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最後一抹餘暉消逝在天邊。
月亮從另一邊悄然爬上當空。
月光皎潔,但穿不透層層疊疊的枝葉。
叢林裏的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面對黑暗,大多數人會心生恐懼,思緒會變得混亂,五感六識會漸漸封閉。
但,對於心理素質足夠的好人來說,眼睛看不見反而能更加清晰的感知周圍的萬物,因為他會更加用心。
用心去聽,用心去呼吸,用心去感受。
這樣的環境陸山民經歷過太多,相比於鷂子山的黑,這裏的黑完全是大巫見小巫。
這種黑,不但不會讓他感到恐懼,反而帶給他安全感。
空氣中的味道、濕度,耳朵聽到的細微而不同的聲音,腳掌踩在地上細小而不同的觸覺,都在清晰的告訴着他周圍的一切。
腳下的微微清脆的觸覺告訴他附近有大量的頁岩石,這種石頭一層一層,很脆,其中含有少量的鐵,周圍不易生長植物,像一塊塊的豆腐,馬嘴村人叫它豆腐石。
身後吳崢越來越近,很快再次追了上來。
陸山民提起一口氣機,一個躍步跳起三米多高,跳到一個小山坡上。
身後,吳崢幾乎同時高高躍起。
陸山民大喝一聲,全身氣機灌入右腳,猛力一跺,脆弱的頁岩石山頭斷裂,嘩啦啦往下掉。
吳崢人在半空中,避無可避,幾百斤的頁岩石迎頭砸下。
砰,石頭結實的砸在吳崢光頭之上,被大光頭震得粉碎,整個人直線下墜。
頁岩石雖然脆弱,但也是石頭,一砸之下,吳崢腦袋嗡嗡作響。
人還在短暫的懵逼之中,他沒有絲毫停留,再次起跳追擊。
同樣是剛到半空,一個黑影從天而降。
吳崢再一次估計錯誤,陸山民並沒有趁此機會逃跑,反而是抱起一大塊石頭砸了下來。
「砰」!石頭再一次砸在他的光頭上,不過這一次不是頁岩石,而是陸山民氣運加身恰好再附近找到一塊花崗石。
這並不是說吳崢戰鬥經驗不足,而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最難猜透的是人心。
無數次的經驗和訓練告訴吳崢,人在逃命時會爭取一切可能爭取的時間逃命,而陸山民恰恰反其道而行。
這一砸不比剛才的頁岩石,光頭和黃岡石相撞,發出金石相撞的巨大響聲。
吳崢落地之後蹭蹭後退出去五六步,饒是他是半步金剛,這一砸也讓他眼冒金星。
對於陸山民來說,這一次反擊並不算是什麼意外。
一味的逃跑往往躲不過困境,特別是在這種沒有外援,遠離大城市人群聚集區的深山老林,如果不幹掉追殺者,早晚會被幹掉。
這種事情他在窯子山幹得多了,和大黑頭第一次捕殺熊瞎子,就是採用圍而不攻的方式,直到熊瞎子被追得筋疲力盡的時候,上前只是一刀的問題。那頭熊瞎子從決定逃跑的那一刻起,就註定要死。
人與人之間的追殺也一樣,在實力不如對方的情況下,自己早晚會先耗盡力氣,到時候就是砧板的
魚肉,任人宰割。
唯有再還有力氣的時候尋找機會反擊才可能爭取到生機,即便不能反殺對方,也要給對方沉重的打擊,才能獲得更大的逃生機會。
落下山坡,陸山民依然沒有選擇回身逃跑。
緊咬牙關,氣機暴漲,肌肉高隆。
雙腿瞬間彈起,如離弦之箭飛射而去。
在起身的瞬間,已經從綁腿出拔出了匕首,直撲吳崢。
匕首寒芒炸線,奔着吳崢的脖子而去。
吳崢雖然腦袋暈暈乎乎並沒有完全恢復,但躲避危險已經成了條件反射,微微本能後仰躲開了匕首。
陸山民順勢反手下拉,匕首從吳崢的胸口向下劃向腹部。
若是普通人,早已被這一刀開膛破肚。
但是在刀鋒劃在吳崢身上的時候,陸山民就知道這一刀壓根兒就要不了他的命。幾乎是在刀鋒剛貼在吳崢身體上之時,他就感覺到吳崢全身的肌肉剎那間鼓起。
這麼快的反應絕不是有意為之,吳崢在無數次的生死磨礪中,肌肉已經形成了記憶,面對危險,肌肉先於意識本能緊繃防禦,築成一道鋼鐵護牆。
這把大黑頭給他特質的匕首削鐵如泥,但切在吳崢身上卻難以寸進,只入肉毫米之間,對於吳崢一身強壯的肌肉來說,只算得上是一條小小的劃痕。
半步金剛的身體強悍程度,匪夷所思。
陸山民也沒奢望能一刀要了吳崢的命,全身力量集中於左拳,一拳正中吳崢額頭。
聲音大若洪鐘,本以失去平衡的吳崢再次蹭蹭後退出去四五步。
陸山民見好就收,沒有再繼續進攻,返身一頭扎進密林,再一次踏上亡命之旅。
旗山東南方向,兩隊人馬驅車急急忙忙趕在前面,等着小妮子入網,還沒來得及排兵佈陣,就聽見刺耳的警笛聲越來越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幹掉前來的十幾個普通警察很容易,但殺警察等同於公然挑釁國家機器,性質極其惡劣,後果也會很嚴重,沒有吳崢的命令,誰也不敢輕易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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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吳崢已經深入深山,信號中斷聯繫不上,一群人猶豫再三之後最終選擇了撤退。
小妮子這一路要順暢得多,來時路上的狙擊手莫名其妙的啞了火,吳崢身旁的那個黑衣男子在速度上與她沒有優勢,不但沒有被拉近,反而越拉越遠。
本以為會有一場異常艱難的廝殺,沒想到關鍵時刻,被槍聲吸引而來的警察來了,這讓她多少有些失望和憤懣。
按照約定先回酒店,等了幾個小時,依然沒等到陸山民回來。
小妮子坐立不安,不停的給陸山民打電話,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也沒有打通,急得她如熱鍋上的螞蟻。
陸山民和吳崢遠遠跑出了旗山範圍,這麼遠的距離,早已超出了之前研究的旗山地形圖,現在到底是那座山,兩人都分不清楚。
陸山民本能的跑,吳崢死命的追,雙方多次零距離,但都被陸山民神奇的再次拉開距離。
經過一晚上的生死追殺,之前信心滿滿的吳崢,現在有些氣急敗壞。
整整一晚上,他有七次攔下陸山民,有三次差點重傷陸山民,但每一次都被陸山民化腐朽為神奇,從指縫間逃走。
這種感覺很不爽,就像渾身充滿了力氣,但是每一次都打在棉花上。
他不得不承認,在叢林之中,陸山民比他更如魚得水。
陸山民並其實沒有表面上顯現出來那麼輕鬆。
一晚上的亡命奔襲,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
隨着汗水的流出,身體越來越缺乏水分,雖然一路山上順手採食了一些嫩枝嫩葉咀嚼,但那點水分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嘴唇因缺水乾裂發白,全身上下結着一層薄薄的鹽霜。
不僅是他,吳崢也好不了多少,缺水、缺能量,兩人的體力都在急速下降。
到了這個程度,兩人拼的不僅僅是體力,更重要的是毅力。
不過,恰巧兩人的毅力都是萬中無一。
一前一後,相距不到二十米,兩人的速度雖然依然快,但遠沒了之前那般氣勢。
樹林裏傳來第一聲鳥叫聲,預示着清晨的來臨。
漸漸的,清新氣息撲面襲來,天邊開始出現一抹紅暈。
一陣叮叮咚咚輕微聲音傳來,聲音格外誘人。
兩人頓時精神大振,不約而同朝着同一個方向狂奔。
轉過一個山坳,一條清澈的小溪沿着山下汩汩流淌。
兩人很有默契的停了下來,眼神中皆透着貪婪,但是都沒有第一時間喝水。
相距十來米,他們這樣的高手一兩步就到達對方身邊。
陸山民擔心喝水的時候吳崢偷襲。
吳崢一晚上吃了不少被偷襲的苦,也擔心陸山民趁他喝水的時候再干出什麼么蛾子。
兩人就這麼站在溪邊,明明都在不停的吞口水,但就是不動。
「要不是在叢林裏,我早就將你大卸八塊」!吳崢狠狠的瞪着陸山民,眼裏滿是血絲。
「若不是你比我高了半個境界,我早就把你打成了肉餅」!陸山民冷哼一聲,反唇相譏。
吳崢餘光撇了眼溪水,問道:「你不渴」?
「你呢」?陸山民同樣也是餘光看着溪水,在鷂子山裏有很多這樣的小溪,但是都沒有這條小溪可愛,清澈的溪水看上去比瓊漿玉液更加誘人。
「有點」。
「我也有點」。
吳崢舔了舔嘴唇,「要不我倆暫時簽個君子協定,喝水的時候誰也不許偷襲」。
「你人品這麼差,我憑什麼信你」?陸山民不屑的看着吳崢。
吳崢挺起雄壯的胸膛,胸膛上那條已經結了痂的刀痕格外顯眼。
「能達到你我這樣境界的人,首先都是突破了心境之人,我若連這點格局和胸襟都沒有,又怎麼可能踏入半步金剛」。
陸山民眼珠子緩緩轉動,作沉思狀。
片刻之後說道:「那我們就喊一、二、三開始,十秒鐘的時間喝水,在這十秒之內,誰也不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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