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蘊聽了不在意,一副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當中,裴世矩看了裴蘊一眼,心中嘆了口氣,將一邊的茶杯端了起來,裴蘊面色微微一變,雙目中都了一絲不悅,這是在端茶送客啊!只是看在裴世矩現在的身份上,將心中的一點不悅藏了起來。
「閣老既然有事,下官先行告辭了。」裴蘊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告辭而去。
裴世矩看着裴蘊的身影,對後面走過來的兒子裴宣機說道:「以後不要再見他了,也不要讓他進府門,免得出了事情會連累我們。」
「父親,您認為,裴大人他們事情不會成的?」裴宣機雙目中一絲異色一閃而過,忍不住詢問道:「現在雖然科舉當道,但中舉的人仍然是以世家為主啊!更不要說,這件事情已經在京里鬧的沸沸揚揚,就算是岑閣老也無話可說,不也是默許了書院的決定嗎?」
「岑閣老是岑閣老,陛下是陛下。陛下殺人豈會在乎其他的事情,他殺人需要證據嗎?」裴世矩掃了自己兒子一眼,他發現裴宣機還是天真了一些,作為皇帝,一個與眾不同的皇帝,殺人哪裏需要理由,想殺就殺,那些死在李煜手下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都需要理由嗎?
裴宣機雙目圓睜,皇帝殺人是不需要理由,但同樣的,皇帝一般不會輕易殺人,一旦殺人,那就是殺許多人了,可是從裴世矩的言語之中,好像眼前的這個皇帝會輕易殺人一樣。
裴世矩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們這位皇帝乾綱獨斷,一個從數百精兵起家,最後一統天下,你認為這樣的皇帝很好說話嗎?殺伐決斷,任由其心。面對這樣的皇帝,就需要戰戰兢兢,不敢有任何的不滿,不能有任何的異心,老老實實的為他效力,自然能活下來,而且活的很好,否則的話,你就要小心自己的項上人頭了。或許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的緣故,讓那些傢伙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裴宣機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已經轉不過彎來了,沒想到,在這件事情的背後,居然還有這樣天大的秘密,這些官員們居然敢造反。
「造反是不可能的,也是和前朝一樣,讓陛下看看世家的力量,最後相互妥協就是了。」裴世矩好像看出了自己兒子的心思,不屑的說道:「可惜的是,這些人看錯了天子,楊廣得位不正,加上治國的一些失誤,才讓楊廣奈何不得這些世家大族,可是當今紫微皇帝卻不一樣,他是憑藉自己武力佔據天下的,這樣的人,還怕了這些世家大族作妖嗎?」
「孩兒明白了。」裴宣機這才明白為何裴世矩對裴蘊不屑一顧了。有這樣的皇帝在位,那些世家大族根本就奈何不得李煜,最後牽扯到其中,必定會倒霉。
「裴世矩此人詭計多端,當初老夫就說過了,他是不會同意的,他忠於天子,已經被皇帝嚇到了。」一個身材瘦削的老者,手上拄着拐杖,行走在小院中,裴蘊跟隨在後面。臉上堆滿着笑容。
「是啊,裴閣老已經老了,就算等到秦王登基又能如何?能幾年的首輔大臣呢?」裴蘊搖搖頭,裴世矩的心思,裴蘊是明白的,現在的裴世矩太老了,等到李景睿登基的時候,裴世矩還能獲得什麼呢?既然如此,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跟在李煜身後,做一個忠臣算了。
「裴大人,你不同,你還年輕,最起碼還有十年的時間,可以做十年的輔政大臣。」老者望着裴蘊得意的說道:「而且,老夫聽說秦王對你很看重?」
「孤山公,秦王年幼,到時候還需要孤山公來指點啊。」裴蘊忍不住說道:「當年楚王若是能得孤山公輔佐,想必這天下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楊繚,號孤山,被人尊稱為孤山公,在弘農楊氏輩分甚高,是楚國公楊素的族弟,只是平日裏遊山玩水,喜歡著書立說,在士林中很有名聲,楊玄感起兵造反失敗之後,楊素一門都倒霉了,但除掉這個楊繚,沒辦法,誰讓楊繚在士林中威望很高呢?連楊廣這樣的人,都不敢將他怎麼樣。
「老夫老了,若不是陛下太過信賴那些寒門子弟,老夫寧願做一個山中野人。」楊繚摸着鬍鬚,苦笑道:「而且現在天下一統,國本就應該定下來,紫微皇帝到底是年輕了許多,不知道這天下應該是世家的天下,只有世家才會認真的輔佐天子。那些寒門子弟哪裏會認真輔佐天子?」
「孤山公所言甚是,那些寒門子弟哪裏知道什麼?面對榮華富貴,他們早就忘記了一切,前段時間翠湖發生的事情孤山公應該有所了解,看看那些寒門子弟的嘴臉,若是陛下知道了,還不知道心裏面會怎麼想的呢!」裴蘊冷笑道:「甚至現在連扶桑、新羅、百濟的留學生都知道了,這不是有損我大夏的名聲嗎?幸虧有孤山公在,否則的話,顏師古還會包庇這些學子呢!」
「哎,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楊繚連連嘆息道。眉宇之間多了一些不滿,這種不滿不僅僅是針對那些學子的,也是針對顏師古,甚至還針對李煜的。
「是啊,可是想要改變這一切,還是需要陛下點頭啊!陛下不點頭,誰也不敢動啊,看看,每年科舉,那些寒門子弟最起碼能上榜三成啊!」裴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這個名氣很大的人,不僅僅想輔佐秦郡王成為太子,更是想維持世家的利益,部分目標是和自己等人相同的。
「放心,陛下這次還朝之後,老夫會向諫言陛下的。」楊繚很有把握的說道,他摸着鬍鬚,十分得意的模樣。他自認為天下人都尊重自己,就是大夏皇帝也是如此。看看皇后,每次見到自己,都十分尊敬。
「孤山公所言甚是,這打仗陛下自然是厲害的,但若是論治國,還需要像孤山公這樣的智者輔佐才是啊!」裴蘊連連稱是。
「老爺,老爺。」遠處一個下人急急忙忙的小跑了過來,大聲說道:「老爺,江都令派人封了博睿齋,說博睿齋的人刊印了違禁書籍,並且將書籍販賣給了高句麗人。」
「怎麼回事?」楊繚忍不住說道:「博睿齋又是什麼東西?」
「孤山公,這博睿齋乃是江左謝氏門下的產業,專門刊印一些書籍,並且將這些書籍販賣給大江南北的讀書人。」裴蘊趕緊說道:「只是不知道,對方刊印了什麼書籍,還是違禁之物,要知道,我大夏的違禁書籍,一方面是兵法,其二就是武器的製作方法。」
「刊印的是什麼書籍?」孤山公面色陰沉,冷哼道:「一個販賣奴隸的商賈,居然刊印書籍,現在還將這些書籍販賣給了敵人,真是該死。」
「是兵法,聽說是孫子兵法、六韜等書籍。」下人不敢怠慢,趕緊說道:「現在整個江都都傳遍了,江都令正在盤查所有的人,將博睿齋也給封鎖起來了。」
「哼,依照老夫的想法,這書籍豈能刊印,這是皇家和世家大族應該擁有的,豈能傳播天下?這下好了,兵法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讓敵人給得去了。」楊繚花白鬍鬚直顫抖,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打着地面,大聲說道:「走,去見岑文本。」
「對,對,這些書籍都應該禁止,怎麼可以隨便刊印呢?」裴蘊臉上也露出喜色,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先是寒門士子出了岔子,現在連兵法這樣的書籍也被落入敵人之手。這一切都能說明,寒門子弟不可信,書籍這玩意還是掌握在世家手中最好。
岑文本府邸,岑文本剛剛下了朝堂,回到府上,夫人幫助他解下官袍,就見姚運神情慌亂的闖了進來。岑文本微微皺了皺眉頭,讓自己夫人退了下去。
「慌什麼,你現在是江都令,發生什麼事情了,如此慌亂,成何體統?」岑文本指着一邊的椅子讓他坐了下來,又讓侍女上了茶水,自己喝了一口,顯得十分平靜。
姚運卻是平靜不下來,看着岑文本的模樣,忍不住苦笑道:「閣老,今日博睿齋被人舉報了,說是刊印了禁書,還將禁書賣給了高句麗人,下官派人去查了,的確是刊印了禁書,禁書並不多,不過十幾本而已,但都是兵法。」
「兵法?被高句麗人買走了?」岑文本聽了勃然變色,禁書有許多種,但有些禁書頂多是罰錢就行了,但兵法不一樣,大夏有明確規定,兵法以及各種武器的製作辦法,都不能外傳,尤其是傳給異族,違者就是殺頭之罪,沒想到作為外戚的謝家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讓人意想不到。
姚運點點頭,心中暗自叫苦,自己好不容易接了江都令這個差事,這才幾天的時間,就發生這樣的事情,謝氏是誰?那是在宮中有人的,謝皇妃平日裏也是受到天子的寵幸的,這要是殺人,日後謝皇妃必定會找自己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