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搖花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夏極凝望着這姑娘,淡淡說了聲:「去吃晚飯吧。」
起身,揉了揉女神捕的頭髮,輕聲道:「想要背叛我,總得吃飽肚子不是?」
少年輕笑一聲,負手而去。
何必解釋,何必選擇。
做了就是做了。
何必後悔,何必矛盾?
姑搖花看着那背影,忽然跪下,「王爺!!」
夏極停下腳步,靴子踩踏在山間泥濘里,不知名的野花正在風裏晃着,鋪天蓋地的綠蔭正從頭頂大片大片落下,還有昏黃靜謐的金色餘暉。
「搖花,跟過來,或者離開這裏,我就只等你三秒的時間。」
魔姬愕然,她一時間有些惘然。
「三...」
「王爺不解釋下嗎?搖花希望是自己錯了。」
「二...」夏極神色不變,繼續數着。
魔姬嘆了口氣。
「一。」
魔姬起身,直接跟了過來。
而夏極正好轉身,他身側偏後很快隨上了一位冷艷的姑娘,低着頭,咬着唇,與他一起行走在這鄉間小道。
暮色有些昏黃,兩人剪影往後投落,而由不得正勞作歸來的村民亂猜着。
「我王十五打賭,這兩人肯定是夫妻,明明那女的很漂亮,但那大兄弟卻給人一種那女的高攀了感覺,奇怪,真是奇怪。」
「我也有這種感覺,那女的低頭走,就像以前俺去鎮上賣雞蛋,俺家婆娘跟在身後似的。十五,你是知道的,我婆娘平日裏可凶了,但跟在我後面,就乖的跟小媳婦似的,這都是我有本事啊,哈哈。」
「又吹牛,小心被嫂子聽到。」
「不過,還有一位圓臉姑娘...」
「那姑娘啊,就模樣放在咱們村也不過是中等姿色,我估計一定是他們半路發了善心手留下來的吧,總之不搭。」
猜測的聲音林林總總。
村民們難得遇到外人進村,加上這外人出手闊綽,看起來也是良善。
這群村民倒是覺得拿了人家銀子,就得給出相應的回報,否則心裏過不去,所以對這三人也是極好。
如今,平日裏聊爛了的話題,又多了點東西可以八卦。
自然是大聊特聊。
魔姬身為江湖絕世高手,又是暗堂頭子,大魏諜報中心的女王,這些小村民的話哪裏能躲過她的耳朵。
她聽得面紅耳赤,忍不住悄悄瞅了一眼身側的少年王爺。
他神色不變,眸子裏映着暮色時的光明與黑暗。
姑搖花忍不住猜測,也許王爺另有隱情呢?
否則老師為何會效忠,否則以王爺降服趙國之能,即便趙滅了魏,他依然想如何就如何,有誰能攔住他?
北境雖大,三國雖強,但王爺即便脫下了攝政王的蟒袍,又有何人能管?
但他護國,衛國,甚至把朝中大臣們的奏摺及時批閱,可謂是勤勉的聖君。
如果他真如自己之前所說,何必做這些浪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
魔姬冷靜下來,仔細分析。
忽然發現自己是判斷太過武斷...
...
...
入夜的時候,這距離寂靜山莊最近的小山村又迎來了兩人:
金甲的雄壯男子,還有一位紫紗極美少女。
大周上三等勢力之中的九鼎宮宮主,顯然不會帶着女兒前去山莊辦事,所以他需要將女兒安置下來。
這小山村就是個不錯的落腳之處。
隨意熔出兩粒金豆子,丟給了村民,父女兩人就入住在了山村里一間算是「奢侈」的閣樓里了。
贏愚負手站在二樓欄杆之前。
山中濕氣大,一到晚上就開始起霧。
黑暗的密林里只有這一處小村子散發着燈火,就像是黑暗海洋上的一座島。
「紫熏,你在這村子裏等我,詭異之地常有詭異之事,即便是時間也難以測算,所以為父這次去,即便三日五日沒有回來,你也不必擔心。」
「熔皇大人,我想和您一起去。」
「做累贅麼?你有我血脈,卻不好好習武,甚至連我贈予的丹藥都不吃,如今連真元境巔峰都沒達到...」
紫紗極美少女沉默半晌,露出悲傷的神色,道了聲:「爹...」
金甲男子不說話了。
一聲「爹」就足以熔化他的心。
他能熔化萬物,但女兒卻能熔化他的心。
這女兒平日裏和他有着不少隔閡,很少叫他爹。
如果叫了,他能拒絕麼?
畢竟是自己唯一的血親。
「寂靜山莊太過可怖,無忌已至通玄大明天境界,卻還死在此處,何況是你!」
「爹...」
「罷了罷了,我先去查探一下,看看是否有解決辦法吧。旅途勞累,你先去睡吧。」
金甲男子看了一眼自己女兒。
從外表看,與其說兩人是父女,不如說是兄妹...
而且隨着歲月的流逝,甚至會被人覺得是母子。
因為熔皇壽元極長,而這少女不過區區百年壽元。
等到少女行將就木,滿頭白髮,熔皇依然是這般模樣...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悲哀。
區區數十年的時間,贏愚真的不想傷害這個女兒,就由着她吧,但卻沒想到出了這種禍事。
嘆息的時候,贏紫熏已經沐浴更衣,就上床休息了。
她雖然沒動,只是坐着飛天金舟,但卻依然很累。
贏愚看着熟睡的女兒的房間,袖中忽的射出一道灼紅的金屬熔漿,金屬方才到了空氣,就開始幻變,然後直接成了一個個矮小的金屬侏儒的形狀,侏儒樣貌越發清晰,手中金屬雙刀越發凌厲。
「點睛!!」
輕喝一聲,那侏儒雙目動了動,然後緩緩張開,竟然有些人性化。
「守護好紫熏。」
那侏儒點頭,然後迅速藏入了這房間的陰影里。
這是《熔金寶鑑》的秘用。
做完這一切後,贏愚從小樓走下。
有些凡人的習慣,即便成了至強也改不了。
趁着還未到深夜,熔皇卸去金甲,換了一身普通的村民麻布衣。
他要去這小村子賣酒的地方去沽酒。
他酒量大,喝酒,至少要個十來斤才行。
才到村中酒館,他就看到一個相貌平平無奇的村中少年背着一個巨大酒缸,從酒館裏走出。
那一缸酒怕是有一噸了...
贏愚一愣,沒想到這村中民俗如此彪悍,他急忙跑進去,「我也來一缸。」
負責沽酒的小二瑟瑟發抖。
娘的,剛剛那少年直接背走了三分之一的酒存量,這又來一個?
這小二愣住了。
熔皇見他愣着,隨手丟出一個金元寶給了負責收錢的業餘掌柜,然後自己動手,背着一個巨大酒缸也外出了。
喝酒要喝的旗鼓相當才有意思,他掃過這小酒館裏的酒客,都是小杯小杯的在喝。
娘,真特么娘!
熔皇想想還是剛剛入門的那少年有意思。
他決定跟過去。
喝的開心了,也許是這少年的機緣。
隨手指導這少年幾招,就足夠他在普通的江湖橫行無忌,一世揚名了。
熔皇決定低調,他要裝的像個普通人,否則喝酒都不能平等,那就無趣了。
想到此處,贏愚也背着大酒缸,跟上了那少年的腳步。
熔皇從不吝嗇於指導年輕一輩,甚至經常用假名在外指點一些他看的順眼的少年人,許多少年人在成長為強者、能接觸到熔皇這個層次的外圍了,才會明白當年那教導了自己功夫的神秘人,竟是赫赫有名的九鼎宮宮主。
今天,贏愚本來是苦悶無比,但如今有了酒,有了酒客,還有了看似不凡、有着巨大潛力的少年人,他心情好了些。
哈哈笑了兩聲,贏愚奔過去,遠遠喊着:「小哥,一起。」
遠處。
夏極停下腳步,看着月光、霧氣里一個身型雄壯的男子追趕過來,和自己一般背着巨酒缸。
「好啊,一起喝。」
酒友不問來處,有緣一起就是了。
夏極知道這也是個外來的人,但顯然也是一個有着自己事情的男人。
贏愚緊跟過去,看着夏極在山地之間依然如履平地,他不禁稱讚一聲:「小哥身法不錯。」
他仰頭看着一座微彎的山巔:「不讓浮雲遮眼,我們去山頂喝!」
夏極看着他所指的方向,確實是一處不錯的飲酒之處,「好!」
贏愚決定露兩手,他猛然提速,足尖甚至連地都不沾,整個人如狂風般向前掠去,速度之快,簡直如月下鬼魅。
這一掠直接到了山腰,他生怕少年追不上,就坐在一處黑岩上靜靜等待。
但...
山道前方的路徑上傳來淡淡的聲音:「餵。」
熔皇仰頭,看着遠處。
少年和他的距離居然和之前一般,不多不少,就好像是兩人被定格,然後一起搬到了山腰。
贏愚忍不住贊道:「小哥身法是着實不錯。」
夏極微微笑道:「你也是啊。」
贏愚哈哈笑道:「那我們比比誰先到山頂?」
他決定動點真格,直接御風垂直上天,讓着如今還維持着傲慢的小子跪地高喊神仙。
「好啊。」
月色里。
朦朧大霧裏。
兩人同時抬頭,看向那懸崖。
剎那...
下一念。
狂風大作。
夏極縮地成寸,一步踏出。
風收斂,塵平息。
熔皇看着在懸崖頂早就坐着賞月的少年,陷入謎一般的沉默。
...
...
「此處距離太短,你我再比比?」
贏愚這次真的來了興趣,從前在外,他點撥旁人一般做到這個程度,對方就會明白遇到了高人,然後急忙跪下了。
但這一次,他卻有些挫敗之感。
夏極也來了興趣,他已經知道眼前之人也是個強者,而且留了許多餘力。
元妃不告而別,魔姬又指責,令他心底也存了不少壓抑。
如今比一比,喝一場,發泄一下,也好。
贏愚看了看身後樹木,揚手摘下一根樹枝,然後直接插入懸崖的堅硬岩石之上。
樹枝頂端忽的生起了灼熱的火焰。
熔皇淡淡道:「你我背着酒缸,向東方奔行,一炷香時間之內必須返回此地。」
夏極來了興趣:「那如何判勝負?」
熔皇道:「酒水不能潑灑,潑了就算輸;
一炷香時間必須回來,否則也算輸;
然後,你我在奔行到的最遠地方取下一件物品,這物品必須可以證明地域,如果無法證明,也算輸...
如果以上三點都沒有問題,那我們就是用取得的物品來比比誰跑的更遠了。
如何?」
夏極哈哈一笑:「有趣,實在有趣,就如你所言。」
一根枯枝,開始熔化。
兩人彼此看了一眼,忽的都消失在原地。
空間裏,拉出兩道誇張無比的殘影。
265.本座想指點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