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鎮江陵一片忙碌當中,時光如流水一般的飛逝而去。雖然官軍的勢力範圍一直在向北收縮,但是義軍在其他方向上也沒有閒置着。
而對於周淮安而言,當事業和地盤都做大之後,不但意味着更多的上升空間和發展前景,無疑也代表着更多的容錯亢余和風險承擔能力。比如可以在體制外多安置一些閒養起來的人手,作為某種象徵性的吉祥物什麼的。
而他真正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才能體會到江陵所在的重要性和地理區位上的便利;正所謂是「東連吳會,南有洞庭,南通五嶺,北繞潁泗,控扼巴蜀,可出三川,下瞰京洛」的江漢平原腹心和通衢之所。
用歷史上諸葛亮初出茅廬時召對劉備的話說,就是「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光是一個分佈在長江、荊江、漢江澄水運物流上的便利,在這個交通和通訊普遍不夠發達的時代,就足以吊打天下許多地方了。
而荊州所在的江漢平原和洞庭湖流域上,因為土地肥沃、氣候溫宜、雨量充沛而湖泊河流遍佈灌溉便利,更是歷史尤為悠久開發度很高的成熟農業產區,正所謂是蠶桑遍地而稻麥飄香的沃野良田。歷史上李白同學的《荊州歌》,李紳的《過荊門》都有專門的描述。
而且當地已經可以通過早稻和冬小麥的套種,而實現部分地區的一年兩獲道兩年三獲的收成了。雖然還比不了嶺外的三季稻什麼的頻繁,但是因為雨熱同期水土豐裕的緣故,在單季產量上卻是遠遠勝出的。
由此發達農業養活的人口基數也是比其他地方高的多,象荊州八縣的戶口最盛的開元、貞元號稱三、四十萬之巨。
如今經過太平軍之手重新清括出來之後,居然還有五萬多戶,十八、九萬口左右。而這還只是簿籍上需要承擔徭役賦稅的成年男女而已。要知道按照官府的慣例,百姓中的老人和孩童,以及大量的奴婢上從來不算在其間的。
因此,雖然在近年飽經戰亂患難而流利散失了不少民戶;但是只要有時間安定下來休養生息,光是接受北面習慣逃亡過來的河洛流民,就可以很容易在短時之內恢復過來的。
因此,當初的曹師雄他們只是一一部偏師佔據了江陵城之後,也沒有怎麼費力氣去控制地方,只是定期派出征收隊去哨糧,然後再坐收一些物產過境的抽頭而已;就已經是贍軍足食而還能有餘力陸陸續續供應義軍本陣,或是就近接濟別部友軍,乃至沿着水陸到處進行貿易取利。
現在輪到太平軍來經營和管理江陵所在荊州八縣,只怕是在產出的效能和後勁上還有大把大把的潛力可挖掘才對呢。但是想要進行更加精細化的管理和深入基層的資源調集能力;就需要自上而下的清理和改造工作,以及更多派駐在基層的辦事人手了。
這就需要從廣府方面抽調更多的現成人員和短期速成的生徒過來,才能把荊州八縣這至少數百個基層位置給充實起來。然而在這些人力資源全部到位之前,目前就只能靠暫時性的軍管和屯田體制來維持一時了。
此外,還有當地久負盛名的茶產業,蠶桑紡織業,造船業,商貿流通行業,也都需要時間來慢慢的恢復和再興。但是相應的優先次序,都要排在最基本實現自足有餘的農業生產之後了。
但不管怎麼說,一旦江陵的局面安定下來之後,就意味着既廣府所在的珠江流域之後,太平軍控制下的第二個重要產糧區和區域經濟中心,以及相應的物產流通和資源互補下,更大體量的風險承受能力和整體資源動員基數了。
而在這期間,掃蕩外圍的三路進軍也相繼就有了結果和反饋。
最先獲得回報的卻是西路的朗州(今湖南常德)境內。佔據了州治武陵城沒多久的前荊南將雷滿,幾乎是快馬加鞭的退出了洞庭湖西畔龍陽縣,而專程派人與義軍言辭謙卑的進行接觸,又轉送過來好幾車財貨作為禮物,竭力想要表明絕無與太平軍為敵的打算。
緊接着是南邊奪取了邵州(今湖南邵陽)的官軍叛將周岳,也遣使過來道賀太平軍大破山南官軍的勝利,並同行奉上一船土產為賀禮。但他本是朗州當地土族的出身,只是在爭奪朗州州城的過程當中,為同樣出自土族大姓的雷滿所逐;
所以對方來人一方面極力詆毀和抹黑雷滿的過往經歷,一邊也是相當隱晦試探義軍方面的意思,似乎想要借力攜手夾攻位於朗州的雷滿一方,並願意為此付出足夠的代價云云。
至於另有一位佔領西北面澧州(今湖南澧縣)的石門蠻族首領向助,則因為距離較遠一些又間隔了大半個朗州,除了在一夥地方土團盤踞下,與岳州接壤的安鄉縣一角之外,倒也暫時沒有發生正式接觸的機會;
而根據周淮安在地方收集到的消息,這一家同樣與前兩家的關係惡劣而相互衝突、摩擦不斷。因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各有恩怨糾纏的三家地方勢力,將會是太平軍在湖南西面的主要近鄰了。
相比之下,倒是在針對北面沿江而上的小規模武裝偵查和滲透、穿插的過程當中,卻是意外和正停駐在峽州、歸州等地,隸屬於西路都統蓋洪的數隻殘部,取得了正式聯繫和水上往來的渠道。其中就有柴平的那位長輩兼關係戶,義軍老將葛存叔在當地收攏的所部人馬。
這可真是一個意外之喜的好消息。雖然周淮安已經並不指望這些義軍殘部的戰鬥力,或是在關鍵時候能夠發揮牽制和呼應的作用;但是又這些些理論上的友軍據有長江上游,相對來自蜀中順流而下的威脅而言,最起碼也是個變相的屏障和預警啊。
南下永州和道州的主要攻勢方向就更加簡單了,在四面皆是義軍控制的勢力範圍包圍下,無論是永州的殘餘地區,還是道州全境,幾乎可以用望風出降、傳繳而定來形容。因此比較麻煩和費事的,反而是那些比較完好保留下來的地方勢力,以及他們背後的豪強、大戶之流。
所以在這裏,周淮安就只能採取比較特事特辦的兩條腿走路策略了。
一方面按照比較成熟的經驗、手段和流程,在義軍控制力較強的城邑、市鎮裏,好好的清算和公審那些士紳、豪族、大戶和富人的罪跡,作為宣傳義軍「替天行道」「再造太平」主張的印證。
另一方面,則是將沿途收編那些別部義軍當中,曾經從事過沒本買賣和有活力鄉野團體的成員給挑揀出來;經過短期的突擊訓練和教導輸灌之後,就分批下鄉負責起了對於那些城邑以外的鄉村當中,各種豪強大戶的「鋤草」工作了。
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地道本色扮演。畢竟在這亂世當中為富不仁的狗大戶,被路過的盜匪流寇給滅門之類的事情,也是屢見不鮮的常態了;只是安排在期間的太平老卒,會嚴禁和約束他們毫無意義的濫殺和破壞行為,並禁止凌辱婦女。
至於在組織下相應的集體抄掠所得,個人可以分成三分之一到一半不等;而且事後城以內的駐軍會以追繳為名,替他們進行收尾和善後工作,還可以變相的安撫和收買人心。
而負責領命幹這票「髒活」,則是新投麾下的教導司馬高季昌,和另一名叫李響的義軍頭目;也算是相互制約和監督的搭配組合了。
最後,反倒是東進到鄂州的偏師遇上了些麻煩。因為,地方上一大堆自稱是留守義軍,或是打着義軍旗號的勢力,正亂鬨鬨的打成一鍋粥;遇到外來勢力則合力起來對抗和排擠。
結果領隊的都尉吳星辰也一時間搞不清楚敵我而很是吃了幾個虧,還被人攀親論故的欺騙和襲擊損失了好些物資和人員;所以在吸取教訓停下來修整和補充之後,乾脆不加區別的一氣攻城拔寨的打過去。
結果就這麼連破十數城寨市鎮,一直推進到鄂州州治江夏城下;才在城頭嚴防死守「別部義軍」的敵視與警惕之下,帶着大批斬獲和俘虜徐徐然的退回到了蒲圻縣內。
當然了,這番遭遇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起碼通過適當一番的內部宣傳之後,也可以讓大多數太平軍將士,更好的認識和分清楚;
所謂的廣大義軍當中,那些是可以爭取和合作、幫助和再造的對象;那些又是需要嚴厲打擊和懲治的害群之馬;甚至是混進義軍隊伍當中刻意禍害大業的奸細和叛徒。
有了這種初步的認識作為鋪墊之後,將來與黃巢為首的勢力進一步切割開來,就更沒有多餘的阻力和心理障礙了。然後就在這種考量當中,周淮安就突然接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大將軍府派信使來江陵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表里兩相知(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