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痛徹心扉的損失
房玄齡在搖頭苦笑,杜如晦也在苦笑。能想的辦法已經都想了,可是還是難以阻止潰敗,從屈突通在洛陽城南城建國門被鄭軍的火牛陣突襲,房玄齡與杜如晦就意識到了不妙,房玄齡以參軍的名義,節制留守的數萬民夫與老弱病殘,勉強組織起了三道防線,妄圖收攏潰兵,重整旗鼓。
只是非常可惜,竭盡全力組織起來的三道防線,三次被敵人衝垮,兵敗如山倒,王世惲的鐵騎在後面追殺,唐軍的敗兵就像炸了窩的馬蜂,到處亂跑,好不容易拉起一支隊伍,還不等敵人動手,就被自家的敗兵沖了個稀里嘩啦。
留守北邙山大營的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剛剛放下鋤頭拿起武器的農夫。如果在唐軍大勝的情況下,這數萬人可憑一腔血氣之勇,衝上去將敵人沖得稀里嘩啦。可是他們畢竟沒經過戰陣磨練,一旦遭遇全軍潰敗,被敵人鐵騎衝擊,他們很難承受住全軍大敗這樣巨大的打擊,於是,就沒了主心骨,耳朵里全是敵人的呼喝,眼睛裏全是敵人惡魔般的形容,意識變成一片空白,於是,本來組織有序的接應,很快就變成了雜亂無章的潰敗。
這恰恰是王世惲的詭計,當他發現戰場已經沒有唐軍成建制抵抗的軍隊後,他就改變了策略,將麾下五千騎兵分成五個千人隊,每一次出擊都是以一個千人隊為單位,一個千人隊也不衝擊多長時間,只是短短半個時辰而已,只要到了半個時辰,立即換另外一個千人隊騎兵衝上去。
這就好比是騎兵戰的三連擊,鄭軍騎兵輪番衝上來,不是一陣箭雨,就是白刃衝擊,從背後不斷的收割着唐軍敗兵的生命。就像幾隻老虎,驅趕着大群綿羊,不時衝上來咬死一兩隻,偏偏又不合圍,讓羊群就這麼跑下去,直到全部跑進地獄的大門。
密密麻麻的唐軍俘虜被鄭軍騎兵驅趕着,將唐軍北邙山大營的營寨沖得搖搖欲墜,望着這些唐軍俘虜,什麼壕溝,什麼拒馬,什麼寨牆,根本就當不住這股如同洪水一般的人流。第一道營牆被衝倒,第二道營牆也堅持半個時辰之後,宣告失守。如今最後一道營牆也搖搖欲墜,他們還能退到哪裏去?
正所謂此消彼漲,王世惲麾下的騎兵此刻卻被即將到手的勝利,刺激得眼睛血紅,如浪潮般湧上,鐵騎隆隆踐踏着大地,衝到眾唐軍俘虜身後,在十多二十步的近距離,把狼牙箭狠狠的射向唐軍俘虜的後背。
「都他娘的聽着,沖,趕緊沖,否則死路一條!」
眾唐軍俘虜士兵早已六神無主,有救生的本能的刺激下,只要下意識的向前方奔跑着。
在眾唐軍將士的哭喊着衝擊着唐軍的大營時,唐軍北邙大營更加危險。
聽着竭斯底里的殺喊聲在耳邊激盪,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神經,望着殘肢斷臂和鮮血在空中飛舞,杜如晦咳嗽着,捂着胸口滿天痛苦的神情:「不成功,便成仁!」
房玄齡的目光與杜如晦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心中不約而同的在心中生出一個念頭,難道李唐真的沒有擁有天命?
一座一座的營壘陷入火海,大火沖天而起,這標誌着營壘已經被占,該營的武力抵抗宣告終結。燃燒起火的營壘越來越多,逐漸接近李世民的陝東行台尚書令節堂,四周的喊殺聲,已經清晰可聞。
房玄齡咬咬牙齒,走到杜如晦面前:「克明,你的結妻子還在長安等着你,你就是降了,秦王殿下也會理解你的苦衷……」
不等房玄齡說完,杜如晦搖搖頭道:「那咱們來世再見吧!」
杜如晦踉蹌的步履,向着燃燒的火海緩緩走去,那堆用草料和糧食形成的火海仿佛不是死地,而是杜如晦的天堂。杜如晦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擔憂,更沒有惶恐。有的只有平靜,有的只有從容。
房玄齡輕聲呢喃道:「克明,等等我!」
就在杜如晦已經接近火堆將近十步距離時,炙熱的火焰將杜如晦的鬚髮烤得焦臭刺鼻,突然北邙大營里倖存的眾將領都歡呼起來。
杜如晦抬眼一看,只見山腳下大隊騎兵正蜂擁而來,騎兵陣中豎起四面一丈八尺高的中軍大旗。
「陝東道行台尚書右僕射陳」
「陝東道兵右都副元帥陳」
「河南安撫使陳」
「冠軍大將軍陳」。
聽到北邙大營里還有抵抗的殺喊聲,陳應和李世民心中一松。在洛水河畔遇到長孫無忌之後,陳應與李世民這才知道,當得知屈突通得知李世民龍門中伏的時候,就率領餘下十萬大軍,自北邙大營出發,前往龍門救援李世民。
不過,屈突通也沒有想到王世惲居然會使用火牛陣這個辦法對他,匆忙之下,屈突通全軍潰敗,行軍總管史萬寶被王世惲陣前,懷州總管黃君漢陣亡,全軍遭受了滅頂之災。
至今長孫無忌也說不清屈突通在哪裏,當時他與屈突通走散了,他是泡在冰冷的洛水,假裝死屍,這才逃過一劫,不過鄭軍將士正在向洛水方向打掃戰場,遲早會發現長孫無忌詐死。
陳應一聽北邙大營尚未失陷,幸虧自己沒有放棄,否則他才懊悔萬分。於是陳應不顧戰馬竭力,採取放血刺激戰馬的方式,榨乾了戰馬最後的一絲潛力。
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陳應趕到了北邙大營山腳之下。
不過此時跟着陳應抵達北邙大營的鈎鐮槍騎兵只有不到兩千人馬,其他騎兵的戰馬已經實在是跑不動了。這些疲憊不堪的鈎鐮槍騎兵同時齊聲喊:「冠軍大將軍,河南安撫陳大使敬告留守大營將士,請堅持片刻……」
鄭軍此時圍攻北邙山大營的騎將名叫安守敬,恰恰這個安守敬與王仁則交好,從王仁則口中得知了陳應的厲害,看到陳應的旗號之後,他就心生怯意。王仁則三萬大軍佔據函谷關地利優勢的情況下,尚且奈何不得陳應,更何況此時?
「撤退……」
陳應望着揚起塵煙,一股腦兒朝着洛陽城撤退的鄭軍騎兵,頓時鬆了口氣。
現在的鈎鐮槍騎兵已經不能算是強弩之末了,而是已經油盡燈枯了。這些馬上的鈎鐮槍騎兵連舉鈎鐮槍的力氣都沒有了。別看對面的鄭軍騎兵之有不過一千餘人馬,而鈎鐮槍騎兵足足有兩千餘人,可是陳應還真沒有任何把握擊潰鄭軍騎兵,
此時鈎鐮槍騎兵不着甲冑,如果迎着鄭軍騎兵衝鋒,他們肯定會承受着巨大的傷亡,一旦戰事膠着,後果不堪設想,王世充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可以全殲陳應軍所部精銳的機會。
看着鄭軍騎兵望着陳應的旗號,連個照面都不打就轉身而逃,陳應鬆了口氣,他這次賭贏了。其實陳應最怕碰到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鄭軍將領,一旦那樣的話,陳應的英明,恐怕要毀於一旦。
望着鄭軍撤退,李秀寧鬆了口氣,李世民也鬆了口氣,陳應所部將士也鬆了口氣。
「困了俺了,俺先睡會!」羅士信從戰馬上下來,躺在地上就拿着頭盔罩在自己的臉上。
此時的唐軍俘虜順利的變成的唐軍將士,陳應發現鈎鐮槍騎兵將士搖搖欲墜,只好下令,讓留守大營的唐軍將士打掃戰場,收攏俘虜。
陳應緩緩從戰馬上下來,然後不顧寒冷,不顧形象的躺在地上,逞一個大字。
陳應實在是累壞了,這一場仗打下來,他也不輕鬆很快陳應就躺在冰冷地上呼呼酣睡。
……
當陳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座小帳篷里,身上還蓋着被子。陳應聽着肚裏的咕嚕咕嚕的抗議聲,就準備起床去找吃的。就在陳應掀被子的時候,感覺雙臂的骨頭,如同針扎一樣疼痛。
「哎呦……」陳應驚叫出聲。
李秀寧從帳外如同一陣風一樣跑來:「陳郎你怎麼樣?」
陳應搖搖頭:「用力地猛,現在胳膊使不上力氣了。肚子又餓……」
李秀寧吩咐侍衛去給陳應找些飯食。
不一會兒,親衛將飯食送到帳內,陳應吃力的爬起來,一邊用咬着牙齒,拿着筷子,忍着鑽心似的疼痛吃飯,一邊享受着疼痛的折磨。正是痛並快樂着。
李秀寧望着陳應吃痛不已的模樣,默默的端起碗,拿起一個勺子。
「幹嘛?」陳應疑惑的望着李秀寧問道。
「吃,還是不吃!」李秀寧本來就不有侍侯過人,為陳應破例本來就很難為情,可是看着陳應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樣子,氣得壓根直痒痒。看着陳應不為所動,李秀寧溫怒道:「不吃拉倒。」
「我吃,我吃還不行嗎?」陳應一邊享受着李秀寧餵他這個傷號吃飯,一邊向李秀寧打聽這次大敗,唐軍的損失情況。
李秀寧的臉上浮現擔憂之色:「慘實在是太慘了!」
「將士損失一半?」陳應試着問道:「將軍損失三分之一?」
「不止!」李秀寧搖搖頭道:「僅現面收斂的屍體,就多達三萬餘具,傷者數萬計,此時全軍不足四萬人!」
「啊!」饒是陳應內心強大,此刻不禁驚訝出聲。
李世民在淺水堪大敗,損失將近十萬人馬。這已經初唐規模非常大的戰敗了,可是這一次李世民的損失卻超過十萬人馬,而且連行軍總管劉德威與屈突通都沒有找到。
這一次不僅損失三萬餘名將士,還有大量的物資被焚燒,這樣的損失,已經會讓李唐朝廷感覺痛徹心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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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痛徹心扉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