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李勣好不容易才躺了下來,準備好好休息,卻見蘇勖和李守素兩人聯袂而來,看着兩人面色凝重的模樣,李勣心中就生出一絲不妙的念頭。
「發生何事了,讓兩位如此緊張?」李勣披着單衣,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懋功,今日在市井上得到消息,在城破之人,以紅布繡上『夏』字,懸掛在門前,就能保住自身的安全,一個下午,市面上的紅布就被席捲一空。」李守素緊張的說道。
李勣聽了面色一變,這不僅僅是一個消息這麼簡單,這裏面說明了許多問題,邏些城內有不少的敵人密探,正在散佈謠言,禍亂城中的秩序,其次就是整個邏些城的百姓對自己沒有信心,所以才會收集紅布,以防萬一,無論哪一種原因,事情都不妙。
「看來是今日大夏更換進攻方略有關係,四面被圍,和三面被圍,所產生的效果是不一樣的。」蘇勖眉宇之間多有一些擔憂,這個消息實在是一個太突然了,好像是一個下午的時間,整個邏些城都亂了起來。
李勣聽了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在這邏些城內肯定有敵人內應,大夏鳳衛無孔不入,雖然自己曾經殺了不少,但誰也不知道,有沒有漏網之魚,一開始或許不會有什麼問題,現在人心浮動,糧草不足,所有的問題就出現了。
「現在城中的百姓缺少糧食一個方面,但有的人家連引火的柴火都沒有,他們過的是十分艱難,這大概給了敵人可趁之機。」李守素解釋道:「敵人的鳳衛在邏些城肯定已經潛伏了多日了,這次大夏突然派兵駐守西門,四面圍攻,城中的百姓十分害怕。」
「我知道,但現在我們並沒有其他的辦法。不是嗎?」李勣心中很是惱火,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他並沒有其他的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擊敗敵人,只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以時間換取生存的機會。
「的確是沒有辦法,沒有騎兵,我們想進攻都難。」蘇勖想了想,說道:「懋功,做好巷戰的準備吧!我懷疑敵人這次想從四門挖地道進攻了,甚至還有其他的辦法,畢竟大夏最擅長的是使用火器,可是到現在為止,並沒有看見敵人的火器,我擔心都是,他們的火器即將出現了。」
這是蘇勖第一次對自己的城牆沒有信心,認為敵人會採用其他的辦法來進攻,自己的城牆或許抵擋不住敵人的進攻。
李勣也點點頭,安慰道:「你放心就是了,敵人想要突破城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挖地道也是一樣,我會安排人在西門小心防備的,一旦發現敵人挖地道的痕跡,就用水灌之,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實際上,李勣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邏些城內的騎兵數量,已經註定了吐蕃就是處在防守的位置,想要進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勖和李守素兩人點點頭,李守素又詢問道:「那城中的謠言當如何是好?總不能不處置啊!這若是一點手段都沒有,恐怕城中的百姓還真的認為,這件事情是真的一樣。」
李勣想了想,搖搖頭,說道:「這件事情就算了,我們若真的處置了,派人追查此事,只會讓人認為我們膽怯了,認為這件事情是真的,我們若是不處理這件事情,時間長了,那些百姓們反而就不重視了。這件事情就這樣吧!不要太重視了。」
「不錯,謠言就是謠言,只要時間久了,這些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蘇勖這個時候也想清楚了,決定將這件事情放在一邊。
只是他心中的擔心還是繼續存在,長期這樣被圍困,上至松贊干布,下至普通百姓,心裏面實際上都是很擔心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擊敗敵人,這樣才能讓上下安心。
想到這裏,蘇勖看了一眼李勣,見對方面容憔悴,頓時心中嘆了口氣,就算胸懷百萬兵又能如何,眼前這種局面,聰慧如同李勣,也只能是被動的防禦,不能主動的進攻。
「聽說懋功前段時間殺了一個百夫長?還是駐守糧倉的?」李守素忽然詢問道。
李勣點點頭,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是不殺之,軍中的將士恐怕是不會支持我們的。所以就殺了,這樣一來,我們的糧草可以支撐更長時間,這件事情已經和那囊源商量過了,主意還是他出的,相信他會做好安撫工作的,不會產生什麼影響的。」
蘇勖和李守素兩人一聽這家事情是那囊源的主意,頓時鬆了一口氣,畢竟那囊源的忠心兩人是知道的,這件事情既然是對方的主意,想來是不會發生什麼事情的。
「以前我總是討厭吐蕃的冬天,認為冬天十分寒冷,現在我卻希望冬天趕緊到來,這樣一來,我們還能堅持更長的時間。」李守素強笑道。
蘇勖和李勣兩人也點點頭,高原的氣候惡劣,哪裏像中原那樣繁華,更加適合人類居住,每年到了冬天,他們就會嚮往中原。但現在不一樣了,逼迫大夏撤軍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天氣,利用高原上惡劣的天氣,可以迫使大夏離開高原,給李勣等人帶來一絲喘息的機會。
「等着吧!只要我們防守沒有一點漏洞,最後的勝利肯定是我們的。」李勣寬慰道,現在的他似乎也只有這種辦法了,誰讓他的兵馬不足,尤其是騎兵的不足,讓他面對這種局面,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看着敵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種種計策,沒有辦法施展。
只是有的時候,你或許是這麼想的,但敵人未必和你想的一樣,敵人的動作每天丟失變化的。
一個萬人隊要挖地道,實際上是很輕鬆的事情,尤其是程處默和尉遲寶慶兩個年輕人,恨不得馬上就能建功立業,下令麾下士兵分成兩部分,日夜不歇,就是在敵人眼皮子底下挖地道,絲毫不顧忌會不會被敵人發現。
不過兩天的時間,地道就挖成功了,大量的火藥、手榴彈被送入地道之中,引線也放在火藥上,只要一聲令下,就會點燃這些爆炸物,至於能不能一舉摧毀眼前的巨城,誰也不知道。
上午,陽光灑落,讓李勣等人驚訝的是,以前只是出現一半的大夏士兵,這次是傾巢而出,戰場上,戰馬發出一陣陣嘶鳴聲,肅殺之氣瀰漫蒼穹,一道道狼煙沖霄而起,號角聲、戰鼓聲連綿不斷,城牆下,火紅色一片,無數士兵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口中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城牆上,李勣知道,大夏準備發起總攻了,心中頓時生出一絲不妙來,大夏在這個時候發起總攻,或者是已經準備妥當,或者是等的不耐煩了,準備強行進攻。李勣感覺到應該是前者。
「派人去看看西門的情況,敵人的地道是不是挖到城牆上面了,準備用水灌之,淹死那些王八蛋。」李勣吩咐道。
他認為敵人從西門挖地道,是為了派出兵馬,殺入城中,所以準備放水淹死對方,他甚至還很慶幸自己,當初封了四門,敵人想要攻入城中十分困難。
蘇勖對自己的城牆很有信心,他也研究過,大夏在吐蕃境內使用的手榴彈,不過是炸藥中藏着鐵片,這樣一來,一旦爆炸之後,就能對周圍的敵人產生巨大的殺傷力,對於巨石為基的邏些城,是不會產生巨大的破壞力的。
他自認為自己很了解火藥,實際上,他對火藥是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這裏面的不一樣。
蘇定方放下手中的千里鏡,對身邊的親衛說道:「發出信號,準備開始進攻。」
鳴鏑聲音響起,一支利箭沖霄而起,很快就在一邊不遠的地方,也有鳴鏑聲響起,一支支利箭傳遞,傳達着蘇定方的命令。
在大軍一側,更多的拋石機已經準備妥當,隨着中軍傳來命令一顆顆巨大的石塊飛出,狠狠的砸在城牆上,這一次顯然和上次不一樣,巨大的是石塊發出轟鳴聲,或是砸在城牆下面,或是砸在牆體上,或是直接砸在人群之中。
碎石亂濺,慘叫聲連連,不少的士兵被亂石擊中,輕者受傷,重者瞬間被石塊所擊殺,城牆上鮮血橫流,就是李勣等人臉上也露出一絲擔憂之色。
蘇勖等人擔憂的是,自己會不會被敵人砸中,而李勣擔心的是,敵人這次進攻是不符合常理的,唯一能確定的是,敵人在這個時候是發起總攻。
「懋功,蘇定方這是瘋了嗎?其他兩個城門也開始發起進攻了,大量的石塊被投擲,我們損失了不少的人馬啊!」蘇勖大聲說道。
「不,他們不是瘋了,他們這是在總攻。」李勣大聲回道:「他們已經找到了辦法了,我們要小心了,蘇大人,你立刻離開城牆,他們馬上就要發起攻城戰了。派人去西面,敵人想要突破,在西面的可能性最大。」
「好,我這就去安排。」蘇勖聽出了李勣言語中的意思,李勣這是在擔心城牆,需要自己去組織第二道防禦,以防萬一,準備進行巷戰。蘇勖雖然對此有些不滿,但並沒有說什麼,任何時候,做兩手準備總是正確的,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等蘇勖走了之後,李勣靜靜的看着城下的一切,面對飛石,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他現在擔心的是敵人是不是有其他的陰謀詭計。
「轟!」一聲巨響傳來,好像是天雷在耳邊響起,聲音之大,遠超下面的拋石機,城牆一陣顫抖,李勣差點跌倒在地,他面色大變,顧不得其他,而是轉身朝西邊望去,剛下那聲巨響是從西邊傳來的。
「大夏終於行動了,是火器。」
他知道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只有大夏的火器,威力巨大,遠超自己昔日所見到的火器,他現在擔心的是,西面的城牆有沒有問題。
「看看西面情況怎麼樣?」不僅僅是李勣,就是蘇定方等人也在詢問。他們知道蘇勖對邏些城可是下了一定的功夫的,不僅僅用了巨石,甚至還派人深入大夏,偷了水泥,所以才會變的如此堅固,他現在擔心都是西面的城牆並沒有被摧毀。
然而,就在身邊的親兵剛剛離開的時候,忽然對面發出一陣陣轟鳴之聲,就見剛剛高大的城牆正在轟然倒塌,一層層的深陷下去,塵土飛揚。
「怎麼可能?為何會如此?」蘇定方忽然想到了什麼,哈哈大笑,大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們成功了。」
牽一髮而動全身,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管西面城牆有沒有倒塌,但巨大的爆炸還是影響到整個城牆,加上大夏這段時間的攻打,地基已經被水浸泡的城牆,終於在這個時候受到影響,地基塌陷,城牆坍塌。
「進攻,活捉李勣。」蘇定方抽出腰間寶劍,下達了進攻的命令。雖然城牆下還有磚石堆積,看上去還比較高,進攻不方便,可又能如何,在這種情況下,難道還有什麼變化不成?
身邊的大夏士兵見狀,也紛紛發出一陣陣歡呼聲,數月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大夏兵馬,只能縮在城牆下,看着敵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無可奈何,心中十分憋屈,現在總算到了發泄時候了,擺在大軍面前的城牆已經坍塌,不知道其他方面的情況怎麼樣,但眼前的一切不正是進攻的最佳時機嗎?
當下各個仗着手中的兵器,跟隨在雲梯之後,向城牆發起了衝鋒。
而城牆上的李勣整個人都懵了,爆炸聲是在西面響起,可是東面的城牆被震塌了,這裏面的原理他實在是不懂。
他站在城牆上,看着四周,面色慘然,將士們死傷倒是不多,但各個臉上都是慌亂之色,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讓他心生無力。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城牆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