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書亞趕到盧瓦爾宮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而這時的盧瓦爾宮也迎來了一天之中最絢麗的時刻。天籟整個建築群都籠罩在一片燈火輝煌之中,數不清的豪華馬車正等待着進入大門。門口迎客的廝不斷地報出一個個響亮的名號:
「普羅旺斯伯爵殿下攜夫人來訪!」
「阿圖瓦伯爵、伯爵夫人及昂古萊姆公爵殿下來訪!」
「維萊爾伯爵來訪!」
「羅昂.戈梅內親王殿下及夫人來訪!」
「斯塔厄爾夫人來訪!」
「狄奧多爾.拉默及亞歷山大.拉默閣下來訪!」
「巴爾比夫人來訪!」
「當甘公爵來訪!」
就是這麼一剎那的功夫,約書亞就聽到了一連串顯赫的名字,其中有路易十六的兩位野心勃勃的王弟,還有前財政總監在巴黎資產階級中名望很高的內克爾的女兒斯塔厄爾夫人,嫁給了瑞典駐法國大使斯塔厄爾.豪斯頓男爵。拉默兄弟也是大貴族中著名的改革派,在去年的貴族會議上站在了改革派那一邊。巴爾比夫人之前介紹過就不多,最後面那位當甘公爵也是王族,具體來出自孔代家族,是第九代孔代親王的獨子。
約書亞能能看這些顯貴們從走下馬車的那一刻開始臉上就掛在虛假的笑容,他們熱情的互相寒暄,彼此擁抱親吻,仿佛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但是全巴黎都知道他們是面和心不合。普羅旺斯伯爵和阿圖瓦伯爵時時刻刻都在路易十六面前爭寵,當他們的王兄路易十六陛下還沒有接受包.皮手術生不出兒子的時候,這兩位王弟就垂涎着那張寶座,尤其是阿圖瓦伯爵,他可是早早就生出了好兒子,也就是昂古萊姆公爵,一度的他被認為是最合適的王位繼承人。
不過隨着路易王太子路易十七的哥哥和路易十七的誕生,這兩位伯爵殿下的身價是暴跌,擁有兩個兒子的路易十六怎麼也不可能將王位傳給兩位愛弟。所以這兩位伯爵殿下爭寵的目標從王位變成了金錢,他們無時不刻的在打路易十六錢袋子的主意,誰讓這兩位伯爵殿下都是債台高築,每人都欠下了上千萬利弗爾的巨債呢。
還有那拉默兄弟,這兩位並不是路易十六面前的紅人,因為傾向於立憲和改革,他們並不得宮廷的歡心,跟老舊派貴族也是水火不容。比如你看羅昂.戈梅內親王、維萊爾伯爵和當甘公爵同他們擁抱時臉色可是非常精彩,這三位貴人仿佛就在抱着一坨狗屎,臉上的厭惡是藏都藏不住。
不過拉默兄弟恐怕並不在乎,他們走的是奧爾良公爵的門路,而奧爾良公爵跟路易十六的關係又是明擺着的,不被主流貴族圈子喜歡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但這並沒有關係,反正主流貴族圈也不會資助他們,這年頭爹親娘親都不如黃橙橙的可愛親,范不着丟棄錢袋子去迎合那些主流丑不是麼。
不光是幾位男士是表裏不一,女士們之間的矛盾也是劍拔弩張,比如斯塔厄爾男爵夫人雖然伸手讓普羅旺斯伯爵和阿圖瓦伯爵吻了,但她也是頗為不喜的,她父親內克爾之所從財政總監的寶座上掉下來,以這兩位伯爵為的親貴們是沒少出力,而且他們背地裏還嘲笑內克爾是個外國平民,嘲笑這位前財政總監沒有紋章,不過是個會計而已。
這樣的侮辱就讓斯塔厄爾男爵夫人很難受了,這些年來如果不是他的父親勉力支撐,王室早就破產了。這幫兜里比鏡子還要乾淨的王孫貴族不光不感恩戴德,還挑三揀四的擺貴人架子,什麼東西嘛!
實話實,斯塔厄爾男爵夫人壓根就不想搭理這些窮酸鬼,明明欠了一屁股債還要裝腔作勢,就應該讓這幫酸腐的傢伙破產,她還真想看看天家貴胄上街乞討是個什麼樣子。
斯塔厄爾男爵夫人如果有一百個理由心情不爽,那麼當甘公爵就有一百個理由莫名其妙。孔代家族和奧爾良家族雖然都是波旁家族的旁系,但是兩家的關係和交往實話只是一般。尤其是這一代奧爾良公爵襲爵之後,兩家的關係就更加一般了。
別看孔代家族在馬薩林時代是刺頭,但是隨着第六代孔代公爵迎娶了路易十四陛下的私生女,孔代家族同王室正統的關係就陡然密切起來。到了當甘公爵祖父這一代就已經是鐵杆的王黨和保守份子了。自然的同喜歡改革喜歡收買民心的奧爾良公爵是不對路了。一般除非是非常必要,兩家是絕不來往,看上去不像是親戚反而像是仇敵。
自然的,當甘公爵突然接到奧爾良公爵的請帖,請他過府出席晚宴時,年輕的當甘公爵頗有些躊躇和莫名其妙,思考再三才決定赴宴。不過他也想好了,最多就是露個面就走,眼下為了三級會議宮廷內外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還是少跟奧爾良公爵打交道為妙。
這一群人心思各異的走進了前廳,出來迎客的是奧爾良公爵的長子沙爾特公爵。這個十八歲的伙子看着倍精神,他熱情的招呼着各位貴賓,努力讓他們感受到奧爾良家的熱情,同時也沒有忘記展示自家的威風。他盡全力的讓上門的客人知道:奧爾良家族才是路易十三最優秀的子孫,是比今上更有王家氣度的賢王。
只不過他這番表示過於浮誇,展示的氣度與其是王家風範,不如是撲面而來的銅臭奢靡。如果去掉這些金錢的裝飾,他大抵上不過是平凡或者平庸的中人之資。至少他那位堂弟昂古萊姆公爵路易.安東尼是很不服氣這位堂兄的,兩人就在盧瓦爾宮門口展開了一番口舌之爭。
「公爵,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昂古萊姆公爵上來就是咄咄逼人,「我的馬車足足等了十分鐘才有僕役前來接待。這簡直是不可接受的,如果不是知道奧爾良公爵殿下一貫是熱情歡迎我們的,我都只能認為這是故意的怠慢了。只能您的僕人真的是欠調教,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您介紹一名更加合格的管家,我相信他會幫你把這些瑣事處理得井井有條的!」
沙爾特公爵能高興就怪了,天地良心,奧爾良家也不是第一次宴客了,比這宏大得多的場面也不是一次兩次,哪一次出過紕漏。他這位堂弟在馬車裏最多等了不到一分鐘,而到他嘴裏就變成了十分鐘,這不是故意來打他的臉嗎?
當時沙爾特公爵就給懟回去了:「我的弟弟,我一貫是知道你是愛挑剔的,不過這一回我得,你不能怪我的那些可憐僕人,您沒看見他們被您的話嚇壞了?這可不好,不要挑這些卑微的人的不是,他們已經努力在伺候人了。您沒有被怠慢,也不會被怠慢,唯一的問題是您的懷表出問題了,這該死的機械走得太快,一秒得上十秒,一分得上十分,我這裏還是有一些從瑞士來的高級貨,宴會結束之後我給您戴上一塊,弄錯時間可不是好事!」
昂古萊姆公爵氣得哼了一聲,還想再什麼,但是他的父親阿圖瓦伯爵卻沒興趣繼續磨牙了,他只想知道奧爾良公爵為什麼突然召開這場宴會,不得就打斷了這場鬥嘴,帶着昂古萊姆公爵走進了盧瓦爾宮。
也就是在此時,約書亞的馬車緩緩繞過盧瓦爾宮正門的車流,躲開了那些八卦饒舌的奇葩貴族們從後門直接進入了奧爾良公爵的秘密會客廳。在那裏,奧爾良公爵同他的心腹秘書也就是那位擅長於寫作的皮埃爾.德.拉克洛以及阿爾弗雷德進行交談。當聽聞約書亞已經在門口等候的時候,公爵興奮的跳了起來,幾乎要不顧身份的親自去開門迎接。
這是約書亞第一次進入奧爾良公爵的秘密會客廳,迎面是一組雕花雞翅木天鵝絨沙,在華麗的波西米亞風格水晶茶几下面墊着一整張白熊皮,看着就那麼奢華。
會客廳的大部分空間都是各種展示櫃,有刀劍、珠寶、各類古董和古籍,至於牆壁上除了名貴的掛毯之外就是各種油畫。約書亞僅僅是掃了一眼就現了不少著名的畫家。比如夏爾丹、比如韋爾內、比如喬爾喬內,比如提香。
只不過這些名家的巨作並未能引起約書亞多大的興趣,倒不是他沒有這種鑑賞能力,在這方面克洛維可是相當的嚴格,將音樂、美術當成了君子必須學習的技藝,哪怕約書亞就是再抗拒也得學。所以基本的審美能力約書亞是不缺乏的,他之所以對那些巨作沒興趣,是因為他被奧爾良公爵背後的那副巨大的畫作所吸引了。
這幅畫整整佔據了一面牆,所以畫作中的人物幾乎都是真人大,再加上畫家的精心創作,使得這幅畫裏的人物乍看之下似乎就跟真的一樣!
當然,這依然不是吸引約書亞注意力的關鍵原因,他之所以關注這幅畫,是因為他見過這幅畫,這幅畫的等比例縮版本就掛在克洛維的書房裏。兩幅畫除了大不同之外,其他的各種細節幾乎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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