以前,而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明顯是被人打死的,兇手可能就在附近,在剛才那條昏暗無人的街道上,肯定比這人來車往的大街上危險。
現在置身這熱鬧的大街上,就算兇手突然看見了他,估計也不敢再動手。
兇手也不知道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
這具身體原主人應該不到二十歲,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與人打群架是很有可能的。
說不定還加入了某個黑』社會團體,那對手就更多了。
楊奇攔住一個路人少女問了一下,打聽清楚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家診所,他便往那邊走去。
找到診所,坐在診所大廳里讓醫生給他處理腦後傷口的時候,楊奇平靜地聽着醫生和護士大驚小怪的驚呼他腦後的傷口,平靜的雙眼望着對面藥架上的那面長條形鏡子。
準確點說,是望着那面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那個年輕人,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十七八歲的模樣,秀長的雙眉,眼神略顯憂鬱,唇紅齒白,唇邊有淡淡的茸毛,三七分的頭髮柔順地貼在頭上,發質還算黑亮,說不上帥氣,但也說不上丑,挺秀氣。
竟然和他原本的容貌有六七分相似,看着鏡子裏的這張臉,楊奇有種看見年輕時候自己的錯覺。
與他年輕時候不同的是——鏡子裏的這個年輕人,比他年輕時候要矮一些、瘦一些,眼神中也多了一抹憂鬱之色。
看着鏡子裏這張酷似自己年輕時候的臉,楊奇微笑,他在想,也許這就是他能成為這具身體新主人的重要原因,他以前看過一個猜想,有科學家提出平行時空的理論,那個理論說我們每個人都同時存在於很多平行時空之中,每一個自己在每一個平行時空都以一種不同的身份生活着。
楊奇此刻就有點懷疑自己佔據的這具身體,是不是平行時空中的他自己。
望着鏡中這張熟悉中略帶幾分陌生的年輕臉龐,楊奇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仿佛他又回到年輕時候。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身份,年輕的時光,望着鏡中的自己,一個念頭漸漸在他心間滋生——既然換了一個身份,那就換一種活法吧!
《銅符鐵卷》他會重新修煉,但他不會像以前那樣生活中只有修煉,他會嘗試尋常人的生活,嘗試尋常人的喜怒哀樂,體驗尋常人的愛恨情仇。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他已經有點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