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何遠運動一陣之後，肚子倒是空了出來，連着吃了三碗米飯，將菜掃蕩的差不多了，這才結賬走人。
「對了，這個蛋糕，你現在吃嗎。」何遠指了指蛋糕，問唐朵朵道。
唐朵朵看了一眼，上去將蛋糕重新裝好，帶走。
何遠帶着唐朵朵出了餐廳，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被冷風一吹，何遠打了個哆嗦，抽出煙來點了一支。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何遠道。
「不遠，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唐朵朵提着袋子，蛋糕盒，說道。
「我送你。」何遠說。
唐朵朵報了個地名，何遠拿手機查了一下，不遠。
唐朵朵報的地址，是在lc區，從吃飯的地方走過去，只用幾分鐘。
將唐朵朵送到小區門口，唐朵朵頓了頓，轉身對何遠道：「我到了。」
何遠看了一眼，這是很老的那種小區，都是低矮的平房，外面還是紅磚，看上去早就該拆遷了。
「你進去吧。」何遠道。
唐朵朵等了一會兒，見何遠沒有動作，於是轉身進了小區。
何遠等唐朵朵進去之後，往旁邊走了一段路，在一棵樹下停了下來，又拿出煙，點了一支。
抽煙的時候，何遠發現，自己最近沒有咳嗽了，不知道是身體變好了，還是其他原因。
抽了小半支，就見小區門口多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小區門口探頭探腦一番後，就要出來。
何遠嘆了一口，將手上半支香煙扔掉，走了過去。
「大半夜的，你還不回家，在這裏看什麼呢。」何遠道。
那身影嚇了一跳，抬頭看到何遠，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我，我出來買點東西，買完就回去。對了，你為什麼又跟着我。」
唐朵朵將袋子護在胸前。
何遠就看着她，沒有說話。
唐朵朵漸漸安靜下來，她低着頭，眼睛看着腳尖。
「說吧，為什麼不回去。」
「太晚了，關門了。」
「你爺爺家呢？」
唐朵朵不說話。
何遠懂了。
「我那邊還有間屋子，你要過去住嗎。」
何遠已經準備好她拒絕了，畢竟，大半夜的，一個男人邀請一個女生去家裏，怎麼看都不像是件好事。
出乎意料，唐朵朵看了何遠一眼，道：「好。」
何遠帶唐朵朵回家，進屋後，何遠打開燈，指了指次臥，道：「那個房間沒有人住過，你可以住在那邊。」
唐朵朵打開鞋櫃看了一眼，道：「你家有拖鞋嗎。」
「只買了一雙，你直接進來吧。」
唐朵朵停頓了一下，脫下鞋子，露出穿着船襪的小腳丫，跟在何遠的身後去了次臥。
何遠打開燈，唐朵朵進去看了一眼，很拘謹，沒有亂動。
次臥的佈置和主臥差不多，不到二十平米，有床，有衣櫃，有書桌，還有一個陽台，只比主臥少了一個衣帽間。
「你家裏還挺大的。」看了一圈之後，唐朵朵將東西放在椅子上，對何遠道。
「這是我租的。」
「租的？一個月多少錢。」
「一千五。」
「這房間一千五？」唐朵朵有些驚訝，「學校旁邊的兩居室，一個月才八百塊，你這房子租貴了吧。」
「不一樣，那邊是陪讀的，都是老房子，裝修不好。這邊是電梯房，光裝修價格就值這個錢了。」何遠頓了頓，道，「你要喝水嗎。」
「真是有錢人。」唐朵朵撇過頭，「對了，你自己的房子呢。」
「在裝修。」何遠去了客廳，打開冰箱，裏面放了一堆零食飲料，「你要什麼飲料。」
「水就行了。」唐朵朵道。
何遠拿了一瓶礦泉水，然後給自己拿了一罐咖啡。
唐朵朵接過水後，左右看了看，何遠道：「放心，沒下東西。」唐朵朵這才打開礦泉水，喝了一口。
「你帶洗漱用品沒，沒有的話，我這裏有新的，在柜子裏。」何遠道。
「你這裏為什麼有這些東西。」唐朵朵問。
「剛搬過來，全是新買的，還沒拆封。」何遠道。
何遠給她拿了未拆封的牙刷，洗漱杯，和一條新毛巾。
回到客廳，何遠打開電視機，隨便按了一個台，把遙控器扔在一邊。
平時的時候，他是不開電視的，但是屋子裏多了一個人，他總覺得不弄出點聲音出來，感覺有些尷尬。
唐朵朵拿着東西，進了自己房間，反手將門關上。
客廳中，何遠聽到關門的聲音，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老實說，把唐朵朵接回家裏，何遠還是冒了一些風險。
其他不說，自己一個獨身男人，大半夜的帶一個未成年少女回家，說出去都不好聽。
縣城這么小，走兩步路就能碰見一個熟人，要是碰上自己，或者唐朵朵的親戚啥的，有嘴都說不清。
何遠無聊的刷着手機，腦子裏有些混亂。
他其實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摻和到這種事情中去。
唐朵朵過得怎麼樣，跟他沒有一分錢關係。他碰上了，請了個飯，買了個蛋糕，已經做到他能做的了。他又不是唐朵朵什麼人，沒必要為她做更多。
這麼想着，何遠打定主意，天亮之後就讓唐朵朵回家。
想着想着，房間門開了。唐朵朵收拾乾淨，出了房間，在沙發上坐下。
何遠看了一眼唐朵朵，就見她蜷縮在沙發里，眼睛盯着電視。
她不說話，何遠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沉默着。
電視機里的聲音唧唧歪歪的響着，講了些什麼，何遠都不知道。何遠在猶豫，要不要把遙控器給唐朵朵，自己回臥室的時候，唐朵朵突然說話了。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不回家。」唐朵朵突然道。
「已經關門了，你已經回過了。」何遠說道。
「那你不應該追問，問我為什麼不敲門嗎。」
何遠笑了一下，習慣性的掏了一支煙點上。
「你是住你姨媽家吧，我小時候也經常寄宿在親戚家。在別人家就是有很多規矩，比如說吃飯前一定要用香皂洗手，必須要每個菜都吃一點，米飯必須吃兩碗，中午的時候一定要睡午覺，起床的時候一定要把被子折撐豆腐塊。」
「你小時候也住在親戚家？」唐朵朵從電視機上收回目光，看向何遠。
「我小時候父母離異，我爸每次去上班，都要走一個星期，我從小跟着我爺爺奶奶。長大一點後，他們覺得要給我創造一個好一點的環境，於是把我送到我二伯家。我二伯是軍人，家教很嚴，很多都是軍隊上的規矩，做不好的話要罰站，或者打手掌心。」何遠抽着煙，回憶道。
唐朵朵看着何遠，沒有說話。
「那時候，我媽去了南方，一年才回來一兩次。我每次放學，都會偷偷溜回我媽家，用藏在電箱裏的鑰匙打開門，在裏面呆到七點多，才會回去，回去後就告訴他們，老師拖堂了，或者班級學校要打掃衛生，所以才這麼晚回來。」何遠繼續說。
「那時候我就在想，我為什麼要住在別人家啊，我想住在自己家。但是我媽不在，我爸又是淨身出戶，沒有房子。我從小不是住在爺爺奶奶家，就是住在二伯家。長大一點後，我爸買了房子，我又要和姐姐後媽一起住，每個人都有很多規矩，有時候上個廁所，廁所里有人，都只能自己憋着。晚上餓了，想拿點東西吃，都要擔心會不會被其他人發現，會不會被人說『不好好吃飯，只知道吃零食』，可是我是真的餓啊。那時候我就在想，我要是有自己的房子，該多好啊。」
何遠看了一眼唐朵朵，見她一臉認真的看着他，何遠笑了笑：「所以，你說家裏關門了，回不去，我信。」
「你有恨過他們嗎。」唐朵朵問。
「我為什麼要恨他們？說實話，我挺感激他們的，真的，他們沒有任何義務看管我，但他們還是對我嚴格要求。有些東西，當時覺得沒意義，等過幾年再看，會覺得哎，原來還是有用的。」何遠談了談煙灰，語氣平淡。
唐朵朵安靜了一會兒，道：「那你現在有自己的房子嗎。」
「有，我買了一個老宅子，最近正在裝修。」何遠道。
「真好。」唐朵朵往沙發裏面蹭了一點，整個人蜷縮起來，「我也想要一個房子。」
「我能問一下嗎，如果你今晚沒回去，那你去哪裏睡覺。」何遠轉移了一下話題。
「去我朋友家。」
「你經常不回家嗎？」
「有時候太忙了，回去晚了，就關門了。我也不想打擾他們，就不敲門了。」
「他們不會擔心？」
唐朵朵笑了笑，沒說話。
「既然這麼麻煩，為什麼不住校。」
「他們剛買了房子，每個月要還房貸，沒錢。」
唐朵朵口中的「他們」，應該就是她父母了。何遠聽唐老說過，他們在沿海打工，最近剛買了房子，欠了幾十萬的貸款。
「既然有了房子，那為什麼不把你接過去一起住？」何遠問。
唐朵朵看了何遠一眼，道：「擇校費很貴。」
何遠想想也是，連一個月百來塊的住宿費都不願意出的家庭，又怎麼願意花幾千上萬的擇校費，把唐朵朵接過去？
第十三章 要不，住我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