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特挑了挑眉，輕鬆地說：「首先，最開始的時候，那些海軍官兵就毫無防範之心，屍體都已經腐爛發臭了，他們居然還將之埋葬到城裏，這簡直是自找麻煩。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當機立斷，連屍體帶船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而事後的處置也是同樣的優柔寡斷：感染者地位最高的不過是個大副，可見疫病還沒有往上流社會蔓延，東洛門帝國在亞丁城的統治核心還沒有受到波及。那麼，這個時候亞丁總督如果有足夠的魄力，就應該當機立斷，下令在安全保存疫病標本以圖進行研究破解之後，立刻將這些感染者全部焚化……雖然這看起來十分殘忍無情，但卻可以確保整個亞丁城的安全。作為一個城市的統治者，在這種危急時刻，他必須能夠分清主次……」
「天啊！菲斯特，你居然想要活活燒死一千多名無辜的人？」莉莉安娜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菲斯特，仿佛看見了一頭史前怪獸。
菲斯特連忙乾咳一聲，補救道：「呃，這當然是要看情況來的，情況越嚴重，手段就必須越果決，決不能猶猶豫豫，因小失大。但如果事情還沒有到萬分緊急的話，倒是也可以先將這些人徹底隔離起來……嗯，這個就需要根據疫情傳播的方式和速度來看了，如果是風吹都能傳播的那種，會導致疫情可以迅速蔓延，那麼即使再如何於心不忍，我仍然堅持認為焚化最為可靠，以免波及更多的人，造成更大的悲劇。」
斯考特老頭冷哼一聲，說：「在你的眼裏，一千多條人命可能不算什麼，但神教導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神的孩子，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就算挽救他們的行動再如何困難，我們也不能放棄，更不能因為害怕自己遭受波及而對自己的兄弟姐妹揚起屠刀。」
菲斯特多少有點在意一位漂亮姑娘對自己的觀感，但絕對不會在意這個邋遢老頭對自己的看法，因此毫不猶豫地撇撇嘴，說：「斯考特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我們現在正在一個隨時準備對自己兄弟姐妹揚起屠刀的軍營裏面，並且還在盡心盡力地為其效力。用你前幾日告訴過我的那句天東國的話來說，我們似乎正在助紂為虐……斯考特先生，對此，你有向我們在天的聖父懺悔過嗎？」
斯考特老頭聞言頓時語塞，不過菲斯特還是小瞧了邋遢老頭的臉皮，老頭很快把眼一瞪，反駁道：「作為一個小人物，上面的大人物們決定的事，我們只能遵照執行，畢竟君權也是來自神授，我們無從反抗，而洛門方面……聖座也並未就這次戰爭發表看法。」
這句話硬要說有理，實在有些牽強，但通常扯出這樣的大的虎皮之後，一般人也不好反駁，卻不料莉莉安娜卻對這句話很是不以為然，她抿了抿嘴，嘀咕了一句：「聖座？聖座恐怕更關心給他那排行第七的私生子安排在哪個富庶的城市去做公爵，或者某某主教大人又送來的幾位漂亮姑娘應該安置在哪個莊園。」
這下斯考特老頭真的有些尷尬了，乾咳一聲，說：「噢，莉娜，這些東西似乎不是你應該關心的……」
莉莉安娜也學着菲斯特一樣聳了聳肩，撇嘴道：「父親，我可是真不願意為這些事情分心，可是您知道嗎，整個麥蘭德都很流行討論這樣的話題，我即使是去採購一些藥材，也總能聽到很多類似的傳聞。」
斯考特老頭眼神似乎忽然黯淡了不少，沉默了一會，忽然面帶憂慮，輕輕嘆息一聲：「西提斯四世陛下雖然支持了文藝復興，但其人一心斂財不說，還大力建立宗教裁判所，辦案嚴酷，使教宗國開始深深捲入世俗紛爭英諾查八世陛下為人懦弱，毫無主見，卻被人慫恿掀起捕殺巫師運動，結果不僅導致巫師議會問世，與教廷爭鋒相對，還因為誤殺許多無辜之人，使得教廷威信大墮到了眼下這位阿勒山德六世陛下，更是愈發不堪，不僅繼承了前兩任教宗的全部缺點，還變本加厲的荒淫放蕩，甚至公開承認自己的私生子……至公教廷的臉面已經蕩然無存，全被他丟到下水道里去了！」
莉莉安娜一時也不知怎麼安慰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好在至正教廷也好不到哪去。」
斯考特老頭哼了一聲：「至正教？當初伊斯拉默帕拉丁完全稱得上當世人傑，772年時便已經胸繡十一翎雙頭鷹，若不論洛門教宗和新洛門普世大牧首的神之傳承，單以個人實力而言，說他是瑪寂第一恐怕也不為過。可就是這樣一個皇族出生的肯斯坦滕堡大牧首，居然一夜之間被說成是叛神者……這其中的門道，就連外人都能猜到一二：無非就是那位皇帝陛下擔心自己的弟弟實力太強，威脅到自己的寶座，而至正教廷內部某些大人物也擔心這位千年難遇的英傑一旦成為普世大牧首，恐怕會過於強勢，讓他們完全成為陪襯……結果東洛門帝國好不容易有點中興的苗頭，就被一桶冷水澆了個透心涼。至公、至正兩教本是一體，分裂千年卻也分不出個你我高低，反倒是互相攀比着看誰墮落得快，真是諷刺！難怪墨廷努特和約亨卡維林這兩個對聖主足夠堅貞的苦修士看不下去，號召宗教改革並分別創立了努特宗和卡維林宗，鬧出如此巨大的亂子。要我說，這些麻煩歸根結底完全就是教廷自找的！」
菲斯特詫異地看着面前這個邋遢老頭，知道這老頭嘴臭，卻也想不到他居然連教廷……不，是連兩大教廷都敢一起罵！甚至敢幫教改派那些異端叛逆說話，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莉莉安娜雖然看起來對現任教宗陛下頗不以為然，但還是連忙勸道：「父親慎言！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到，只怕要污衊你也是那些所謂改革派的異端。」
斯考特老頭一臉不屑，但他張了張嘴之後，最終卻還是一句話沒說，只是冷哼了一聲。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就岔開話題：「莉娜，你想在這裏搜羅幾具屍體做亞丁死船疫病的研究這件事，我並不反對。因為這樣做雖然很難說是不是有違禁令，但畢竟……是一樁善舉。只是你來得不是時候，眼下黑鷹堡雖然名為戰場，其實戰局卻陷入了僵持，近些日子雙方都按兵不動，我也沒有辦法給你弄到屍體標本。」
莉莉安娜露出苦惱的表情：「我在路上的時候也已經得知了這邊的戰況，我實在不明白，王位爭奪戰不是一貫都很慘烈嗎，怎麼這邊……」
斯考特老頭撇了一眼菲斯特，習慣性地語帶嘲諷：「這裏有一位高貴的累世貴族，我想這個問題他一定看得很清楚，你想知道原委，不妨問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