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水兜頭澆在姚宴的臉上, 躺在地上的姚宴一口氣喘上來,猛然坐起身, 任由冷水在臉上流淌, 大口大口的喘氣, 仿佛溺水的人。
她的臉是慘白的, 眼神是驚惶未定的, 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中途驚醒,她拍拍胸口,咧嘴一笑,自以為真的是一場噩夢。
可是當她看到蹲踞在對面, 眯着眼睛看她的白毛猞猁時, 驀地窒息。
她機械的轉頭, 瞪大了眼睛,看一眼被釘在木板上鮮血直流的祝君行, 再看一眼被浸泡在琉璃瓶子裏的小孩浮屍, 忽的一下子驚叫起來。
一個人的身體裏竟然貯藏着那樣一種聲音, 完全沒有束縛,如瀑布從懸崖上急流而下衝擊在青石板上的那一瞬, 驚恐、痛苦、怨恨。
宮殿裏的燈爆了燈花, 坐在鳳羽寶座上的西門傾城似乎完全不受這噪音的影響,淡淡開口, 「行了, 不就死了兩個人嗎。」
驚叫聲戛然而止, 紅着眼睛的姚宴跳起來就沖向西門傾城,西門傾城輕蔑的笑望姚宴,「這就對了,誰讓你痛苦你就讓誰痛苦千倍百倍,坐在地上哭就是廢物。」
姚宴被兩個宮婢撂倒在地,牢牢壓在地上,她恨極了,「你殺了我,你為什麼獨獨留下了我!你殺了我啊!」
&就這點出息?」西門傾城蹙眉,不滿的看着姚宴。
&是太后,身邊走狗無數,我算什麼,不過一介賤人罷了,你還想我有什麼出息,怨恨你,找你報仇嗎?你難道會放過我?」姚宴痛極恨極之後便是意志消沉但求一死。
西門傾城坐直身子,指甲輕輕刮着鳳紋扶手,思忖了片刻就笑道:「哀家不止會放了你,哀家還要留你在身邊做女官,哀家給你報仇的機會,如何?」
低垂着眼跪在地上的姚宴冷笑兩聲,盯着冰冷而反光的地磚道:「你既殺了我的夫君和孩子,偏偏又留下我慢慢折磨,我上輩子莫非挖了你的墳鞭屍不成,否則你怎會如此恨我?」
猞猁跳上西門傾城的膝,西門傾城抱着自己的寵物軟了軟身子,笑道:「你這孩子莫非忘了姑母對你的疼愛了不成,我留你在身邊哪裏捨得折磨。」
姚宴再度冷笑。在和西門傾城對話的過程中,悄然在腦海中聯繫系統,可是系統沒有一點反應。
她被系統拋棄了?
系統放棄她這個愚蠢的宿主了?
姚宴攥緊拳頭,拼命的往下壓制想不顧一切和西門傾城同歸於盡的念頭。
第一,她現在近不了西門傾城的身,她不顧一切反抗的後果可能是被當場擊殺。
第二,她要忍耐,只有活着才有報仇的希望。
姚宴抬頭,將西門傾城仔仔細細的納入眼睛裏,放入心裏。
她看着這個高高坐在那裏,威儀赫赫、艷色無匹的女人,心裏想,她就是憑藉這姿容才走到這個位置上的吧。
她的姿容也不俗呢,而這個毒害了她的丈夫和女兒的女人,容色卻已經走到盡頭了。
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是不是在想,哀家容顏枯萎,再不能用美色做什麼,而你卻正當年?」
再度被挑明了心中所想,姚宴的身子瑟瑟顫抖,看着西門傾城猶如看着魔鬼。
&這孩子。」西門傾城慈愛的嘆一口氣,「你什麼都寫在臉上,哀家看一眼就猜到了。可是哀家得教你,單憑美色什麼都做不成,你想啊,一個花瓶能做什麼?」
姚宴此時完全被西門傾城打擊到崩潰,忍不住憤怒道:「我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西門傾城像是聽了個笑話,卻一本正經的點頭,哄着姚宴道:「好,我焚香沐浴等着你來殺可好?你現在一定累了,下去梳洗一番睡一覺吧。等你睡飽了醒來就會發現,誰死了都不會天塌地陷,順便你也可以想想怎麼替他們報仇。如何?下去吧。」
西門傾城掩唇打了個哈欠,起身扶着女官的手臂慢慢走了。
&主,請跟奴婢來。」
姚宴低着頭,猶如木偶一般機械的從祝君行的屍體旁走過,低聲詢問道:「我能給他們收屍嗎?」
&婢不知。」
姚宴垂着頭,腳下靴子踩過從祝君行身上留下來的血,她痴痴一笑,心裏想,果真如那老妖婆所說的,人死了,也沒什麼,她踩着他的血,心也是不痛的。
再見了祝君行,只要我還活着我一定會為你報仇,哪怕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