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娘親早就知道了啊。」狐殺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信。
嗯?胡二娘知道了什麼?
崇小白才想起拿起白粥喝了一口,可眼神餘光還偷瞄着狐殺和狐殺手中的信。
她在猜想信的內容到底是什麼?會不會和自己忘的事情有關?好奇心在膨脹。
狐殺讀罷,有些感慨。所以愛情這種就是那種明知是讓自己粉身碎骨的存在也好渾然不顧飛蛾撲火的存在嗎?
餘光過去,狐殺注意到了自己身邊有個好奇心爆棚的寶寶,明明拼了命想知道信的內容,可還要裝作自己一點也不想看。
「你當自己是蒼蠅嗎?視線能夠環繞一周,連信里的內容也能看的清楚?」狐殺有些好笑,剛才沉重的心情有些被沖淡。
「沒,沒啊。只是,只是好奇。不過我不能看……」崇小白說着一口將白粥仰頭喝光,還閉着眼睛,好像這樣就能夠不在意。
「哈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內容。裏面講的是一個爛俗的愛情故事,不過說起是狐妖與書生的話本,還不說是農夫與蛇、東郭與狼。」狐殺把信放在崇小白眼前晃了晃,「想不想知道裏面寫了什麼呢?」
這種挑逗般的行為,讓崇小白感到不爽,把空碗猛地一放,哼了一聲。
「誰稀罕?這是你娘親的東西,還是好生保管起來吧。」
「生氣了?」狐殺笑得眼睛彎了起來,美的如同亂花迷人,璀璨如星,自帶風情。
崇小白雖然知道這貨笑起來比花魁都美上好幾個等級,不過勝在天天泡在花叢中也會免疫,她只是吸了下鼻子表示不屑。
「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信我就放在這裏,你慢慢看,我把碗筷收拾下去送到後廚。哎呀,你怎麼沒吃青菜?不過你把粥喝光了,比昨天要強,那就不說你了。」狐殺將信放下,細心收拾了崇小白身前的空碗剩菜,活像一個照顧不省心丈夫的妻子。
「我晚上想吃肉。」崇小白拿起信。
「那就讓下人給你做個肉沫茄子之類的……不許講條件!否則連肉沫都沒有!」狐殺有些兇狠的語氣,讓崇小白訕訕閉上了嘴。
崇小白覺得,這可不是妻子照顧不省心的丈夫,而是母親照顧不省心的孩子。
等狐殺帶上了房門,崇小白才把這封信拿起,細細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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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兒。
請允許我這麼叫你,因為這個名字畢竟是你爹和我細心研究定下名字。而且焱兒的族名為「殺」字,殺戮之氣過盛,為娘實在不喜。不過因為是沿着老祖的族譜排字所留,你正好犯「殺」字。
焱兒,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為娘大概已經去了,因為我知道終究會有這樣一天的,從愛上你爹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被殺死的準備。
這件事要從上代虹啟國太子,同上代三皇子爭帝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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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二娘……不,應當稱為狐雪荷。
狐雪荷的字偏瘦偏小,筆尖卻透着一股韌勁,仿若劍劈頑石應聲裂,劍刃扶柳卻不斷,字跡清秀有力。
崇小白隔着紙都能感覺到狐雪荷是一個弱女子,卻有着應有的堅持和不屈。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個女子才能在愛情上不顧一切吧……
事情的發生要從二十一年前說起,也就是當今虹啟國皇帝還是太子,與實力不分上下的三皇子爭奪帝位之時。
那是的虞丞相--虞思成,還只是一介書生,有個小官職,卻不管事。
後來機緣巧合下虞思成得到密報,說三皇子可能從狐族借到一個寶物,也就是仙魔鈴。這種寶物有着蠱惑人心之力,而三皇子想要用此控制皇帝立下遺詔。
仙魔鈴非月空狐族的寶物,而是狐雪荷的爹--上任族長所有,因此借用寶物也是通過她的同意,護送寶物來此的人也是她。
此時的虞思成已經有了不甘居人之下的野心,一心只想在太子身前立功,為了以後的官居高位。於是他暗中操作與胡清荷偶遇,想趁機奪取。
但沒想到狐雪荷卻愛上了虞思成,愛得如此奮不顧身。甚至明知道這個人是因為寶物的關係才接近自己。狐雪荷大概是愛得盲目,以為這個人一開始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純,但最終是跟自己一樣,愛上了彼此,卻不成想錯付了終生。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更何況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拒絕長得如此美艷動人的狐雪荷,甚至明知道她是一隻狐妖。
不管最後到底是沉於美色還是權力誘人,虞思成娶了狐雪荷為妾。
狐雪荷過門之後,虞思成留了個心眼,對外稱此人是某青樓花魁。沒有將狐雪荷真正身份告知太子,自己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甚至對三皇子那邊的人謊稱狐妖性格多變,不想將寶物交給人類,已經返回族內。
一年後狐殺出生,虞思成為了討狐雪荷歡心,不顧祖訓將狐殺歸為嫡系,也便是二少爺虞焱。
兩年後,十八年前。太子登基三皇子自縊而亡。虞思成也是有才之人,又是一直站在太子一側,如今太子登基,他也水高船漲身居要職。
虞思成再也不用擔心狐雪荷將寶物給三皇子,自然她也就沒有了用處。但虞思成因為覺得那個寶物還在她身上,並覬覦着這個寶物,沒有狠心休了狐雪荷,但是態度遠沒有當初熱情,急速冷卻了下來。
這封信就是這個事情之後寫下的。
此時的狐雪荷雖然心冷,但依舊愛着虞思成,祈禱着他終有一天的回心轉意。
信的結尾寫着一句話。
「無論怎樣,他都是你爹。焱兒,你要照顧好他。」
可惜狐殺是難以再替狐雪荷實現了。
放下信,崇小白不由得嘆了句痴心人。
想來狐雪荷寫下信之後沒多久,便是榮五娘陷害狐雪荷的時候。
那時虞思成沒有阻止,反而是順水推舟。
崇小白猜,這個時候的狐雪荷是對虞思成依舊抱有希望呢?還是心生怨氣,由愛轉恨?
她覺得,狐雪荷心中還是愛着的吧。
要不然在第一次逃走之時,為何不回到這裏--月空狐族的族地呢?
這個女人心裏是不是還有着對愛情的那份偏執呢?
狐雪荷和虞思成。
狐妖和書生。
農夫與蛇。
崇小白也覺得難以說清。
合上書信,同狐殺那般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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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狐殺將菜盤遞給了迎來的下人,準備轉身返回崇小白所居住的地方,卻在半路碰見了正在尋找他的狐玉書。
「玉書大哥,找我何事?」狐殺恭敬說道。
「聽說那個丫頭醒了?怎麼樣?需不需要我去尋找一些適合人類的補藥?」狐玉書關心地問道。
「多謝玉書大哥關心,白丫頭年齡還小,用不得什麼補藥,還是靠自身恢復的好。更何況現在她只是在魂魄上需要治癒而已。」狐殺答道。
「那便好……話說,賢弟,你當真用了那個契約?」
「自然是。」狐殺回道。
「……你還是這般單純,早晚有一天你會毀在這上面。」狐玉書看了一眼狐殺,嘆口氣。
「玉書大哥這就不必替我擔心了,對於白丫頭我還是有信心的。」狐殺說道。
狐玉書也不知道這個七歲大的孩子到底有哪一點吸引了狐殺,每每當狐殺提起那個孩子,本來有些冷漠的神色都會溫柔下來。
不過這樣……也好。
「也罷,那個丫頭小小年紀就達到了練氣六階,當這個孩子十六歲築基之時,相比之後的仙途更加平坦。留在身邊也不是為一個助力。」狐玉書說道。
「留在身邊?」狐殺一愣。
「怎麼?賢弟有其他打算?」狐玉書微微皺眉。
「不,我未曾想過。我畢竟不過半妖,能夠容身之處只有這裏。而白丫頭現在正處於打下基礎的好年齡,前途光明。她不應該同我一起留在這裏,這裏是妖族,沒有什麼能夠供她修煉的好功法。我想她應該找到一個能夠指引她未來的宗門……」狐殺緩緩說道,忽然想起那張笑着挑釁他的小臉,眼神不自覺愈發溫柔。
聽罷,狐玉書面色一變,立馬接話道:「賢弟你在說什麼話,將一個和你有共生魂契的人放到宗門裏,豈不是你把自己性命交給別人掌握了?」
這不由得狐玉書不着急,讓那個孩子進入宗門的話,日後下手豈不是不方便了?
「我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好了,不能讓她再因我而牽累。至於她若是……我也無悔。」狐殺話語鏗鏘有力,眼神滿是堅定。
「可是那孩子不過練氣六階,根本就沒有自保能力,若是留在狐族我們還能護她性命。若是沒有人類修行的功法,我們月空狐族又不是沒有辦法弄到,大不了就去搶……」
狐殺聽不下去,打斷了狐玉書的話。
「那你能保證弄到正陽宗的傳承功法嗎?你能弄到東堂的四象仙書殘篇嗎?你能給白丫頭弄來一個元嬰期的師父嗎?以白丫頭的資質,必定能當上某位大能的親傳弟子,她能少走多少彎路!更何況,玉書大哥!你要知道這裏是妖族!就算你能做主給白丫頭大量的修煉資源,這只會讓其他族人的怨氣更大。絕沒有一個妖族能容忍人類在自己的地盤上修煉。比起外面,這裏對於白丫頭更加危險!」
狐殺說罷,臉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泛紅。
狐玉書愕然,狐殺剛才是對自己發火了嗎?
狐殺在此修行五年,儘管族人都對其態度惡劣,可他也只是以冷漠對待,在面對自己和父親時更是恭敬萬分,從未見過狐殺像今日這般。
對於狐殺說的話,狐玉書還當真沒法反駁,月空狐族只不過是狐族的九大分支的墊底存在,最高修為是族長狐和,修為金丹後期。不可能給那個孩子同宗門一樣的上好功法。至於大量的修煉資源……除非他狐玉書是瘋了才給一個人類。
「可是將那個孩子放在外面實在是太危險了……」狐玉書不死心,還想繼續說服狐殺。
「大不了我便陪白丫頭一起去宗門,我馬上就要晉級金丹期,護她左右還是綽綽有餘。」狐殺面色不善。
「這樣可不行,畢竟你還是月空狐族的准族長,不能陪一個小丫頭去冒險!」狐玉書連忙說道。
「既然如此,玉書大哥就不要多說了。我過一陣自會將白丫頭送去宗門,而我還會回到這裏。」狐殺說着就要離開,「而且玉書大哥,比起擔心別人的事情,你更應該擔心的是自己。」
狐玉書黯然,眼睜睜看着狐殺離開。
是的,他在幻術一道上造詣非常,正也是這樣,他的身體根本趕不上他在幻術上的成長。他將自己的修為壓制在半步金丹,不敢突破,一旦突破,他就要將性命都搭上。
所以……他才需要狐殺突破金丹。
狐玉書心下打定主意,臉上露出與溫雅氣質不符的表情,帶着一絲狠毒。
沒有辦法了,進入宗門便進入宗門吧,那個孩子總不可能一輩子耗在宗門裏修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