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茂密的樹林是獵人天生的戰場,四個槍手在小妮子眼中不過是四隻獵物,在白影和寒光中很快倒下,死無全屍。
作為一個優秀的獵人,小妮子早已嗅到前方的危險,再追下去極有可能反轉從獵人淪為獵物。
但是她會退縮嗎?
如果只是一場普通的狩獵,她會。
但是今天她不會!
這個毫無心機,從來不知道仇恨滋味的山野丫頭,葉梓萱的死,讓她深深的感受到了什麼是仇,什麼是恨!
身受重傷的費青背着吳存榮並沒能跑出多遠,就再次嗅到身後濃濃的殺機。
吳存榮回頭看見小妮子的身形越來越近,正在他恐懼和絕望到了極點的時候,大地發出密集鼓點般的震動,像是有遠古洪荒野獸正在朝這個方向趕來。
很快,吳崢和張流波的身形出現在了正前方,兩人趕在其他救援人員之前,先一步到達。
吳存榮大喜過望,但費青卻止住了腳步,吳崢早就該來,但是一直沒有行動,現在又只有他和張流波兩個人,讓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劉妮並沒有一撲而上,也停了下來,警惕的盯着吳崢兩人。
「吳崢!給我殺了她」!吳存榮興奮的大喊。
吳崢微微一笑,牽扯起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不過這個笑容並不是對吳崢,而是對兩人身後的小妮子。
「抓緊時間,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
吳存榮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吳崢,你什麼意思」!
「大公子,孟超群說得沒錯,他想借陸山民的手殺了你」。費青冷冷的盯着吳崢。
「你」!剛從絕望中看到希望,現在又再一次從希望陷入絕望。
「吳崢,爺爺不會放過你的,我爸也不會放過你的,求求你救我,我發誓絕不追究」。
吳崢呵呵一笑,「爺爺?」隨即像川劇變臉一樣,整張臉變得猙獰而恐怖。「你不會孤單,那個死老頭而會和你一起上路」。
「大逆不道,你,你竟敢對爺爺下手」!吳存榮驚懼交加,渾身瑟瑟發抖。
「大逆不道」?「吳家大逆不道的事情還做得少嗎?這是吳家的家風,也是吳家的傳統,那老不死的不是常說人不狠站不穩嗎,他之所以選擇你繼承吳家不正是因為你是個心狠手辣連親兄弟也敢殺的人嗎?可惜他已經無法知道我才是他衣缽的繼承者。」
「你,你,,你胡說,青峰明明是你殺的」。
「還在等什麼?葉梓萱就是死在他爺爺和他父親手裏」。吳崢仰頭看着不遠處的小妮子。
「來人啊!救命啊」!吳崢竭嘶底里的嘶吼,「吳崢,你不能殺我,你是不是想要吳家,我可以給你,你不能殺我,要是我死了,你脫不干係,你在吳家更無法立足」。
吳崢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放心吧,我會替你報仇,拿着陸山民和劉妮的人頭,我會成為吳家的英雄」。
小妮子警惕的看着吳崢兩人,吳崢的實力她很清楚,但另外一個黑衣人她沒見過,能夠跟上吳崢的腳力這麼快趕到這裏,即便不如吳崢也差不到哪裏去,她在權衡着要不要等陸山民趕來之後再動手。
吳崢摸了摸大光頭,淡淡道:「待會兒其他人趕來,你就沒機會動手了」。
「再等等也無妨」!正當小妮子不顧一切衝上去的時候,陸山民的聲音從林子裏傳了出來。
「山民哥」!
陸山民衝出林子,緩步走到了小妮子身邊,撇了一眼吳存榮,淡淡的看着吳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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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你看起來有些緊張」。吳世勛低頭吹着茶沫,很自然的說道。
吳世康看了眼吳世成,後者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都沒看見,這個時候他不敢和吳世康有任何眼神交流,吳世勛的話暫時還聽不出是好是壞,只寄希望於他不會產生懷疑。
吳世康定了定心神,「最近出了這麼多事,每晚都睡不好」。
吳世勛淡淡一笑,「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四啊,你這麼倔的人,一輩子都沒向人低過頭,怎麼可能主動前來負荊請罪呢」。
「大哥,我、、」,吳世康心神大亂。
吳世勛擺了擺手,皺起了眉頭,整張臉以鼻子為中心,皺紋四散開去,像是湖面盪起的漣漪。「假意請罪麻痹我,所圖不小啊,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吳世成沒有理會吳世康投來的迷茫眼神,屏住呼吸,壓住狂跳的心臟,強自鎮定道:「大哥,你誤會了。沒錯,我們來請罪並不完全出於愧疚和認識到錯誤,但絕不是大哥所說的所圖不小,我們只是想趁我們還活着打開我們的心結,給子孫們做個表率,也好讓他們以後日子過得更好些」。
吳世勛眯着眼睛看着吳世成,相對於吳世康,他同樣非常了解這個二弟,心思沉穩,人也很聰明,吳家能有今天的氣象,他的貢獻僅次於自己,唯一的缺點就是格局太小,心思偏向於小家而非吳家這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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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吳世勛的凝視,吳世成雖然內心裏早已是驚濤駭浪,但臉上依然神色如常,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同樣很清楚,那一雙眼睛看過太多的人和事,一輩子相處下來,他親自見證過這雙眼睛看破無數謊言,震懾無數別有用心的宵小。
吳世勛撇了眼吳世康,淡淡道:「還沒入夏就熱得出了汗嗎」。
不等吳世康回答,吳世成說道:「大哥,老四這次闖了這麼大禍,心裏難免有些緊張,來的時候就一直擔心大哥你不會原諒他」。
「對對對」,吳世康接話道:「都是我一意孤行才逼得王家反擊,害得家族蒙羞」。
吳世勛笑了笑,「這算什麼錯,如果吳家人受了欺負一點都沒反應那才是大錯特錯,硬要說錯也是我的錯,是我縱容了你們」。說道『縱容』兩個字的時候,吳世勛加重了語氣。
大廳里凝重氣氛凝重,壓抑得吳世康呼吸困難,他想不明白哪裏出了差錯,以至於引起了吳世勛的懷疑。
吳世成同樣心驚肉跳,但他比吳世康要冷靜得多,心中默默的計算吳世勛到底看破了還是在試探。
正當他思考着怎麼回答的時候,吳世康終於被壓迫得忍不住。
「大哥,正如你所說,我們都這把年紀了,早已無所欲求,唯一的念想就是給子孫後代謀一條好點的活路」。
吳世勛眼睛緩緩睜大:「錦衣玉食還不算活路?比起我們當年,他們幸福多了,人要知足才能常樂」。
吳世成看着滿臉鐵青的吳世康,心一直往下沉。
吳世勛轉頭看向吳世成,「老二,我早就和你說過,你有大才,但格局太小,總是跳不出小家的框框,看不到大家的全貌,殊不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有了大家,又何來小家」。
「大哥,我並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但是小家也是家,小家沒有了,保住了大家又有何用」。
吳世勛呵呵一笑,「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想什麼都不付出就讓家族千秋萬代,哪有這個道理,犧牲,在任何時代都有,只是損失了一兩個子孫而已就扛不住了,何以讓整個吳家繼續繁榮昌盛,為子孫計,當是為整個吳家的子孫計,而不是為某一兩個子孫計,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大哥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吳世康拳頭緊握,既然已經矇混不過去,他也不打算矇混下去。
吳世勛冷冷一笑,「知道青峰怎麼死的嗎,實話告訴你們,他不是病死的」。
兩人渾身一震,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虎毒不食子,你瘋了」!吳世成再也忍不住,激動而憤怒的說道,同時內心也升起一股恐懼,他自以為已經足夠了解這位大哥,現在他突然發現吳世勛的狠毒遠遠超過了他的認識,對自己的親孫子都能下手,何況於其他人。
吳世勛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逝,緩緩靠在沙發的靠墊上,眼神明亮,散發出一股俾睨天下的氣勢。
「真正的勇氣不是單槍匹馬闖入敵陣,真正的大勇是為了宏大的理想和責任敢於割捨掉心中摯愛,你們永遠不明白站在最高處看山下風景的格局,也不明白站在山頂上那人有多麼的孤獨」。
「哈哈哈哈、、」吳世成仰頭大笑,「大勇,殺自己的兒子、妻子、孫子,這樣的大勇我確實無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這樣的大勇美其名曰是為了整個家族,實際上只不過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吳世勛眉頭跳動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抹冷意。
「把你們的股權都交出來吧,我會在鄉下給你們挑一棟環境優雅的僻靜處養老」。
「吳世勛」!吳世康勃然大怒,「你好不要臉,我家我們也有份,你一句話就想剝奪,憑什麼」!
「就憑你們想謀反,難道還不夠嗎」。吳世勛半眯着眼,神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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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裏,吳存榮上天無門入地無路,他就像一隻瑟瑟發抖的獵物,被兩頭露出獠牙的猛獸堵住了前路,也封住了後路,這兩頭猛獸隨時都可能撲上來將他撕成碎片,活了三十多年,今天他深深的體會到什麼叫做絕望。
他知道,今天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吳崢不可能讓他繼續活着反過來找他算賬,陸山民也同樣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報仇機會。
陸山民和吳崢四目對視,雙方看上去都面色平靜,但實際上雙方內心都不平靜。
林子裏遠近不一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不少高手的氣息,再過幾分鐘,其他救援的人就會趕到。
「陸山民,再過幾分鐘你就沒機會了」。
陸山民淡淡一笑,「再過幾分鐘,你不但沒有機會,還會成為吳家的叛徒被吳家攆成一條死狗,更別說吳家的萬貫家資,跟你一毛錢關係都不會有」。
說着乾脆斜靠在身旁的一棵樹上,「小妮子,用手機給崢公子錄像,接下來可能會很精彩,要完完整整的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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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妮子眨了眨眼,反應了幾秒鐘貌似明白了過來,笑呵呵的拿出手機對準吳崢,「雜交水稻,笑一個」。
「你」!!!吳崢雙拳
緊握,惡狠狠的盯着小妮子,恨不得立刻將她撕成碎片。
小妮子甜甜一笑,「死騾子,快點,還愣着幹嘛」!
吳崢看了眼張流波,眼神中似乎再問騾子是什麼梗。
陸山民對小妮子說道:「城裏人哪裏知道什麼是騾子」,說着看向吳崢,說道:「騾子是馬和驢的雜交,力大而有耐性,山里人常用來負重託物」。
小妮子對着吳崢嘿嘿一笑,「還有,騾子是性無能,不能生後代,斷子絕孫」。
吳崢如果有頭髮,一定會怒髮衝冠,但他沒有頭髮,整顆大光頭因為氣血上涌而顯現出緋紅色。
「我要殺了你們」!
一聲暴吼,緊接着一步踏出,如高速行進的推土機碾壓而來。
費青處在雙方的正中央,本能想躲開,但是他之前與小妮子交手身受重傷,背上還背着一個人,腳下慢了半步。
吳崢的身軀撞在費青身上,猶如隕石撞在本已漏風漏雨的破敗房屋上,摧枯拉朽。
兩人的身體乳炮彈般射出,重重撞在數上,鮮血肉醬四濺橫飛。
「走」!陸山民輕呼一聲,轉身拔腿就跑。
小妮子把這一切都錄了下來,將手機揣進兜里,跟着陸山民的腳步飛速而去。
吳崢看眼沒看吳存榮的屍體一眼,邊追邊打開耳麥,「全員聽令,陸山民殺了大公子,今天若放走了兇手,所有人都脫不了干係,狙擊手封堵所有路口,高點隨時報告他們的位置」。
說完大喊一聲,「流波,死盯劉妮,務必要拿到她的手機」。
兩人跑到紅色寶馬處,還沒來得及上車,兩聲巴雷特狙擊步槍炸響,其中一槍直接打中油箱,整輛車轟的燃了起來。
緊接着又是兩聲槍響,子彈擦着兩人身旁而過,其中一顆在陸山民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子彈的高溫灼燒皮膚,散發出一陣肉香味。
這個時候,兜里的聲音急促響起。
陸山民沒有時間接聽,兩人在山坡上翻滾而下,進入密林,朝着山下狂奔。
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是吳崢和他身旁那個黑衣人的腳步聲,先別說兩人本就不是吳崢的對手,一旦被兩人纏住,其他人圍了上來就插翅南飛。
獵人反轉成為了獵物。
兜里的電話如催命符一般狂響,陸山民邊跑邊摸出手機,沒看是誰就直接接通了電話。
「東南方向的狙擊手已清理乾淨」。
陸山民精神一震,對着身旁狂奔的小妮子說道:「你往東南方向走,我走西北方向,天都大酒店匯合」。
小妮子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轉向跳入峽谷,朝着東南方向而去。
陸山民心神稍定,處理掉附近小妮子留下的痕跡,轉向朝着西北茂密的深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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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旗山離吳公館很遠,但何麗還是怔怔的看着旗山方向,手裏緊緊握着手機,手心全是汗水。
太陽就要落山,她的心頭越發緊張。
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她低頭看了一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轉身朝着大廳而去,路過大廳門口的時候,何麗對站在門口兩側的保安說道:「你們先出去,三位爺爺正在敘舊,不喜歡被人打擾」。
兩個保安對視了一眼,有些猶豫不定,但當看到何麗的眼神,迅速敗下陣來,這個在吳家人眼裏溫柔聽話的女孩兒,深得吳家人喜歡,老爺子對她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孫子都好,是個決不能得罪的人。
兩人最終點了點頭,朝着院子門口走去。
吳世勛沒來由心頭泛起一陣噁心,胸口微微做疼。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顯現出來。
「你們離開吳公館太長時間了,住下來慢慢想,我相信你們會想通的」。
「你要軟禁我們」!?吳世康氣得臉色鐵青。
輕緩的腳步聲在廳門口響起,何麗帶着微笑走了進來。
「三位爺爺,聊得可好」?
吳世勛淡淡道,「讓人收拾兩間屋子,你二爺爺和四爺爺要在吳公館多住些日子」。
何麗沒有理會吳世勛的話,轉頭看向吳世成和吳世勛,兩人的臉上皆是憤怒中帶着沒落。
「二爺爺和四爺爺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聽一聽」。
何麗的話讓三人都很詫異,其中吳世勛最為詫異。
「小麗,不該問的別問,出去做你的事去」。吳世勛語氣中帶着濃濃的責備。
何麗依然沒有理會吳世勛,對吳世成和吳世康微微一笑,「今天是兩位爺爺最後的機會,你們甘心嗎」?
「胡鬧」!吳世勛大喝一聲,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愈來越濃,大喊一聲:「來人」!
大廳里安靜了幾秒鐘,被何麗輕笑的聲音打破。
「爺爺,大公子今天佈局殺陸山民,帶走了公館裏大部分高手,韓爺爺擔心大公子有危險,剛才出門前去相助,其他人都被我打發到院子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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