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7章獵獵作響
沒有去過山村的人,無法想像山村如今的模樣。
雞犬相鳴、炊煙四起,已成為只能從書本上看到的景象。
現如今,真正的山村,哪怕與城市只有幾十公里之隔,已是換了人間。
山里房屋十室九空,先輩們用腳走出來的路早已被雜草和灌木湮沒。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聽上去、看上去都很美妙,但對於山里人來說,卻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疫。
如今的山村,隨着年輕人的逃離和老人的逝去,漸漸成了空山。
作為土生土長的山裏人,馬軍很能理解他們的選擇。
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座圍城,山裏的人覺得城裏的燈紅酒綠很美,城裏的人覺得這裏的鳥語花香很美。
或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絕對的美。
美與不美,得看是什麼樣的人來看。
馬軍熟悉的趟過被雜草和灌木湮沒的路,一路上行。
北方的寒意來得要早一些,雖還沒入冬,已經迎來了第一場雪。
雪花飄散,萬物換了白觀。
藍水雲煙,世界清新空靈。
霜華滿天,天地令人心曠神怡。
從小在馬嘴村長大,馬軍見慣了這樣的景致,但直到今天,才意識到它的美。
穿過濃密的樹林,一座農家小院映入眼帘。
院子裏,一個鐵塔般的身影正在院子中央劈柴,他的動作不急不緩,每一斧子下去,粗壯的樹幹應聲被劈為兩半。
雪花落在他裸露的軀幹上,瞬時而化,與堅實肌肉上的汗水融為一體。
每次看到這道身影,馬軍都莫名的肅然起敬。連走路的姿勢都不自覺變得昂首闊步。
按照馬嘴村的傳統風俗,這樣的男人才能叫男人。
他很慶幸,能和這個男人一起,去經歷那熱血沸騰的風風雨雨。
「九斤哥」!
黃九斤轉過身,咧嘴一笑,「自家人,還是叫我大黑頭吧」。
馬軍也笑了笑,看着地上切面光滑的柴火,說道:「你在這個地方已經呆了一個月,該換下一個落腳點了,這些柴火可能用不上了」。
「活動活動筋骨,閒着也沒事」。
「你的傷怎麼樣了」?馬軍關切的問道。
「還沒完全恢復,不過已沒什麼大礙」。
「當年黃爺爺同時教我們,可惜我們幾個天賦不夠,沒有一個能成為頂尖高手,否則也不至於每次都讓你一個人去犯險」。馬軍自責的說道。
黃九斤拍了拍馬軍的肩膀,「你們五個,一個搬山境後期巔峰,兩個搬山境後期中階,兩個搬山境後期初階,小小的馬嘴村,你們的天賦已經很高了」。
「可惜還是幫不上你的忙」。
黃九斤搖了搖頭,「怎麼叫幫不上忙,這裏的落腳點不就是你安排的嗎,我在這個偏僻的地方養傷,外邊的信息不也是你傳過來的嗎。我們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還有、、」黃九斤臉上閃過一抹悲戚,「當年我答應過叔叔嬸嬸,要平平安安帶你們回家,但是現在就剩下你和裴顧了,是我對不起你們」。
「大黑頭,沒有你
和黃爺爺,我們頂多就和村里出去打工的人一樣,渾渾噩噩過一生。我曾經和馬城他們聊過,他們不後悔」。
黃九斤望着山下,雪花星星點點在天空中飛舞。
「我不會讓你們白死的」。
馬軍仰望着黃九斤,被他身上的氣勢深深感染,胸中不禁湧起豪情萬丈。
半晌之後,馬軍說道:「大黑頭,我這次來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第一件事,吳家老祖宗死了」。
黃九斤哦了一聲,並沒有太過震驚,吳德兩次重傷,那麼大的年紀,即便活着,他也沒太多放在心上。只是沒想到金剛不壞之軀,也會那麼容易死。
「吳德死的那一天吳公館氣勢滔天,還隱隱傳出響聲,而且吳崢這幾天有些反常,一直呆在吳公館沒有出門,我懷疑吳德的死是他幹的,不出門估計是受了重傷」。
黃九斤眉頭微微皺起,他對吳崢情感很複雜,雖然吳崢一再突破底線,但內心深處仍然對他抱有一絲回頭是岸的幻想。
「他徹底入魔了」。
「還有一件事」。馬軍聲音變得有些激動。
「陸叔叔現身了」。
黃九斤虎軀微微一震,神情中難掩激動的神色,與陸山民一樣,等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太久了。
「他在哪裏」?
「他去見過陸山民,之後就不知道了、」
不等馬軍說完,黃九斤突然神色一變,扭頭望向一側的密林。虎目圓瞪,殺氣驟起,握着斧頭的手臂青筋暴起。
密林深處,兩個魁梧的男子,一前一後顯現出了身形。
··········
··········
還沒走進院子,陸山民就看見周同和易翔鳳像門神一樣在路口兩側站着。
陸山民走近,含笑對兩人點了點頭就往裏面走。
「慢着」,易翔鳳突然站在他身前擋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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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山民不解的皺了皺眉,又看了看周同。
「你們這是唱的哪出戲」?
周同面色有些尷尬,笑而不語。
易翔鳳捲起衣袖,後退兩步,擺出一副打架的姿勢。
「海大當家有令,要想見她,得先過了我這關」。
陸山民眉頭皺得更深,心想海東青又在發哪門子神經。
「她什麼時候成大當家了」?
陸山民只當是開玩笑,繼續往前走。
易翔鳳踏馬上前,一招十字沖拳奔着面門而來。
陸山民本能歪頭躲避,後退兩步。
「真打」?
易翔鳳架勢十足,身上氣勢全開,眼中盛放戰意。「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話音一落,低喝一聲,抬腳便踢,腳尖直奔陸山民胯下而去。
陸山民再退一步躲開。
「易大哥,這招有點毒了吧」。
易翔鳳沒有答話,揉身上前,他的功夫都是在戰爭中總結而出,也融合了大黑頭教給他的金剛拳,招招都是殺招、狠招,絲毫不留情。
易翔鳳爆喝一聲,雙拳齊出,一拳攻擊陸山民胸口,一拳攻擊陸山民腹部。
陸山民有意想探知一下易翔鳳的進步程度,沒有
還手,也沒有格擋,站在原地任由兩拳打來。
在拳頭接觸身體的瞬間,身體肌肉記憶瞬時發動,胸口和腹部肌肉本能收縮,體內氣機也剎那調動。
「砰」!
陸山民紋絲未動,易翔鳳啊的一聲,蹭蹭向後跌去。
陸山民沒有想到易翔鳳的實力一點沒進步,竟然和在江州切磋的時候差不多,趕緊一步跨出,伸手拉住他的手,易翔鳳才免於倒地。
易翔鳳雙臂劇烈的顫抖,臉上的表情極為痛苦。
「易大哥,這幾年你在幹什麼,怎麼一點進步也沒有」?
易翔鳳甩開陸山民的手,不停的活動胳膊,「真是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什麼叫我沒進步,當初在江州的時候我才是搬山境中期巔峰,現在我都踏入後期了。不是我沒進步,是你小子太變態了」。
「沒事吧」?陸山民關切的問道。
「沒事,你看我的樣子像沒事嗎,差點就骨折了」。活動了半天,易翔鳳從痛苦中漸漸緩過神來,嘆了口氣道:「我這雙手天生只適合拿槍,不適合打拳」。
陸山民歉意的笑了笑,「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吧」?
「以我倆的關係,這次就賣你個人情,友情放你過去,但下一關就沒這麼好過了」。易翔鳳咧嘴笑道。
「還有下一關」?陸山民覺得有些好笑,不禁想起馬嘴村的風俗,結婚的時候,新娘的兄弟姐妹三親六戚,總是會設置一層層稀奇古怪的關卡,新郎得使出渾身解數過五關斬六將才能抱得美人歸。
想到接親,陸山民搖了搖頭,覺得這個比喻不太貼切。
抬頭望去,正前方的小山坡上,一個高大雄壯居高而立,渾身散發着凌厲的氣勢。
「祁大狼頭,還記不記得幾年前在江州山西會館高爾夫球場上那一戰」。陸山民抬頭朗聲問道。
「有嗎,我可不記得我和你曾經有過一戰,我只記得當年在山西會館,我一拳差點打死一個螻蟻般的小子」。
「那倒也是,那確實算不上一場真正的戰鬥」。
「怎麼,想找回場子」?
「當時我就暗暗下定決心,將來有一天一定要還你那三拳。雖然現在敵友關係發生了變化,但這個想法沒有變」。
祁漢呵呵一笑,「真沒想到當年被我虐成弱雞的菜鳥,有一天能在我面前囂張狂妄」。
易翔鳳一把拉住周同的手就往側面走,「我倆還是躲遠點好,免得傷及無辜」。
陸山民笑了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誰會被虐成弱雞就不一定了」。
易翔鳳和周同走出百米開外,回頭扯着嗓子喊道:「別婆婆媽媽了,打吧」。
「有人等不及了」。
陸山民一步踏出,無聲無息,不聞腳步聲,周圍數十米無風起浪,地上的枯葉乘風而上,在空中飄蕩飛舞。
小山坡上,祁漢一步躍下,雷聲轟隆、大地震動,壓抑的氣勢從天而降,臨近飛舞的枯葉紛紛下墜。
另一處,一顆高聳入雲的黃桷樹上,一襲黑色的風衣站在粗壯的樹枝上,風衣在秋風的吹動下,如迎風招展的旌旗,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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