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每半個月一次的佈道日了。
第二次鐘聲敲響的時候,沃爾夫一家到達了教堂。
「嘿……沃爾夫……」
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沃爾夫看到,教堂左側的雕塑旁,維德正在使勁地朝他招手。
「日安,維德……」沃爾夫領着家人走了過去:「你很早呀。」
「不算太早吧……」維德搖搖頭:「我們還在份地里幹了一會才過來。」
「是嗎?」沃爾夫一邊說,一邊左右張望:「是哪塊份地?」
「中水邊上那塊。」
「哦……」沃爾夫一邊點頭,一邊左右張望:「活兒幹完啦?」
「還沒有啊。」維德搖着頭:「還要干幾天吧。」
「要這麼久嗎?」沃爾夫繼續左右張望:「是哪塊份地?」
「中水邊上那塊呀!」
「是嗎?活兒幹完啦?」
維德噎住了。
這個時候,沃爾夫已經走到了雕塑旁邊。
「嘿!沃爾夫……」維德將還在到處張望的沃爾夫一把抓住,「嘿!你看來看去,在找什麼呢?」
「維德,你看到老威廉了嗎?」
「當然看到了,不過……」維德伸出手,指向了教堂門口,在他指着的位置,一大群人圍成了一個大圈,「你已經擠不進去啦!」
「呃……這……」村民們圍成的大圈一層又一層,沃爾夫完全看不到最裏面的情形:「這……你看到伊德拉了嗎?
「也看到了。」維德移動手臂,指向了另外一個大圈:「那邊也一樣很難擠,還有,不要問格雷斯了……」維德的手臂繼續移動:「諾,那邊就是格雷斯,那邊就是雅克林……對了,小尼娜旁邊人也不少……怎麼樣?你準備去找哪一個問問移蜂窩的事情?」
沃爾夫也噎住了。
沉默了好一會,看着一個又一個的大圈,沃爾夫望向了維德:「難怪你站在這裏。」
「是啊……」維德無奈地搖着頭:「夏役的活兒太多啦,平時要不就是大家沒空,要不就是找不到老威廉他們,好不容易等到了佈道日,還不趕緊賣力一點的話,什麼時候才能再找到機會呢?」
「唉!其實找到又怎麼樣呢?」沃爾夫深深地嘆了口氣:「老威廉,雅克林……唔,老威廉家已經完全不同啦……我家這麼一點點豌豆,一點點麥子,能求得到老威廉說話嗎?」
「對啊……」維德也很是感慨:「一點點豌豆和麥子算什麼?你聽說了嗎?前兩天晚上,彼得,唔,就是釀酒人,大半夜的時候,被伊德拉和格雷斯從床鋪上拖起來了。」
「咦?怎麼了?」沃爾夫沒聽說過這件事。
「聽說老威廉半夜把食物吐出來了,還胡亂說話,額頭燙得嚇人,走路都走不穩了。」
「為什麼呀?生病了嗎?」沃爾夫感覺很是奇怪:「生病了應該找牧師老爺呀!找釀酒人有什麼用呢?」
「我也不知道。」維德搖着頭:「不過,後來聽說是洛斯……唔,洛斯老爺讓伊德拉和格雷斯趕緊找釀酒人,說老威廉一下子喝太多麥酒,喝過頭啦!」
「麥酒?喝過頭?」沃爾夫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喝過頭?這是什麼意思?還有,麥酒和生病,有什麼關係呀?」
「我也不明白呀!」維德再次搖頭:「不過,洛斯老爺這麼說,肯定是有道理的吧……反正,釀酒人過去之後,老威廉很快就好過來啦……哎呀,這些都不重要!」維德一邊擺着手,一邊繼續說道:「反正,一點點豌豆和麥子肯定對老威廉沒什麼用了……知道老威廉那天喝了多少麥酒嗎?」
「多少?」
維德比劃了一下。
「嘖嘖!嘖嘖嘖嘖!」沃爾夫立刻開始吞咽口水。
比劃手勢的維德,也同樣在吞口水。
好一會之後,沃爾夫才恢復正常說話的能力:「老威廉呀,老威廉呀,幸運的老威廉呀……唉,換了我的話,就算到死的時候,這輩子的麥酒加起來,也沒機會喝過……喝過……」
「喝過頭!」
「對,對!」沃爾夫臉上滿是艷羨的神情:「喝過頭!天啦,麥酒,喝過頭!真想喝過頭啊……」
這時,又一戶村民出現在教堂入口的小徑處。
「嘿!尼爾!這邊……」維德又開始招手。
「日安,維德……日安,沃爾夫。」尼爾領着家人走了過來:「你們很早啊。」
「現在不早了。」維德回答:「份地里幹了一會才過來。」
「是嗎?」尼爾一邊說,一邊左右張望:「是哪塊份地?」
維德看向了沃爾夫,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苦笑。
「嘿……」
等着尼爾走到雕塑旁邊,沃爾夫一把將尼爾抓住,同時手臂指向教堂門口的幾個大圈:「不要找啦,老威廉,雅克林,伊德拉他們那邊,哪個你都擠不進去。」
「唉……」看了一會,尼爾臉上浮出濃濃的失望。
「別嘆氣了……就算找過去又怎麼樣呢?」沃爾夫將剛剛從維德口中聽到的「喝過頭」故事告訴尼爾,「怎麼樣?知道喝過頭要多少麥酒嗎?你有多少麥子?能弄多少麥糠釀酒?」
「嘖嘖嘖嘖!原來,麥酒還能喝……喝過頭!」尼爾毫不意外地開始吞咽口水,臉上也毫不意外地露出極其嚮往的神色。
「不對呀……」過了一小會,尼爾忽然說道:「我又不是求着移蜂窩,我是想找伊德拉,商量一下借耕牛的事情呀!」
「咦?」
維德和沃爾夫同時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後者皺眉問道:「借耕牛?是領主老爺的耕牛嗎?這件事情,不是需要找牛倌……唔,需要找洛斯老爺才行嗎?」
「咦?你們不知道嗎?」
尼爾同樣皺眉:「牛倌的活兒,洛斯老爺已經全部交給了伊德拉了啊。」
「什麼?」
維德和沃爾夫完全沒聽說過這件事情。
「真的!」以為兩人的神情是懷疑的表現,尼爾急急說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夏役就快要結束啦,男爵老爺的耕牛也可以閒下來了,傑夫家的份地不是落下了很多活兒嗎?昨天,路過教堂的時候,傑夫就去找洛斯……唔,洛斯老爺,洛斯老爺說,以後村莊耕牛的事情,牛倌的事情,都不用再特意去問他,直接找伊德拉就可以了。」
「唔……這樣啊……」
「難怪伊德拉旁邊人那麼多……」
維德和沃爾夫一起緩緩點頭。
「這樣也對。」想了想,維德說道:「畢竟,男爵老爺已經讓洛斯老爺做養蜂人了,牛倌的活兒,是可以交給他兄弟們……嘖嘖,嘖嘖嘖嘖,牛倌!牛倌啊!伊德拉真是好運氣!」
「牛倌啊!就這樣就是牛倌了……」沃爾夫同樣很是感慨,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不過……伊德拉是牛倌了……那格雷斯……」
兩人同情的目光,投向了教堂門口,另一個眾多人群圍成的大圈。
「哈……格雷斯嗎?」
尼爾笑了一下:「你們想的太多啦!昨天的昨天我就看到了,洛斯老爺去森林裏找蜂窩的時候,格雷斯就跟在他的後面……」
「咦!」維德瞪大了眼睛:「難道說……養蜂人,洛斯老爺也不打算要了嗎?」
「是啊!」沃爾夫也極其驚訝:「養蜂人!這可不像牛倌啊!養蜂人,蕎麥加倍結籽!加倍結籽!這個活兒……」
「嘿……」
尼爾完全不同意兩人的看法:「牛倌也好,養蜂人也好,艾克麗村莊多了這麼多糧食,耕牛受了傷,生了病又能治好,以後的耕牛啊,蜂窩啊,都會越來越多,這麼多活兒,哪裏是一個人能照顧得過來……別說伊德拉和格雷斯了……」尼爾先指了指教堂門口的兩個大圈,然後又指向一個稍小一點,幾乎都是由小孩子們圍成的人圈:「就算加上小尼娜抱着的帕沃……說不定人手都不夠!」
「天啦!」
「主宰啊!」
「這……這……」
這一回,教堂粗糙石塊雕出來的塑像旁,不僅僅維德和沃爾夫,就連他們的家人,也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
許久許久,艱難地壓住心頭的震驚,艱難地消化尼爾透露的信息,維德吐出了一口長氣:「這……一句話都不會說的小傢伙,就已經是手藝人了!」
「你應該說……」沃爾夫接着說道:「連在地上爬都不利索的小傢伙,就已經是手藝人了!」
旁邊的婆娘,兒子,女兒,幾乎全部都心有戚戚。
「看來……」
沃爾夫忽然說道:「普拉亞牧師……是準備讓洛斯老爺,專心跟着他做學生了。」
「是啊!」維德點點頭:「前幾年,洛斯老爺只能偶爾聽一下牧師老爺的教導,學手藝的時候太少啦。」
「確實是這樣。」尼爾也說道:「洛斯老爺畢竟長大了,是時候專心跟隨普拉亞老爺了。」
「咦?洛斯長大了?洛斯?長大了?」
這個時候,聽到家長們的交談,尼爾的小兒子,身高剛剛到尼爾腰際,正在和其他孩子們圍着雕塑轉圈,借着雕塑彼此比劃身高,玩得樂此不疲的小伊夫忽然抬起頭來:「父親,你說的是那個洛斯嗎?他好像和我差不多高啊……而且,洛斯不是剛剛成為牧師老爺的學生嗎?以前,牧師老爺不是只有安德烈小老爺一個學生嗎?」
一瞬間,教堂左側,雕塑旁邊的村民們立刻安靜下來。
好一會之後。
「尼爾……」維德勉強笑了笑:「你的兒子……呵呵……」
「唔……我記得這是凱夫吧?」沃爾夫摸摸小凱夫的腦袋:「已經長這麼高啦?要記得好好聽你父親的話呀!」
尼爾的臉色,和熄滅後的火塘一模一樣。
拽着凱夫的耳朵,尼爾默不作聲地走向了教堂側面,柴火房的方向。
一小會兒,尼爾消失的方向,隱約傳來了壓制着情緒的喝罵,巴掌拍到的聲音,以及小孩子委屈的啜泣。
「聽到了吧!」
趁着男人們紛紛沉默,沒有注意的間隙,維德的妻子,將不敢再玩鬧的小兒子拉到了身邊。
「不聽話就是這樣!」將嘴巴湊到小兒子的耳朵旁邊,維德的妻子輕輕地說道:「老爺們的事情,可千萬不要胡說呀!聽,那個冒失鬼正在挨打呢!」
幾分鐘之後,跟在沉着臉的尼爾身後,凱夫哆哆嗦嗦地走了回來。
雖然低着頭,但眾人還是可以看見,小凱夫的臉上,分明印着兩個通紅的巴掌。
「唉,其實也不用這樣。」
「小孩子不懂事,多教一下就可以了嘛。」
眾人勸說着。
正在這個時候,教堂石子小徑的盡頭,通往溪流的方向,兩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過來。
「呀!安德烈小老爺來了……」
「是安德烈小老爺!」
「洛斯老爺也來了!」
「安德烈小老爺!」
「洛斯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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