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不對的斯卡哈，飛身直上，用最快速度撲向從天而降的虹彩。
然而，累積了過多疲勞的她，反應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被慎二先一個身位將虹彩拿到手中。
虹彩的長度與阿爾蒂拉的「軍神之劍」類似，但樣式不同。
「軍神之劍」是劍，慎二手中握着的是槍，短槍。
鑄造的材質也不相同，「軍神之劍」是神造寶具，用的是地球的材料。
這把槍使用的則是地球上不存在的材料——反逆靈子（anticell）！
反逆靈子是與常規靈子相反的靈子，是捕食遊星製作巨神阿爾蒂拉的身體的原材料。巨神所擁有的世界特攻，文明侵蝕，文明吸收皆是來源於反逆靈子的特效。
製作而成的短槍顯然也附帶了這樣的效果，因此得名「反逆之槍」。
槍的設計和製作是以慎二為主。五年前擊破賽法盧後，他就一直在研究反逆靈子。
最後的完成和導引由地球和月球上兩個阿爾蒂拉負責。畢竟是她們身體上分離出去的部分，操縱起來最容易。
更加重要的是，這個時候，慎二已經進入了影之國，她無暇分心。
之所以不一開始就帶上，是為了防止被斯卡哈預知能力。
如果被她預先知道了，毫無疑問會做出防備和針對。正如斯卡哈說的，就算要死，也必須是在竭盡全力後的戰死。
以斯卡哈的能力和積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想要殺她的難度將會以幾何等級提升。
所以慎二選擇先不帶，憑自身的力量和斯卡哈對耗。耗到她疲勞，耗到她精神狀態下降，也耗到影之國變得不穩定，出現破綻。
這才讓兩個阿爾蒂拉導引「反逆之槍」，在關鍵時刻入場，為這場漫長的等候，漫長的決鬥畫上句號。
由於事先知情，慎二的反應比斯卡哈更快，成功握住「反逆之槍」。
儘管接下來，斯卡哈對慎二發起了猛攻，在他身上刺了十多個窟窿，但這並沒有什麼用，勝負的天平已經徹底倒向慎二這邊。
吸收了主人血液和魔力的「反逆之槍」綻放出詭異的光芒，不需要慎二刻意牽動，便已展露鋒芒。
它的職責本就是破壞世界，毀滅文明。世界的秩序，生靈的詛咒正是它要破壞的東西。
激起的魔術被輕而易舉的穿透。
影之國的主宰者的權限也無法阻止短槍的進擊。
就連她一直在用的兩把魔槍也被粉碎。
所有的文明造物，在「反逆之槍」面前沒有任何意義。
無奈地斯卡哈只能後退，從前退到後，從天空退到地面。
但影之國的面積終究是有限的，當她退到城牆邊的時候，流溢着三色光芒的槍抵住了她的胸口。
「我贏了。」
握住「反逆之槍」的慎二如此宣告。
所謂的「反逆」不僅指代「反逆靈子」，也指代弟子向師父發起的謀反、叛逆。
「我承認，是你的勝利。」
斯卡哈繃緊的身體緩緩放鬆，她不再抵抗，不再掙扎，坦然接受了敗北的事實。
「你已經超越我了，作為老師，我很欣慰。」
「一直以來，受您照顧了。」
慎二凝望着眼前的容顏，神情複雜。
她，依舊是如此的驚艷，依舊是如此的平靜，就像兩人第一次相見時那樣。
斯卡哈也在凝望着慎二，不再是從前的俯視，而是略微抬頭的仰視。
「來實現我的願望吧，我的弟子，殺了我，讓我真正迎來死亡。」
靈魂深處驚悸，生命本能的畏懼告訴她，這把槍確實是有着殺死她的能力。即使是世界的秩序，影之國的加護也無法阻止來自星球之外，更高等級文明造物的一刺。
只要它能闖過自己的胸膛，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
慎二的手抖了。
明明之前連戰十天都不曾有過顫抖，現在卻在抖動，劇烈的抖動。
「來吧，殺了我！」
斯卡哈又一次重複，身體向前挪了挪，讓鋒銳的強姦刺破了衣服，刺破了皮膚，滴下一滴血液。
這一刻，她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久到自己都記不清楚準確的時間。
「！」慎二連忙穩住手腕，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慎二，都到了這一步了，你難道要退縮？」
斯卡哈呵斥着，胸口依舊滴着血，一滴一滴，沒有任何復原的跡象。
「師匠……」慎二囁喏着。
「間桐慎二！！！」
斯卡哈一邊繼續呵斥，一邊迎着槍尖邁步向前。
慎二低下頭，一步一步向後退去，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咄咄逼人。
「你想做一個膽小鬼？」
「我——不想做一個膽小鬼！」
慎二身體一顫，猛然停下腳步。接着將「反逆之槍」放下，而後直接丟過了城牆，丟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所以我不會殺了你！絕對不會！」
斯卡哈愣住了，她沒有想到慎二會是這樣的反應。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只差最後一步。」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沒有辦法殺死你！」
慎二咬着牙，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這才是他糾結、彷徨、退縮的真正的原因。
之前怎麼打都無所謂，因為知道不會死，但真到了生死的關頭，他絕對下不了手。
「喜歡……嗎？」斯卡哈喃喃地說着。
「是啊，我喜歡你，師匠，不，斯卡哈。從來到這個世界，不，從前世開始，我就一直很喜歡你了。」
既然已經說出了口，慎二也就豁出去了。
「我不知道這份感情到底該怎麼算？是所謂純潔的愛情，還是醜陋的佔有欲。但我知道，我就是喜歡你，就是不想你死，就是想要得到你。」
他鼓起熊心豹子膽，走上前去一把保住自己的老師，曾經高高在上的女王。
「永恆最大的敵人其實是孤獨，一個人獨處千年的滋味的確不好受。但以後不同了，我會陪着你。」
「有第三魔法在，我只要不想死，就可以不死，所以無論永恆有多麼漫長我都會陪着你。」
「我們一起去探索這個世界，如果這個世界不夠，還有其他的世界，還有遠遠超越地球的文明。我已經掌握到了一部分關鍵，宇宙是無限大的，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讓你感到無聊！」
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是用喊出來的，喊得聲嘶力竭，用盡全身的力氣，只為讓她聽清自己的心聲。明明已經掌握了靈魂的魔法，慎二卻像是忘了一般，選擇了這種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
「慎二……」
斯卡哈一直堅定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恍惚。
她動搖了。
有多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
一千年？兩千年？還是更久？
她只記得，自從成為弒神者以來，便再也沒有人對她表白過。
即使是曾經寄予厚望的光之子，也只是恪守原則，有賊心沒賊膽。
久而久之，她甚至忘記了被人喜歡，也喜歡別人的感覺。
一直到遇到這個關門弟子。
那一年，他還是個只有幾歲的小傢伙，卻沒臉沒皮地想要佔自己的便宜。
即便雙方交換了夢境。
即便一次又一次的分別。
他依舊沒有改變的意思。
當時她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她和他之間有着本質的差別，自己有着永恆的詛咒，他終會逝去。
不過現在不同了，他真的站到了與她同樣的，甚至比她更高的高度，也主動背負起了永恆的詛咒。
她和他終於可以對等。
過往的一幕幕逐漸浮現在斯卡哈的眼前，慎二的話語也終於傳到了她的心中。
「你說這樣的話……是認真的。」
「是。」慎二把嘴湊到斯卡哈的耳邊，堅定地說着。
「你這樣做是在出爾反爾，你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
「出爾反爾也好過做膽小鬼。而且，你說了，勝者主宰一切，我贏了，我主宰，包括你在內！」
「你這麼做想過羽絲緹薩、櫻她們的感受嗎？我能夠感覺到，她們一直在關注這裏。」
抱住女人的手臂微微一抖，又很快恢復正常。
「我知道。但我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要打要罵要罰，回去再說，但是，讓我放棄你，絕不可能。」
「那幾個小女孩說的沒錯，你是個花心的傢伙！」
斯卡哈說着，用力在慎二的腰上掐了一把。
慎二吃痛，卻強行忍住。
「花心就花心了，我不認為師匠你會在意。」
斯卡哈生活在凱爾特，生活在神代。而神代凱爾特人，尤其是男性的作風……嗯，只能說慎二的花心根本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
「是啊，和永恆的時光比起來，這又算得了什麼？」
聽到斯卡哈的呢喃，慎二終於說出了他的期盼。
「所以，不要死，我要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你真的能夠做到嗎？慎二。一直陪着我，不會讓我感到無聊。」
「我能，相信我師匠，我這十六年的努力就是最好的證據。」
斯卡哈用手扶住慎二的臉，讓兩人四目相對。
「如果你沒有做到——」
「——那就去死吧，我們一起。」
聽到這個回答，斯卡哈合上眼皮，用自己的嘴唇在慎二的嘴唇上輕輕一碰。
這就是她的回答：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無論是生，還是死。
慎二也將手上移，捧住那張夢寐以求的臉龐。
「師匠。」
「嗯？」
「這麼做以後就不能反悔了。」
「嗯。我不會反悔的，只是有點遺憾。」
「遺憾什麼？」
「我一直希望，你能用槍貫穿我。」
「啊，這其實不衝突啊，隨時可以。」說到這裏，慎二突然嘿嘿一笑，「我除了『反逆之槍』，還有一把槍，男人都有的。」
斯卡哈瞬間反應過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雙手發力在慎二的胸口上一推。
「你還有這個精力嗎？」
「啊——」
慎二應聲倒地。到了這一步，全靠執念支撐，此時心愿已滿，力量也就消退了。
當然，嘴上認輸是不可能的。
「男人絕對不可以說不行！不過，被人看現場直播，還是算了吧。」
「呵呵，我不介意哦。」斯卡哈故意這麼說道。
「你不介意也不行，我是男人我說了算！」
「要這麼說，我是女王，應該我說了算。」
「這樣啊，那就老規矩，拳頭大的說了算。我贏了，聽我的。」
「那就沒辦法了，聽你的吧——唔。」
斯卡哈也到了強弩之末，身體軟倒，就在慎二的身旁。
「先好好睡一覺吧，有什麼話醒來再說。」
「嗯。」
男人伸出手臂，墊住女人的後頸。
女人偏轉腦袋，靠上男人的肩膀，那是她從來沒有嘗試過的動作。
不過感覺，真的很不錯。
「晚安，慎二。」
「晚安，師匠。」
ps：到了這裏，大家都看出來了，這本書終於該到完結的時候了，接下來就是一個交待性質的結局。奸少的新書已經確定，名字是《珀爾修斯的迦勒底之旅》，就在這兩天上傳，請大家繼續支持，謝謝了。
第十六章 絕殺與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