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和李玄霸兩人相對無言，雖然兩人在御花園中只是相對數步之遙，但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只有兩人清楚。這與當年何曾相似，只是一個錦衣寬袍，雄姿英發，一個卻是關入牢籠之中。
「父親，你老了。」好半響，李玄霸才輕輕的說了一句話來，卻是不知道是什麼用意。讓李淵面色變了變，李玄霸接着說道：「若是此刻在母親的靈位前見我，我會鄙視你的。看來，現在的你，已經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樣了。」
「玄霸，陪你父親走走。」李淵面色變了幾番，先從紅色變成了白色，再從白色變了灰色，身軀也變的有些曲僂來，最後化成了一聲長嘆，嘆息道：「這些年，是父親對不起你，嘿嘿，早知道如此，何必當初啊！」
「父親的門第觀念實在是太重了，不但對不起我，也對不起母親。」李玄霸聲音十分平靜的說道。
李淵身形一僵，最後點了點頭，說道：「玄霸說的不錯，我是對不起你的母親，倒是你呢？你現在因為一個外人來逼迫你的父親，你考慮過我的感受了嗎？堂堂的天下第一高手，不幫自己的父兄，卻是去幫助一個外人，這就是你的孝道！」李淵的怒火一下子點燃了，他想起了楊廣。
李玄霸頓時一笑，說道：「外人，姐夫可不是外人，他對我比對他的那些兄弟們好多了。更何況，若不是姐夫找來孫思邈，我根本就活不過十六歲，又如何為父兄效命呢？我的命都是人家給的。再說，為父兄效命又如何？最後在玄武門被亂箭射死，或者是被李世民砍下腦袋來。」
「你，你這個孽子。」李淵面色發白，頭腦發暈，趕緊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喘了幾口氣，才說道：「李信倒是精明的很。居然讓你來勸降，真是看的起我李淵了。」
「不是姐夫讓我來的，是姐姐讓我來的。」李玄霸毫不客氣的說道：「只是稟報姐夫之後，姐夫同意的而已。」
「四娘！哼。軍國大事，也是一個婦人可以干涉的，真是自作聰明，她這麼點小心思，李信就看不出來。長孫無忌就看不出來，真是笑話。」李淵先是一愣，一下子就明白自己女兒的意思，不屑的說道：「這種人遲早是要吃虧的。」
「父親，現在道路是擺在你面前，你歸順之後，與蕭銑相同，這些年蕭銑在長安過的很自在，錢糧不缺，或是遊山玩水。或是呼朋喚友，沒有什麼阻礙。」李玄霸十分平靜的說道：「其他的宗室大臣，除李孝恭、李道光等人可以獲得郡公爵位，其他的人着吏部進行考察。」
「李信難道就不怕我殺了你嗎？」李淵幽幽的說道。
「那，恐怕整個李氏家族都會為我而陪葬。」李玄霸也十分平靜的說道：「我這個身體已經多活了十年，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
「你二哥呢！」李淵又詢問道。
「聖旨之上沒有提及。」李玄霸想了想，還是認真的說道。
「哎！自作孽不可活。父親老了，有些事情也應該看的清楚了。二郎和你姐夫之間的恩怨，你也應該知道，這件事情說不上誰對誰錯。只是父親不求其他，還請你姐夫為二郎留一條血脈吧！」李淵話一說話，整個人好像又老了幾歲。
「我聽說當初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曾經派人追殺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骨血？不知道父親可知道此事？」李玄霸不屑的說道。
李淵身形一陣顫抖。站起身來，擺了擺手，說道：「你說的不錯，這就是因果報應，你說的話，我知道了。等下就有聖旨下達，你可以出去了。」
李玄霸望着李淵的背影，心中微微一陣感嘆，他朝李淵的背影行了一禮，這才在內侍的帶領下出了皇宮，等到了宮外的時候，卻發現外面已經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宗室之中，李神通、李道宗等等，大臣之中，諸如裴寂、王珪、魏徵等等都在那裏，一見李玄霸出來，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們可是生怕李淵一怒之下，將李玄霸斬首了，那才會出天大的事情。
「玄霸！」李道宗卻是不管，迎了上去，說道：「怎麼樣？皇上那裏怎麼說？」
「不知道。」李玄霸搖搖頭，他並不知道李淵到了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但是也明白，李淵手中已經沒有什麼本錢了。只是李淵若是投降了，那東宮那邊該怎麼辦？李玄霸的目光落在魏徵等人的身上，李道宗看在眼中，心中一動，對李神通點了點頭。
李神通也只能暗自嘆了口氣，雖然大家都看不上李世民的所作所為，但是畢竟這一次李家的榮光要消失，李淵去帝號，回歸長安恐怕已經成了定局，不知道這些東宮僚屬們會有什麼下場。
半響之後，就見城門處走出一個內侍來，那內侍手上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之上，放着龍袍、皇冠、玉璽等物，眾人的臉色頓時變的更加複雜了。有的人面色陰沉，有的面色暗喜，有的卻是化為一聲長嘆。李淵已經決定投降了。
「殷國公，這是陛下讓小人送來的，從今日，陛下去帝號，歸順大唐。」內侍跪在地上，捧着托盤，大聲說道。
「如此甚好。」李玄霸在人群之中掃了眾人一眼，最後落在裴寂身上，說道：「裴大人，麻煩你謄寫詔書，分發各地，讓各地軍隊放棄抵抗，迎接大唐王師入城。」李玄霸說完之後，轉身就走，兒子勸降老子，到底是一件不怎麼光彩的事情。
「是。」裴寂卻是洋洋得意，自己總算是在大趙最後恢復了權力，而且還能得到李玄霸的認可，想必回到大唐之後，不僅僅能保住性命，弄不好還能升官發財。
「小人，小人，十足的小人。」魏徵指着裴寂冷哼道：「大唐若是用此人為官，我魏徵寧願回去當一個農夫，也不伺候他李信。」
「魏徵，你也不要得意，不要忘記了，你是李世民的人，陛下和李世民之間的恩怨，你是知道的，嘿嘿，皇上赦免了所有的人，就是沒有赦免李世民，李世民殺兄逼父，罪大惡極。今日總算是遭受了報應。」裴寂哈哈大笑。
人群之中，魏徵、于志寧等人卻是面色一變，不管怎麼樣，裴寂說的就是事實，剛才就在城外的時候，李道宗已經將聖旨當中的內容告訴眾人了，也明白李信對於李世民的態度，眾人雖然一陣惋惜，但也僅僅是惋惜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皇宮的城牆上發出一陣陣歡呼之聲，眾多將士紛紛山呼萬歲，難掩其中的歡喜之色。顯然是已經知道李趙歸降的事情了。
「人心所向，誰也阻擋不了了。」李神通看着身邊的李道宗，卻是嘆了口氣，這些士兵們知道自己對陣李信，或許因為軍隊紀律的緣故，不得不抵擋，但是軍心士氣已喪，想要取得勝利是不可能的，現在不用打仗了，也就意味着自己能活下來，如何不高興呢！
「這些人恐怕才是最喜歡的。」王珪對身邊的獨孤懷恩說道：「他們追求的是最簡單的幸福，可是諸位呢？」
「嘿嘿，我獨孤家現在除掉一些錢財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雖然沒落了，但是必定有崛起的機會，可是其他人家就不知道了，當初逼着我賣地，嘖嘖，這下好了。」獨孤懷恩眼珠里卻是露出一絲陰沉來，他忘不了獨孤鳳出現在長安後的情景，河北、山東的世家紛紛找上門來，想着方的削弱自己，將獨孤家的田地瓜分一光，最讓他寒心的是李淵、李世民的暗中支持。
現在好了，李信的軍隊即將來了，按照大唐的政策，河北、山東的土地將會重新分配，這些世家大族們掌握那麼都的土地，正中了李信的忌諱，要麼留人，送出土地，要麼兩樣都不能留，這已經是擺在世家大族面前的選擇。
王珪也是嘆了口氣，眼下大局已定，擺在世家大族面前的，最重要的還是土地問題，這些人在李淵手下，也不知道搶了多少田地，也不知道多少人百姓淪為佃戶，現在李信殺來了，按照關中例，這些田地恐怕是保不住了。
「怎麼，王大人，你可考慮好了？」獨孤懷恩用好笑的語氣望着王珪，目光卻是落在後面的崔民干身上，雙目中閃爍着惡毒。最後又望着遠處的鄭善果，這個老東西當初也是有一份的，這下好了，李信來了，不用自己出手，恐怕這些世家大族就要倒霉了。
崔民干和鄭善果兩人也看到了獨孤懷恩的眼神，相互望了一眼，轉身默默的出了大隊人馬，甚至在大隊人馬中的其他世家大族也是如此。李淵既然已經歸順，那就意味李信已經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擺在眾人面前的，是如何應付以後的事情，這些世家大族要共進退，不得不商議一番。(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