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車到了場中停下,車中人卻不下車,只聽得一個陰測測的聲音說道:「你們一眾反賊光天化日之下再次聚會,也算都到齊了,也省的咱家一個個去找。」
這人說話陰陽怪氣,聲音不大,我離的好遠,卻也聽得清清楚楚。只見台上諸人均大驚失色,唯有許犯平靜如常。許犯走到台前,依着江湖禮數道:「不知是哪位英雄大駕光臨英雄谷,農家未能及時迎接,還請恕罪!」
「哈哈,今日便是你們死期,也好讓你們死個明白,咱家便是中常侍張讓。」車上人說道。
許犯臉色一變,但仍不卑不亢,道:「原來是大內張公公到了,天下英雄在此,何不下車一敘?」
轎中良久沒有動靜,過了半晌,方才下來一位老者,他身着一件華貴的玄衣,一條蟠龍玉纏在腰間,頭戴三山帽,帽底的頭髮已經白了。但看他卻皮膚白嫩,臉色紅潤,卻看不出來到底多大年紀。
一眾侍衛見他下車,連忙端來腳蹬,又鋪了紅毯直到擂台上。這時,擂台上卻是我提着刀傻站着,正對着張讓。許犯這時方才注意道我,道:「貴客來臨,段少俠請先迴避一下。」我當然趕忙下了台,站在一側。
那太監張讓走得極慢,但每一步均氣勢十足,鼻孔朝天,看也不看一旁的諸位英雄。他走到擂台中間,一張蟠龍太師椅早已備下,張讓便大大咧咧地在中間一坐。人群被他的威勢所懾,一時之間也不敢說話。
待他坐定,許犯這才問道:「不知張公公到此有何貴幹?」他說話語氣平淡,顯然是對這位公公極為忌憚。
張讓卻不理他,面向眾英雄說道:「咱家接到報告,說是英雄谷有一眾反賊聚會,此來原是為探個虛實,卻不料真是如此。你們一眾江湖人物,不思量好好報效朝廷,卻在此與黃巾軍互通有無,難道是真的要反了嗎?」
他依舊是緩緩道來,但氣場卻十分強大,就像是審訊犯人一般。
「他奶奶的熊,我管你是張公公還是李公公,一個閹人也敢在眾位英雄面前大言不慚,難道是丟了的把又找回來了不成?」一位勁裝男子罵道,一眾人本也不服這個太監,聽他罵道,自然也是大笑附和。
那張讓雙目精光暴起,瞪向那漢子,那漢子竟不自覺低退了一步。但眼光豈能殺人?漢子正待說句話掩飾自己的怯懦,卻只見張讓右手握爪,遙遙向他抓來。我站在附近,只見一道氣勁襲向那漢子,暗付不好,正待出言提醒,卻只見那漢子似乎被什麼抓住了脖子,竟被一瞬間拉到了張讓跟前,張讓扣住他的脖子,略一用力,便扭斷了這位漢子的脖子。
這一下鷹起兔落,邊上眾人竟來不及反應,他剛一出手,便在百步之外殺了一人。
「擒龍功!」原來是慕容生大驚喊了出來。
「哼!你倒是有些見識。」張讓冷冷說道。
「張公公,你就算武功天下第一,能殺得了一位好漢,可你能殺盡天下英雄嗎?能殺的盡我黃巾軍兩百萬將士嗎?」許犯道。
「說不得,今日殺不得也要殺得了。」張讓道,「不過咱家一向慈悲為懷,既然來了,就不妨給你們個機會。咱家數到三,願意歸順朝廷的,就站到咱家的左手邊,從此一切罪行既往不咎,還有享不盡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如果一意孤行,非要跟着黃巾軍的,那咱家也不勉強,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是生還是死,你們自己可要細細斟酌。」
「你真能保證我們榮華富貴嗎?」人群中登時便有人喊道。
「連當今天子也要稱咱家一聲亞父,這天下的主,咱家也能做得了一半。你們如歸順於我,便是我的門生,和我共享天下。」張讓道。
他這番話說得極具誘惑,當時便有幾位大俠站到了左邊。我本來沒有什麼立場,管它黃巾軍還是朝廷,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並且,當時我跟着曹操也是和黃巾軍打過仗的,按理說此時歸順張讓便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前途一片大好。可正要邁步,卻發現黃衫少女正站在許犯背後有意無意地看着我,我臉上一紅,這一步便邁不出去。
「三!」張讓數道。
「二!」頓時又有不少江湖人物默默走到了左邊,也有不少人如我一般,正在天人交戰。
「一!」張讓隔了好久,才喊出了這一聲。我一看,眾位英雄中倒是有一大半過去了左側。我鬼使神差地竟然站在了右側沒動,黃衫少女又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看我了。
張讓剛數到一,又有一名糾結的漢子想跑過去,結果張讓手指微抬,一個極細小的光芒閃過,那人跑了一半竟然突地一下就倒地不起了,全身倒也是未見傷痕,估計是繡花針一類的暗器。
「咱家說了,只數三聲。既然數完了,還想過來,就別怪咱家翻臉無情!」張讓站起來,冷冷說道,「那剩下的,你們便是選擇尋死了,那可怪不得咱家。」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見一個玄色影子「慢慢」向人群中飄去。他的身形看上去好似甚慢,但實則卻是極快,一步就跨越了百尺到了眾人當中,一眾武林人物大驚,拔劍的拔劍,喝罵的喝罵,紛紛朝那玄色黑影殺去。
我也舞起大刀,使了個潑墨不進。
張讓完全不理會眾人向他身上招呼的兵刃,直如無人之境一般,只見他左一閃又一晃,每次手指動處都有一名好漢倒下,轉眼間便傷了十餘人。
這時只見張讓忽然待住不動了,原來卻是許犯、周一夫和慕容生等幾人出手,纏着了張讓。我認真看去,那張讓卻並非不動,在幾位高手的圍攻下,他的身法更是快到了極致,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外人看去只能看到一個影子,卻不知道他的招數到底如何。
「原來天下竟然有這麼厲害的武功!」我看得瞠目結舌,心中所想,只是我這二把刀,只能去找個鏢局當個鏢頭了,當時心下大為沮喪。
一眾高手的武藝我卻是看得清楚的,那許犯看上去是個書生模樣,使一對判官筆,卻招招打穴位,招數精妙異常;武林名宿周一夫使一把長劍,未聞劍風先見劍意,招招必攻張讓不可不救之處;就是那慕容生,也把一柄鋼扇使的出神入化,一會兒看似是刀法,一會兒又是劍法,端的是好生了得。其餘武林名宿也各有所長,劍走龍蛇,一時把那張讓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正在仔細研究這些高手們的武藝,卻只見人群一分即合。張讓又端坐在了太師椅上,左臂袖筒有鮮血滴下。一眾高手一使眼色,也都奔過去再次圍住了張讓。張讓連大氣都不喘一下,高手們卻都汗如雨下,看來這張讓受眾人圍攻,竟是遊刃有餘。
「咱家確實是低估了你們,反賊中也有如此高手。但是,今天誰也救不了……你們。」張讓說話平緩,但說道「你們」兩字時,卻忽地尖嘯了起來,那聲音如虎嘯龍吟,震盪山谷。
「佛門獅子吼!」慕容生大喊道,「大家快捂住耳朵!」
我聽張讓那一吼,直震的我五臟六腑翻騰,嗓子一甜,竟似要吐出一口血來。再定睛看那一眾高手,哪裏還有力氣捂住耳朵?也都是臉色慘白,幾人竟已不支,拄着兵器穩着身形。似我這等武藝,也未見如何受重傷,難道這獅子吼竟然是敵人功力越深便傷的愈重?
吼聲長長不能平息。我勉強拿起大刀,也大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向着張讓迎頭劈下!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