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各路明星在爭奇鬥豔,歌聲、音樂聲,聲聲悅耳。
台下,酒桌上賓客推杯換盞,笑聲、碰杯聲,一片歡騰。
挨着敬了幾十桌的酒,陸山民有些微醉,也有些疲憊。
以他的酒量和武道境界本不該如此。
或許是太過熱鬧的緣故,也或許是酒精刺激的作用,那道死死禁錮住孤寂感的堤壩開始搖晃,莫名的孤寂一開始只是涓涓細流,在內心深處悄然蔓延,漸漸的匯聚成河,如洪水般肆虐,反覆的衝撞。
看着台上滿臉笑容卻早已是汗流浹背的歌星,笑得那麼努力,跳得那麼熱烈,原來演戲並不輕鬆。
韓孝周正與幾位相熟的達官貴人把酒言歡,韓瑤也有她富家千金圈子的閨蜜朋友需要單獨寒暄幾句。陸山民找了個不太引入注意的角落,暫時從這場戲裏面抽出身來。
一個人默默的喝着酒,靜靜的看着這喜慶熱鬧的場景,仿佛就是一個不相干的場外人。
「小師弟」。魏無羨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幾米開外,臉上帶着些許尷尬的笑容。
陸山民對魏無羨招了招手,「魏師兄,扭扭捏捏可不像你的作風」。
魏無羨苦笑着走到陸山民身邊,獨自點燃一根煙,低着頭,默不作聲。陸山民也沒有再說話,他今了很多話,太累了。
直到一根煙抽完,魏無羨才開口道:「小師弟,對不起,我不該在你最困難的時候袖手旁觀」。
陸山民撇了撇嘴,笑道:「說得你有很大能耐似的」。
「我、、」,魏無羨張開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山民拍了拍魏無羨的肩膀,「幫忙也要力所能及才行,而且你沒有義務必須要幫我」。
魏無羨臉色難掩愧色,「我是你的師兄,怎麼能說沒有義務幫你呢」。
「正因為你是我的師兄,明知道你為難,還逼着你非幫不可,作為師弟,我又如何自處」。
陸山民摟着魏無羨的肩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強人所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魏無羨抬起頭看着陸山民,與一年前相比,那張略顯消瘦的臉龐依然剛毅,眼睛依然深邃,但是,總感覺裏面透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好受,既有同情,也有失落。
他不確定陸山民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或者說有幾層意思,或者說他是不是把自己當成今天在場的其他賓客一般虛以為蛇。
陸山民的目光一直望着前方。「魏師兄,這是我今的一句真心話」。
魏無羨愣了一下,隨即壓在心裏很久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但同時,另一股傷感的情緒又攀岩而上。
魏無羨這樣的世家子弟自然不笨,他早就發現今天的賓客中幾乎全是女方的親人朋友。
「小師弟,你沒有強人所難,我是世家子弟不假,能力有限也不假,但這並不妨礙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陸山民欣慰的笑了笑,「你真是個奇葩」。
魏無羨皺了皺眉,「我覺得我很正常」。
陸山民淡淡道:「放在正常人中正常,但放在世家豪門之家,就不正常」。
魏無羨一臉沮喪的說道:「爺爺說我是嚮往自由的野鴨子,我爸說我是個自私自利沒有家族榮譽感和責任感的自私鬼,他們都說得對」。
陸山民呵呵一笑,「看到你不開心,我突然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魏無羨一臉同情的看着陸山民,「小師弟,你就別裝了,心裏不好受吧。你馬嘴村的親戚朋友一個沒有來,連小妮子都沒有來,東海的那幫老兄弟也一個都沒來。之前進大廳之前朝你仍雞蛋的那個女人,是在為曾雅倩打抱不平吧」。
「哎」!魏無羨長嘆一口氣,「也就是你,如果是我的話,早就瘋掉了」。
陸山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喃喃道:「小時候玩兒過家家,我當新郎,大黑頭是伴郎,小妮子那個時候還是個掛着鼻涕的小丫頭,硬是要當新娘,路過的老村長看見幾個小屁孩兒遊戲,說以後給我當婚禮證婚人,爺爺半躺在長椅上笑眯眯的看着我,老神棍吧嗒着旱煙坐在門檻上嘿嘿傻笑,就連不苟言笑的老黃也難得露出輕鬆的笑容」。
陸山民微微低下頭,輕輕搖晃着手裏的酒杯,酒花在杯子裏悠悠打轉。
「當年離開馬嘴村,我只是單純的想看看外邊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想知道外邊的世界是不是像她說的那麼好」。「我現在看到了,不怎麼好」。
魏無羨擔憂的看着陸山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輕輕喊了一聲,「小師弟」?!
陸山民抬起頭,微微一笑,剛才的沮喪神情一掃而空。「放心吧,我不是個輕易退縮的人,倒是你,表面上看起來是個令人羨慕的高富帥,實際上不過是隻身不由己的金絲雀,好好調整心態,別憋出病來了」。
魏無羨哭喪着臉說道:「小師弟,到底是我在安慰你,還是你在安慰我」?
陸山民翻了個白眼,「你有安慰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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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癟了癟嘴,鄭重其事的說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已經想好了,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我爺爺還在,老爸正值壯年,大哥比我能幹,我想做一回我自己」。
陸山民不以為然道:「你一天姓魏,就一天不可能真正的做自己」。
魏無羨喃喃道:「這次禁足期間我想了很多,禁足出來之後,我與爺爺有過一番談話,我告訴爺爺,我以後的行為跟家族無關,只代表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給家族帶來麻煩,家族可以不用有絲毫顧忌,該把我推出來就推出來,我會一己承擔,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拿命去抵,毫無怨言」。
魏無羨繼續說道:「起先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恨不得給我幾耳摑子,後來也許是知道我心意已決便轉過身去。自始至終,老爺子都沒說話。我知道,他是默認了」「.....同時,也是失望了」。
陸山民轉頭看着魏無羨,要說之前的事情也不是真的一點埋怨都沒有,不過此時聽到魏無羨的心聲,才發現小看了這位玩世不恭的師兄,不禁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可知道,你我的認識並非偶然,從一開始我就是抱着利用魏家的目的」。
魏無羨直起脖子說道:「當然知道,我又不傻。但正因為我不傻,所以我也知道,我不能錯過你這個朋友」。
陸山民喃喃自語道:「不知為傻,知而裝作不知更傻」。
「真的」!魏無羨神色堅定,生怕陸山民不相信,加重語氣強調道:「小師弟,我不能沒有你」!
陸山民微眯着眼睛看着信誓旦旦的魏無羨,隨即一笑,「你是不能沒有我,還是不能沒有小妮子」?
見陸山民臉上的笑容隨意,魏無羨輕鬆的笑了起來,不過隨即又是滿臉愁容。
「小師弟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但小妮子、、、、哎,她本來就對我愛理不理,這下更沒機會了」。
「這就放棄了」?
魏無羨搖頭道:「從第一眼見到小妮子,我就無比確定的知道,她是我這輩子的唯一,如果不能與她在一起,我終身不娶」。
陸山民看着魏無羨的眼睛,裏面有着一層淡淡的薄霧,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現實不比小說和電視劇,哪有那麼多情比金堅的愛情,更何況魏無羨還是一位京圈大少,一位有錢有顏有地位,名副其實的貴公子,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
「這種話不能隨便說,特別是不能隨便對我說,因為我會當真的,如果到時候你做不到,後果會很嚴重」。
魏無羨不服氣的說道:「我知道小妮子在你心中很重要,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相比於你,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只重不輕」。
陸山民淡淡道:「人與人相處往往一開始怎麼看怎麼喜歡,哪怕對方蠻不講理也覺得可愛,但時間長了,就不一定了。小妮子當然是世間一等一的好女孩兒,但再好的女孩兒也有不完美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她不如你之前想像的那般好,怎麼辦」?
魏無羨出奇的沒有反駁,反而悠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從小與小妮子一起長大,習以為常了,所以不知道她的好,這叫身有美玉不自知。我見過太多豪門貴胄家的千金大小姐,也見過不少趨炎附勢虛偽勢利的女人,她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魏無羨低頭沉思,像是在思考怎麼來形容小妮子的不一樣。
「總之,她就像來自於一個純潔無瑕的世界,又或者像天上的仙女落入凡間,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在這個骯髒的世界出淤泥而不染」。
魏無羨意猶未盡,繼續說道:「小師弟,你知道嗎,她身上有光」。
陸山民眉頭微蹙,沒有言語。
見陸山民不說話,魏無羨以為陸山民不相信,信誓旦旦的說道:「真的,我不騙你,真的有光」。
陸山民沒有言語不是不相信魏無羨的話,相反,他非常的相信,因為他曾經也遇到過這樣的女孩兒,只要她一笑,全世界都是溫暖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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