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法師就不是以勇氣見長的職業。除了某些「不死系」的傢伙之外,正常的法師們大多喜歡保留有用之身以圖將來——至於究竟他們圖的「將來」是什麼,那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所以當艾蘭茨軍距離魔法儀式場地已經不足百步的時候,諾曼·斯皮克搖搖頭,整個人化作一道金光,沖天而去。
諾曼·斯皮克一跑,剩下的法師們毫不猶豫地有樣學樣。傳送法術的光芒一道接着一道,簡直像是一片光雨落在地上。光雨散去之後,原本上千法師組成的浩浩蕩蕩的龐大的魔法儀式之中,就剩下了一群既施展不出傳送法術,也沒有傳送捲軸的低級法師,一個個愁眉苦臉,提不起半點鬥志。
面對來勢洶洶的艾蘭茨軍,他們只能束手就擒。
然而,堂堂混血魔人的諾曼·斯皮克,會留給艾蘭茨軍一個輝煌的勝利嗎?會把這好幾百個低級法師留給他們嗎?
顯然不會!
所以還沒等艾蘭茨軍衝到面前,所有人都清楚地感覺到了,那個龐大的魔法陣之中,正在發生令人驚駭的變化。
積蓄於其中的海量魔力不再像之前那樣平穩地流動,而是猛烈地激盪起來。伴隨每一次的激盪,這些魔力都會變得狂暴一分,就像是一群狂怒的猛獸,正在用力撞擊囚禁它們的籠子。
更可怕的是,這籠子已經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可能崩潰。
卡特琳娜目眥欲裂,想都沒想,大吼一聲「撤」,就撥轉馬頭,帶着暴風騎兵調轉方向,想要逃出戰場。
而那些被留下的法師們,有的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有的呆若木雞失魂落魄,有的狂呼大叫拼命奔跑,有的淚流滿面不斷詛咒,還有聲嘶力竭求救的、竭力施展法術想要阻止爆炸的、躺在地上閉眼等死的……要是有人將這一幕記錄下來,儼然一副「末日降臨」的畫卷。
大概十秒鐘之後,巨大的爆炸如期而至。
首先是地面開裂,無數的光束從魔法陣的每一條紋路之中冒出來,亂七八糟不成樣子。所有被光束射到的法師,無論他們在幹什麼、是否有準備,都被直接貫穿,動作瞬間凝固,仿佛變成了雕像一般。逃在後面的艾蘭茨軍之中也有不少人中了招,雖然正在狂奔,卻連人帶馬都停住了。
緊接着,以魔法陣中央的祭壇為核心,地面向上隆起,就像是升起了一個巨大的水泡,只是這水泡不是由肥皂或者別的東西組成,而是由泥土、塵埃、魔力、以及被卷在其中的各種各樣的雜物組成。
當然,人,也是「雜物」的一部分。
這個「水泡」飛快地變大,很快就長到了整個魔法陣那麼大,它的裏面光怪陸離,充滿着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顏色和線條。任何擁有魔力的生物,只要注視到這一團雜亂,體內的魔力就會完全不受控制,猛然迸發,從一切可以發泄的通道噴發出來。
大約就在第一個法師因為注視它而自爆的同時,「水泡」也炸裂了。
沒有聲音,或者說聲音還來不及發出,猛烈的爆風首先席捲了周圍的一切。這風強烈得無法想像,距離稍稍近一些的東西直接就在其中化為了灰燼,只有逃得比較遠的——比方說那些落在後面的艾蘭茨騎兵們,才能夠勉強保留一些比較完整的碎塊,或者是在最後關頭來得及慘叫一聲半聲。
伴隨着爆風,烈焰終於姍姍來遲。它朝着周圍膨脹,朝着天空噴發,將所有能夠挾裹的灰燼都卷上了天空,在雲霄之中散開,宛若一個巨大的蘑菇。
正在色雷斯軍之中散佈消息的穿越者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不止一個人失聲驚呼:「蘑菇雲?!」
蘑菇雲是什麼?地球上絕大多數接受過中等甚至初等教育的人都知道。
這特麼不是核彈嗎!
當然,蘑菇雲其實真不一定就是核彈,也可能是別的什麼。但毫無疑問,只要是看到了這朵壯觀的火焰與塵埃之雲,就意味着爆炸一定很大。
嗯,很大,只能用這種蒼白的方式來形容。
那些色雷斯的魔法師們早就已經屍骨無存,哪怕連一小塊稍稍完整一點的碎片都找不到。艾蘭茨騎兵們也已經人仰馬翻,只有沖在最前面的——之前是最後面的——很少的一些人,能夠有機會挑戰極限,憑藉巧妙的騎術和不可思議的運氣,藉助爆炸的狂風一路狂飆,跑到了相對安全一些的地方。
他們跑得那麼遠,竟然在幾秒鐘裏面就穿過了之前狂奔好一陣子的距離,最前面的一個,乾脆一口氣衝出了色雷斯軍的陣地,才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淚流滿面地慶祝自己居然活下來了。
是的,慶祝。
面對這超乎想像的大爆炸,就算是驍勇的暴風騎兵,也失去了任何對抗的勇氣。能夠在其中保住性命,就已經是值得慶祝的事情了。
甚至於,就連色雷斯軍陣地後方的那些輔兵們,都有許多被爆風吹得無法站穩,跌跌爬爬。不止一個人因為摔得太重而送了性命,哭喊之聲連成一片。
而緊接着,猛烈的爆炸聲傳來,橫掃整個戰場。
這聲音如同雷霆擊中了地面,卻比它又響亮了無數倍,不知道多少人畜被震得七竅流血,實力稍稍差一點的,甚至直接當場倒地,被活活震死。
爆風和巨響之後,才是熾熱的塵埃從天而降。色雷斯軍的帳篷、軍資甚至士兵本身,任何可以燃燒的東西,只要沾到一點點塵埃,就會瞬間點燃,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炬。
僥倖活下來的士兵們哭喊着,拼命在地上打滾。但只有少數人能夠得以倖存,大多數人在巨響的震撼之下早已陷入迷惘,等他們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只用了一兩分鐘的時間,整個色雷斯軍的陣地,就化為了一片火海。
無論是勇敢衝鋒的艾蘭茨騎兵們,是固守陣地的色雷斯士兵們,還是做好了準備想要逃的牆頭草們,在這場大爆炸面前,都沒有任何分別。
熊熊烈焰,覆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