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坑老子?」
許致遠啐了一口道:「別的不敢說,張大千還敢拿出手?戊子年春?狗屁!」
戊子年就是1948年,那是張大千背井離鄉,逃到台灣的第二年。許致遠剛跟張大千聊過,剛到台灣是他人生最低潮的時間,1948年初還得了一場大病,一直到七月份才康復。
那段時間一幅畫都沒有畫,敦煌的不白之冤和病痛讓他受到雙重折磨,還哪有心情畫畫?
李陽這個王八蛋竟然拿那段時間的畫來騙自己?不過除了款識上的破綻,其他仿的很真,要不是許致遠認識本人,還真看不出來!
「我跟李陽第一次見面,無仇無怨,按理說他不應該拿假畫來騙我!」
包袱齋吃的就是熟客,既然李陽是琉璃廠的老人,第一次見面肯定不會直接用假畫騙自己。第一他不知道許致遠的水平如何?第二消息一旦傳出去,他也算是砸招牌,沒有一點好處。
「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人背後指使,為了就是抗我一把!」
許致遠陰沉着臉,這是他想到的唯一原因,自己初來乍到,沒有跟別人結怨,說不好聽開門至今連個生意都沒有成交,琉璃廠誰會跟他過不去?
「胡嘯天,肯定是他!」
李陽也是資深行家,能指使他的人一定不簡單,聯想起最近的事,只有一個人會用盡心思挖坑給自己,就是胡嘯天。
前天自己五張大千高價成交,被孫正義一千五百萬全部打包,不但自己名利雙收,還幫着柳飄飄度過難關,讓胡嘯天很是不爽。
孫正義背景深厚,他惹不起,看來是要欺負自己是新人?好,來而不往非禮也!
許致遠原本就不是吃虧的主,小時候在孤兒院,他就是靠着一股子狠勁成為孩子王,現在自己不去招惹別人,有人竟然敢欺負他?
「進入系統!」
許致遠靈機一動,關上門,進入系統,聯繫張大千。
「老弟,找哥哥有什麼事?」
張大千熱情着,兩個人經過兩次交易,關係莫逆,原本大千就是交友廣泛之人,對許致遠這個小老弟很是欣賞。
「老哥,我有一事相求!」
「求?」張大千不悅道:「以後莫要提求字!咱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求不求,直接說!」
許致遠滿意點點頭,笑道:「聽說老哥仿古功力天下一絕?特別是仿四僧之首,苦瓜和尚石濤,連陳半丁和黃賓虹都看不出來?」
「哈哈哈,老弟真是識貨!」
張大千聽完開懷大笑,捋着大鬍子自豪道:「別的不敢說,我張大千前半生只干一件事,就是臨摹石濤!我敢說就算是苦瓜和尚重生,也看不出破綻!」
許致遠點點頭,原來傳聞是真的!張大千仿石濤被名人收藏的故事有不少,其中一個故事和藏家陳半丁有關,陳半丁是當時中國北方的重要收藏家,在鑑定方面也是權威。
一次他邀請朋友到自己家來欣賞剛尋到的石濤作品,當時王雪濤、陳師曾等名家都到場,酷愛石濤的張大千聽到消息也來不請自來,成為當天的不速之客。
等客人到齊之後,陳半丁把自己收藏的一冊石濤畫頁得意的拿出和大家欣賞,一時廳里都是讚嘆之聲,而張大千看了之後卻笑了起來,陳半丁和客人都指責張大千無禮,張大千回覆說,只因這本冊子我知道,他隨後說出了冊子每一頁都畫了什麼,結果打開看,果然頁頁都如張大千所說,包括提款和印章都和張大千說的一模一樣。
陳半丁問張大千,莫非你也收藏過這套冊頁?張大千回答:「我哪裏買得起這價值連城的冊頁,這是我畫的!」然後張大千當場拿起紙筆,給眾賓客畫了一幅石濤的畫,大家這才折服,但也被弄得相當沒面子。
同是海派大師的黃賓虹也被張大千仿的石濤騙過,黃賓虹有一幅石濤的畫,張大千一直想借來看,但黃賓虹都沒有答應,不服氣的張大千臨摹了一幅石濤手卷,放在自己的老師曾農髯那裏。
一次黃賓虹去曾農髯家,看到了這幅畫,以為是石濤真跡,愛不釋手,決定買下,曾農髯讓黃賓虹和張大千談價格。張大千看到黃賓虹要收藏自己仿的石濤心裏很得意,但他沒有要錢,而是對黃賓虹提出用這幅畫換上次向你借的石濤,黃賓虹立馬答應,就這樣張大千用自己的仿石濤換來了一張真石濤的作品。
就這樣一路收藏,張大千收藏了幾百件石濤書畫,他曾對自己的朋友說,收藏石濤真跡最多時約五百幅。
後世評論張大千是所有中國畫家中最勤奮的,把所有古人的畫都臨過不止十遍。說他是身上拔一根毫毛,要變石濤就變石濤,要變八大山人就變八大山人,要變唐伯虎就變唐伯虎!
「賢弟稍等!」張大千退出系統,不一會拿着兩個畫軸回來,遞給許致遠道:「這裏兩幅石濤剩山殘水圖,一真一假,你看看!」
許致遠趕緊打開兩幅畫,不由得感嘆一模一樣!不只是畫工,主要是撲面而來的氣韻。要知道石濤是晚明遺民,不滿清朝統治才出家為僧。
他飽讀詩書,才華橫溢,原本想出仕為官,成為棟樑之才。可是造化弄人,明朝被滅,空有一腔熱血不能報國。最後看破紅塵,出家為僧,所以他的氣質很獨特,既有儒家的兼濟天下,又有佛家的出塵淡雅,幾百年來很多人模仿,但很少有人能做到精髓。
「賢弟你看,除了最後的鑑賞印以外,有沒有任何破綻?」
許致遠把畫全部展開,發現一副畫最後多了三個鑑賞印章,一是張大千自己的,二是鑑定權威謝稚柳,三是徐邦達!
「小弟佩服,除了最後鑑賞章以外,無論技法還是氣韻一模一樣,看不出任何破綻!」
「哈哈,其實我還是留了一手,你看這裏!」
張大千笑着指着一處,解釋給許致遠聽,原來他每次仿石濤都會留下一個記號,很隱蔽,為了就是防止別人騙人,留下一個暗記。
「我想收購兩幅畫,大千兄有什麼需求?」
「賢弟說這話就是看不上為兄了!」張大千一臉憤怒道:「賢弟兩次出手相助,恩情張大千沒齒難忘,區區兩幅畫算什麼!」
「話不能這樣說!」許致遠笑道:「所謂親兄弟明算帳,以後我少不了收購你的畫,要不這樣?我記得大千兄還喜歡美食?」
「哈哈哈,知我者賢弟也!」張大千開懷大笑道:「我張大千平生只有兩大愛好,一是畫畫,二就是吃!」
許致遠點點頭,看來資料沒錯,不少回憶錄都說張大千是個標準吃貨,賺的大部分錢都用來享受各種美食,每到一處就要吃遍當地各種特色菜,活的很瀟灑。
「那就這樣定規矩,以後我用三頓你絕對沒吃過的特色美食換大千兄一張畫如何?」
張大千義正言辭道:「一頓換一張,再多就是不給我張某人面子!」
許致遠很滿意,一頓飯就能換一張大千真跡?要知道現在石濤是大熱門,清初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四王四僧,而石濤是四僧之首,這十幾年來拍賣過的真跡不超過二十張,每一張出現都引發一陣腥風血雨,最便宜的也超過一千五百萬,兩三千萬都是正常!
許致遠退出系統,想了想,拿起電話,簡單說了幾句,開車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