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粟在會議室坐了一下午,等到案情討論完後,天已經黑了下來,紀朴軍拉着他去吃飯,飢腸轆轆的兩人點了不少吃的東西,全算紀朴軍的。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酒」足飯飽之後他就走不動了,拉着韓粟就地坐在馬路邊的石階上,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勾着肩嘮嗑,別有一番滋味,然後愜意的點上一支香煙慢慢說着話,聊着聊着就談到了往事,講着回憶里不可分割的人和事,就着煙霧裊裊升起,飄蕩至無影無蹤,不過味道卻還在,濃烈嗆鼻。他還是忘不了何智,那個又莽又慫沒有主見,而且猶豫不決幾乎「一無是處」的留守男孩,紀朴軍無法面對他的父母,只能將他勇為的行為有限的放大,他的父母永遠不可能知道男孩的所作所為,男孩受歹人威脅,被迫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危難關頭警方在營救時與歹人同歸於盡,他是個...英雄,諷刺又可笑。諷刺的是這個世界,可笑的是所有人。
韓粟也不例外。
兩人沉默了好大一會,看着飛馳的汽車時不時的切換燈光,一切又都變得格外有趣起來。
「這件事你怎麼看?」
紀朴軍主動開口問道。
「看不透,這幾天感覺非常彆扭,似乎一環扣着一環,卻無法窺視規律,目前一時間還找不到癥結所在。」
韓粟沒有絲毫隱瞞,如實回答道。
「看來把你難倒了。」紀朴軍哈哈一笑,似乎看見韓粟不順心是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或許這就是最佳損友,他輕輕拍了下韓粟的肩膀,瞬間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對了,忘了和你說了,隊裏面經過討論,決定撤銷孫季浩的案子。」
「這個不重要,我想孫季浩的案子與孫遠鵬的案子殊途同歸。」
「沒錯,孫遠鵬自殺很怪異。」他長嘆一聲,皺起了眉頭:「前一天兒子跳樓,後一天父親自殺,這是什麼怪事,怎麼全落在一個小家庭頭上了?」
「繼子...」
韓粟頓了頓,下意識的糾正了他的錯誤。
紀朴軍一愣,他沒想到韓粟這麼摳字眼,敷衍的點了點頭,急聲說道:「一樣。」
他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輕咦了一聲問道:「調查結果上顯示,孫遠鵬生意場失意後曾經抑鬱過一段時間,會不會和這個有關,如今抑鬱症復發?」
「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紀朴軍沒有過多思考這個問題,順勢回答道:「抑鬱症治標不治本,而且醫學上也沒有一個很好衡量痊癒的標準,孫遠鵬在經歷兒子跳樓,夫妻吵架動手之後的確有可能自殺。」
韓粟哦了一聲,沉默了片刻,抑鬱後自殺的傾向很高,可是他不能理解的是,當天晚上孫季浩也在家中,這才是整件事情最大的不可控因素。他到底在家都做了些什麼,和孫遠鵬見過面嗎,他們見面後都說了些什麼,孫遠鵬究竟又做了些什麼,這一系列的問題恐怕只有孫季浩答的上來,這才是解開孫遠鵬自殺的關鍵點。不過現在的問題是由於一紙證明,孫季浩跳樓之後腦部神經受損,導致疑似患有輕度精神障礙,表現在胡言亂語、迫害妄想,他所有的話都被這一紙證明給否定了。現在在回看孫季浩跳樓,為什麼他跳樓的時候孫遠鵬遲遲沒有趕到,他為什麼一定要跳下去,假如他最開始就不是等待自己的父母出現,假如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會死,那麼孫季浩跳樓的這場鬧劇會不會是自導自演的一個瘋狂的計劃。再往後面確診精神障礙,孫遠鵬自殺,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深入剖析這些問題,韓粟只感覺頭皮發麻,全身冰冷,他不相信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能夠精算到這一步。
「不說這個了。」
紀朴軍見他久久沒有反應,見怪不怪的擺了擺手,他抬頭透過暗黃色的光芒往天穹望去,凝視了許久,冷不丁的說道:「這個冬天一定很冷。」
「嗯?」
韓粟側過頭來看着他。
紀朴軍吸完最後一口煙,將過濾嘴彈在了地上。
「對了,那個公司叫什麼來着?」
他頓了頓,「好像叫永晟投資有限公司,就是搞...投資理財,金融,炒股的之類的。公司名氣不大,不過老闆在這個圈子還小有名氣,和你是校友。」
「魏永茂。」
韓粟記得這個人的名字。
「對啊,怎麼了?」
「你們去他的公司找過他嗎?」
「派人去找過他,那輛黑色的奧迪轎車只有司機有鑰匙,所以一般由司機去開,這是魏永茂的原話。我們也在小區周圍的路口調取了監控錄像,的確有黑車奧迪車出沒,駕駛人還真是司機。」
「有點意思,這人心思縝密,做事肯定滴水不漏。」
韓粟怪怪的笑了兩聲,紀朴軍卻摸不着頭腦,急忙問道:「你是怎麼看出心思縝密的?」
「你的私隱會告訴別人嗎?」
韓粟沒有回答,反問道。
紀朴軍想了想,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一個追蹤與反追蹤的問題,大馬路上讓司機來開,到小區附近後讓司機下車等着,自己開進了小區,隨後離開時前往指定地點與司機匯合,所以全程看起來都是司機一個人在開車。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魏永茂去江輪小區幹什麼?」
「這個問題還是由他自己來回答吧。」
他靠在舒服的椅子上一動也不動,微閉着眼睛,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像是在讚美歌頌某件史詩而感到無比的狂熱。突然,「叮」的一聲,電腦顯示屏自動亮了,右下角顯示着收到一條新消息。男人緩緩的舒了口氣,眉頭終是舒展開來,他眨了一番眼睛,視線逐漸清晰起來,寬大的簡約白色辦公桌一角,斜着擺放成一排的書櫥,像極了幾扇傳送門,仿佛走進去又會是另一番天地。他的臉色變得很輕鬆,目光由遠及近,透過落地窗俯瞰着夜色下的城市,男人露出了無比自信的笑容,整個城市就像是個巨大的機器,他只需要植入程序,就能實現機器的自動運轉,一旦壞掉就會發生巨大的災難。
男人收斂了笑容,臉色一下子又變得嚴肅起來,要想給整個巨大的機器植入程序可是個不小的難題,他謹慎的看向了電腦,緩慢的活動身軀,然後小心翼翼的敲擊鍵盤,按下了確認鍵,仿佛啟動了他那個無比瘋狂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