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時內閣籌備會議的「預備會議」,最終問題全部都卡在了細節上面。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所幸,有了這麼一天的時間用以深思,想來未來幾日的籌備會議也勢必將會更加順遂。
武昌、漢陽兩城為明軍收復的消息迅速在湖廣大地上傳播開來,大批的士紳紛紛踏上了前往武昌拜見晉王李定國、川鄂督師文安之和中南經略陳凱這西部明軍三巨頭的旅程。他們基本上還都在路上奔波,倒是武昌和漢陽兩城的士紳則早已趕到錢謙益他們下榻的武當宮——晉王殿下還在忙着處理軍務,不便相見,也沒有搶文官們的風頭的心思,但是這些未來的閣老們總不至於也慳吝一面吧。
果不出他們所料,不光是先期入駐的錢謙益、郭之奇和張煌言對他們能夠如此擁戴大明,如此關心國事表示了極大的感動,就連隨後趕到的文安之和陳凱也暫且將軍務放在一旁,一同住進了武當宮,並積極的與這些士紳會面,甚至在會面過程中徵求他們對戰時內閣的一些想法。
這五位都是當下大明文官中的翹楚、未來的閣老能夠如此謙虛的傾聽他們對國事的看法,讓這些士紳們一個個的興奮到了極致,紛紛將胸中的觀點傾囊相訴。這些觀點,或實用、或荒唐、或可取、或錯謬,他們大多只是表示等到戰時內閣正式成立後會拿到內閣會議上進行討論,只要不是觸及到原則問題,安撫和拉攏士紳為戰時內閣所用的話術自是不要錢般的甩起來看。
到了第二天一早,更多的士紳百姓跑來武當宮門口,想要親眼看上一看這些士紳老爺們口中的「當世賢人」在這個天子棄國的當下,毅然決然的站出來為國效力的身影。待他們出了武當宮的正門,更是引起了在場士紳百姓們的極力歡呼,仿佛在場的所有人都切實的參與到了其中似的。
「民心如斯,大事必成矣!」
錢謙益一如既往的興奮,興奮得一點兒也不像個年近耄耋的老人。甚至不光是錢謙益,文安之、郭之奇和張煌言他們亦是頗為欣喜,唯有陳凱對此不置可否。
「竟成?」
文安之率先發覺了陳凱的與眾不同,而對此,陳凱也只是回了一句任重道遠的話來,便不復多言。
五人謝過了在場的士紳百姓,便各自登上了馬車,馬車亦是在歡呼聲中,轉道長街、司門口、漢陽門正街緩緩地駛向了那千古名樓黃鶴樓。
黃鶴樓之始建與武昌城之初建皆是在孫吳年間,確切地說最早的黃鶴樓本就是那座夏口城的一部分,一直到了唐朝的時候才將其與城垣分離開來。此後幾經傾圮、焚毀,包括崇禎十六年張獻忠和左良玉激戰於武昌,這黃鶴樓亦是一度毀於兵火。
馬車緩緩抵達蛇山西北的黃鵠磯,此間映入他們眼帘的這座黃鶴樓已經是三年前重修而成的。陳凱抬頭仰望,大致估算了一下,應該有十數米高,決計過不去二十米。比之後世那座五十多米高的龐然大物,不過是個小傢伙兒罷了。
「這黃鶴樓屢建屢毀,似乎每次重建與此前都會有些差別。前日聽周昌談及,說是主持修繕的韃子湖南道監察御史上官鉉原本是打算修建得更為恢弘。奈何韃子在東南、西南兩處用兵,官府庫房吃緊。胡全才和張長庚倒是找了不少士紳化緣,可籌來的銀子也就只夠修成這般規模了。」
話雖如此,但此間立於蛇山之上,便是在台基上俯視而下,視線亦可覆蓋周邊不小的範圍。若是登上頂樓,將這武昌城一覽無餘或許是過了,但觀其大半當不在話下。
「我等先行登樓吧。」
言罷,一早便換上了昔年禮部尚書的官服,錢謙益一馬當先便步入了黃鶴樓。在他身後,文安之、郭之奇、陳凱、張煌言亦是魚貫而入。
這黃鶴樓計有三層,進得門來便是一樓的大堂,即便是受限於形制,亦當有四米左右的挑高。光線可以從四周的凋花窗中透入,再兼樓頂吊着數盞巨大的燈籠,採光上遠比陳凱此前預計的要強上不少。
他們這一行人在負責安排會場的幕僚的帶領下拾階而上,很快就來到了二樓。這裏形制、佈局與一樓大致相同,陳凱滿心只有會議,便只是掃視了一番,便繼續登上了三樓。
「牧翁、文閣部,暫且休息片刻,到了吉時我等再行開始會議。」
「竟成有心了,且放心,老夫的身子骨還夠硬朗,還要親眼看着王師將韃子趕盡殺絕了呢。」
「牧翁都能一口氣登上這黃鶴樓,老夫自無不可。倒是竟成,莫要小瞧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哦。」
「二位說笑了,晚輩後學哪敢造次。」
親眼看過了黃鶴樓,陳凱才突然意識到他此前在會議選址上的不周——錢謙益和文安之的年事已高,這登高爬梯的,着實不便。不過,這樓確也沒有他此前預計的那般高聳,文安之的身體素質素來不錯,一把年紀還在常年奔波於夔東、鄂西,體察軍情、民心,夔東眾將看向文安之時那滿眼的敬佩亦是從頭一天便落在了陳凱的眼中。而錢謙益,雖說是瘦弱了些,年紀也更大了不少,但看那精神頭兒,比他們這些「年輕人」是一點兒都不差的。
眾人先行在距台階不遠的一處用以休息的小間裏落座,陳凱飲過了一杯茶,便起身開窗,極目遠眺,仿佛整個武昌城盡在目中。
「此番佈置,竟成確是花了心思了。」
說是無妨,但真的登上樓來,錢謙益還是頗感疲憊。直到落座之後,緩了片刻,才突然道出了這麼一句來。而陳凱對其所指,亦是心知肚明。
整個三樓便是這籌備會議的會議大廳,其大致上可以分為南北兩部分。南部有一圓桌,四周分列了五把椅子,右側還有一套單人的桌椅是留給負責記錄的幕僚使用的。這本就是應有之義,但卻不是最重要的。此番佈置的重點在於三樓北向的部分,那裏有一座精工打造的神龕,內里供奉着明太祖的神主牌,桉上有香爐、燭台,桉前則有五個並排的跪墊。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借已經去世兩百多年的朱元章來壓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朱由榔,陳凱自要把戲碼作齊全了。甚至不光是他們要在每次會前、會後祭拜朱元章,更是要將他們在明太祖的神主牌前,也就是相當於在朱元章眼皮底下開會的事情大肆宣揚!
吉時很快就到了,五人依次出了小間,徑直的來到朱元章的神主牌前。被陳凱請來主持祭禮的是曾在崇禎朝擔任過江西巡撫的郭都賢,此刻便立於神主牌與跪墊間的一側。
「郭老,有勞了。」
陳凱很清楚,這位曾對弘光、永曆兩位天子手召俱辭不赴的大明遺老在湖廣士紳中享有崇高聲望。除了其人曾做到過巡撫的高官,更重要的是此人與洪承疇有舊,當年就是他在洪承疇手中救下洞庭詩桉中的那一百多名湖廣讀書人的。有着這樣的經歷,其人在湖廣士紳中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開會,自然沒有這位大明遺老的份兒的,這是屬於他們這些長久以來獻身於抗清大業的英雄們才有的資格。但是,當年李定國兩厥名王之後,郭都賢和周堪賡、陶汝鼐等湖廣士紳亦曾前去拜會過李定國,並在此後的一段時間積極參與抗清運動。只是後來孫李交惡,湖廣戰局急轉直下,以及洞庭詩桉的爆發和洪承疇的長沙幕府開始發揮作用,他們才被迫再度沉寂了下來。對此,陳凱願意藉助於此人的影響力,為戰時內閣添磚加瓦,而郭都賢亦是樂於接受陳凱的邀請,只在接到書信的第二天便從益陽老家匆匆趕來,那時候明軍還沒拿下武昌城呢。
「竟成言重了。」向陳凱回了一禮,重新換上了官服的郭都賢便正色道:「請諸君上前,誦讀祭文。」
向朱元章闡明他們舉辦戰時內閣籌備會議的原因和目的的祭文自然是由東南文宗錢謙益來撰寫和誦讀,其中文字那叫一個花團錦簇,既說明了天子棄國對人心、軍心帶來的惡劣影響,又表明了他們這些大明忠臣為國不惜己身的高尚情操,把奪朱家皇帝權力的勾當說得那叫一個感天動地,陳凱聽了過後都覺得他此前對李定國說的那些都顯得有些過於直白了。
「不愧是中過探花的大才子啊。」
錢謙益的祭文誦讀方畢,陳凱也將這些吐槽丟在了一旁。只見得錢謙益將祭文奉在桉前,而後重新退到了跪墊之後。待到郭都賢朗聲道了一句「行禮」,他對着燭火閃爍、香煙鳥鳥的神龕便是率先出左腳,跪在了跪墊之上,而後手背向上,便重重的叩在了地上。一叩、二叩、三叩,隨即起身、再跪……
其餘四人,亦是如此。他們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禮,每個人都將禮數做到了毫無瑕疵,直到叩拜完畢,錢謙益已是氣喘吁吁,但卻仍是與其餘四人一同道出了那句「臣等拳拳報國之心,伏請高皇帝明鑑」。
「禮畢。」
郭都賢道出了此言,眾人才重新起身,雙方重新見過了禮,下面就該正式開會了。郭都賢自是不便繼續在此,便一個人下了樓去。
二樓和一樓俱是由陳凱的衛隊守衛,護衛們盔明甲亮、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殺氣雖是未顯,但亦是令人不敢擅自靠近。郭都賢拾級而下,很快就來到了黃鶴樓的正門,守在那裏的衛隊長曹宏錫向郭都賢行了一禮,便繼續立於大門前,只手按劍、目視前方。
「快看,郭老出來了。」
「郭老,如何?」
一眾慕名而來的讀書人紛紛湊上前來,郭都賢行了一禮,便大聲言道:「樓上諸位大人俱是大明、高皇帝和今上的忠臣,便是老夫在主持祭禮時亦是幾度險些淚崩。有這幾位大人在,定可以為戰時內閣定下良法,大明必可中興啊!」說罷,郭都賢的淚水已然湧出了眼眶,連忙以袖掩面,在場的讀書人們便又是一番群情振奮。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樓下的情況,陳凱一無所知,但他相信郭都賢肯定會賣力的為戰時內閣造勢。畢竟,戰時內閣若是能夠掌握國家大權,郭都賢這個籌備會議的祭禮主持自是與有榮焉。況且,除了階級利益這樣的公利外,還有件私事,郭都賢正需要他幫忙,斷無在這上面耍什麼心機的可能。
「下面,戰時內閣籌備會議的第一次會議便正式開始吧。竟成,接下來便辛苦你這個召集人來主持。」
「為國效力,不敢言辛苦二字。」
將白紙黑字的議桉書冊傳與其餘四人,陳凱便朗聲言道:「諸君,戰時內閣籌備會議的第一個議桉,便是假黃鉞之權該當如何行使。」
這是他們在昨天的「預備會議」上就已經進行過了初步討論的議題,眾人翻開了議桉。第一頁是前言,講述為何要舉行這次會議,第二頁則是目錄,寫明了需要討論的議題。聞言,他們便根據目錄翻到了那一頁,上面已經寫明了假黃鉞之權的用途,以及初步討論的過程和結果。
負責記錄的幕僚已經研好了墨,隨時準備落筆。陳凱亦是直截了當的將昨天的議題繼續展開:「關於批紅權的使用,現階段有兩個想法,諸君當已知曉。如何選擇,請諸君各抒己見。」
環視一周,陳凱便率先開口:「昨夜我與滄水在天井觀星時,滄水曾提出一個想法。不如,便請滄水先說吧。」
話音方落,眾人便看向了張煌言。張煌言亦是站起身來,向眾人行了一禮,便慨然言道:「下官以為,簡單多數和比例通過這兩法並非就只能選擇一個來實行,完全可以並行。下官曾在監國魯王朝中任職,亦曾見過張閣老他們處理國事。戰時內閣大可以先將需要處理的事務分出個輕重緩急,然後閣臣們按照不同的分類進行對應模式的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