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煜回來直接就去了溫言許家裏,看到他們夫妻分房,正好給了溫言煜機會。
他們夫妻有了隔閡,就是溫言許與師爺有了隔閡。
無論是什麼,左右溫言許這邊有了事做,就沒心思老給喜弟添堵了。
這樣,自己走的也放心。
過的如溫言煜想的這樣,這幾日確實安穩了不少,喜弟安心的養傷,因為溫言煜之前交代了,劉大夫對喜弟更是上心了,一天兩趟的跑。
蓮蓮的身子不好就不錯,恢復的也快,幾日的功夫便可以下地跟招弟一同忙活。
這日子眼見就要起來了,不過這天氣卻是越來越涼。
餘生這邊倒也安穩,不過總是像以前那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從溫言煜走了以後,也就再也沒來過。
日子一忙,她們好像也就忘了這個人了。
醫館要重新開張,喜弟特意尋人算了好日子,據說八月十六就好的很,是難的與喜弟跟溫言煜八字都合的好日子。
喜弟提前把賬房先生給請回來了,家裏家外就是收藥材的活,總得有個男人,光靠她們也搬不動。
八月節的時候,喜弟還特意給賬房先生發了十個銅板,算是熱鬧熱鬧。
可是這賬房先生愣是死活不要,還是等喜弟拉下臉來,才算是收下了。
等月亮起來,招弟安頓着在院子裏放上桌子,放上月餅果子給月亮神,希望他保佑溫家以後順遂。
砰砰砰!
正虔誠的磕頭,聽着門被敲的響。
「誰呀?」招弟跟蓮蓮趴在門上,大晚上的也不敢給人開門。
「招弟姑娘,是我呀!」門外,一個婦人捧着個笸籮在那等着。
這聲音招弟自然是有印象的,這便是賬房先生的媳婦,喜弟把賬房先生請過來的時候,她也跟着過來幫忙了。
「嬸子快進來,快進來。」招弟把門打開,熱絡的把人請進來。
「我也沒什麼事,試着家裏的月餅做好了,過來你們送今個嘗嘗。」這賬房媳婦也是個有心的,估計是拿了喜弟的銅板有些不落忍,特意給送來點東西。
不過她的手藝確實不錯,打開笸籮一看,瞧着就比外頭買的還要好。
「俺嘗一個。」蓮蓮現在也不把自己當外人,看着確實不錯,上手就拿了個。
招弟抿嘴衝着蓮蓮笑,不過也不說她,只想着她開心就好,也不在乎什麼虛禮。
「還有今個我上廟裏給咱們鋪子求了個簽子,那解簽先生都驚了,說這麼些年了還從未遇見過能得這麼好簽問的人,說是是上上籤,求啥得啥,榮華富貴更是不用提的。」提起這事,賬房媳婦更是合不攏嘴。
又從袖子裏面拿了個福袋出來,「尋常這得倆文錢一個呢,這先生白送了個,說是為了跟咱們結個緣。」說着,就放在喜弟跟前。
而後低低一笑,「我那老頭子說,咱這鋪子再怎麼富貴還能開到京城去,估摸着定然是東家在戰場立了功了,說不定過幾日就讓人稍信回來了。」
她說這話,在場的人自然愛聽的。
喜弟拿過福袋,細細的端詳,「借您吉言,希望他在戰場上,能平平安安的。」
「您吃果子。」怕再說下去引的喜弟落淚,招弟趕緊將話題給掀了過去。
喜弟吸了吸鼻子,衝着賬房媳婦一笑,「您來的正是時候,我正想着給隔壁鋪子尋兩個繡娘,您認識的人多,想請您介紹倆。」
賬房媳婦是個熱心腸的,當即拍了拍腿,「這個感情好啊,招弟姑娘待人溫和,我要是再年輕十歲我都願意跟着她做活,你什麼時候要,我帶人過來讓人瞅瞅。」
這下換成喜弟樂了。
原本縣裏的繡坊已經下了定金,第一批花邊算是勉強夠了,可後頭喜弟不打算讓招弟那麼累。
再則,現在已經有里正大人上面壓着,她也不像從前那麼膽小了。
招弟在這方面腦子靈活,她想着讓招弟騰出手來,只管研究新的花色,別的都讓下去人去做。
不過第一次招人,總要挑個知根知底的。
將賬房媳婦送出去後,喜弟衝着招弟一笑,明日算是正式開張了,這個節也是過的不痛快來了。
倆人一笑,各自拿着賬本出來算算。
這招弟的鋪子跟醫館雖說都是喜弟管,可是招弟那邊掛着余記的名號,賬目要格外清楚,該交給餘生的銀錢一分也不能少。
蓮蓮在一邊看的無趣,「這密密麻麻的看的俺都頭疼了。」
招弟衝着蓮蓮一笑,「明日有你的忙的,端茶倒水做飯的活,還有你還要看鋪子莫讓人都拿咱的東西,而且明日一早賬房先生還會帶回來幾個長工,都得你看牢了。」
招弟想一句說一句,聽着這麼都活一般的人頭都得打了。
蓮蓮這個閒不住的反而興奮了,「我現在先把院子再打掃一遍,把菜也準備上。」
有個活做,整個人都來了精神。
本來今日已經都準備妥當了,可喜弟不放心都入了夜了,還要在去鋪子裏看看。
這屋裏的藥材,前些日子裏正帶人幫忙曬了曬,這會兒進來好像都還帶着陽光的清香,喜弟靠在台子上,想像着從前忙碌的樣子,唇間忍不住帶着些許的笑意。
終於,終於她又回來了。
看見喜弟這樣,招弟也跟着歡喜。
不過從前溫父坐過的地方,已經變了樣子,多加了兩把椅子,以後三個大夫都可以過來坐診。
院子裏的格局也改了改,外院子跟醫館多加了個門,被火燒的屋子喜弟讓人重新休憩過,也沒做多好,扒燒黑的門窗壘上,不過都留了縫隙,留着通風用,這裏就當成了庫房了。
後頭原來的庫房長工們吃飯歇息的屋子,還有礙着醫館最近的屋子,就成了學徒們攆藥的地方,這樣可以將前頭騰出更大的地方。
而廚屋的門,也朝外開了一個,裏面這個鑰匙只有喜弟他們幾個有。
算是騰了個外院出來,但是里院外人是進不來的。
第二日雞剛叫的時候喜弟就起來,把里院的門一鎖,今日怕是不會進來了。
原本這樣的喜事都是要貼上紅對子,可因為溫家剛死了長輩的,自然就免了,只多放些炮仗意思意思就成。
「夫人起這麼早。」喜弟正在吃飯的時候,賬房先生領着長工就進來了。
本來昨天是八月節,今天怎麼也的吃頓安生飯在上工,沒想到一個個比喜弟東家的都還積極。
「您看您都來看了,我再不起可就不像話了。」與賬房先生也算是老交情了,喜弟也會說上句玩笑話。
就是旁邊的長工們,也跟着笑了起來。
「夫君不在家,我一個婦人還得仰仗各位將場面撐起來。」玩笑歸玩笑,該說的話,喜弟可是一句都不會少說了。
幾個長工趕緊擺擺手,「夫人哪裏話,老東家在的時候我們就跟着,沒有溫家就沒有咱們現在,原本溫家散了以後,家裏娘們都催着着活,我說了,不伺候溫家我寧願繼續種地!」
前頭一個會說道的,將喜弟的話給接下來,被人自也跟着點頭。
喜弟抹了抹眼角,「行,過去了就去了,咱們以後有的是好日子,再進屋吃口。」
長工們自然都不進去,一個個在家裏吃的飽飽的,趁着外面人還沒來,趕緊把院子收拾收拾。
各個地方都要利利索索的。
快到時辰的時候,三個大夫也都到了,一個個穿着板板整整的,倒也喜慶。
砰砰!
聽着外頭已經響起了炮仗,喜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來,「咱們快些出去吧。」
三個大夫跟着喜弟過去,一個個笑容滿面的站在人前。
鎮上的人都得了消息,有些是在醫館裏面辦了會員的,有些是過來觀望的,左右是人山人海的好不熱鬧。
而招弟那邊,也開了鋪子門,她這雖沒有什麼大的改變,可大約是心氣神的事,也覺得精神的很。
炮仗響了好半響,喜弟才抱了抱拳頭,「溫家的事咱們街坊鄰居都清楚,我便不解釋了。在這裏我要感謝大家的信任和等待,在咱們里正的帶領下,溫家的醫館不僅沒有事反而更上一層樓,以後咱們鎮上大夫齊心,希望咱們鎮上的鄰居們,都無病無災,日日順遂。」
喜弟說完,便側過身示意三位大夫也說兩句。
別看劉大夫是個能咋呼了,可這麼大的場面也是頭一次見,一緊張光知道笑,只能推了安大夫一把,讓他先說幾句。
「溫家夫人說的是,以後咱們齊心協力,什麼難關都能闖過去。」安大夫這,憋了半天也只說了這句話。
「安大夫說是。」這次莫大夫也激靈了一次,緊跟着來這麼一句,他就省下說話了。
這樣子,倒是將圍觀的人都逗笑了。
不過,喜弟這次落落大方愣是將三個男人都比了下去,就是外面精明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個東家厲害着呢。
場面走完就可以進醫館裏頭了,今個是合併第一日,三個大夫自然都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診。
喜弟也會安排,外頭掛着是溫家的名號,裏頭每個桌子上頭都掛着每個大夫姓氏的旗子。
從前溫父在的時候,他們也就算是個赤腳大夫,小病小災的離着近了叫一聲就是了,哪裏有這麼大的排場。
看看這桌子,看看這擺放,怎麼看怎麼氣派。
在這做事高興了,自然也就用心了。
喜弟靠在台子前頭招呼往來的人,蓮蓮光顧着端茶倒水的活。
雖說醫館裏熱鬧了怎麼覺得怎麼彆扭,可是作為生意人,喜弟還是應該高興的。
再則說了來醫館的人也並非都是生病的,也可以是調養身子用的。
等着忙活的順當的了,賬房先生把喜弟拉進了內屋,「夫人,收來的柴胡什麼時候搬回來?」
喜弟微微擰眉,溫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喜弟都沒有讓那三個長工回來。「有多少斤了?」
賬房先生晃了晃四根手指,「不少於這個數了。」
喜弟搖頭,「且先等等,還是老規矩,這個事咱們誰也不要說。」
賬房先生看不明白喜弟的意思,醫館的銀子他也是有數的,雖說八月節的時候沒支出多少,可是買了藥材不賣那就是壓了貨了,終歸不是好事。
不過喜弟安排的大多也不會出岔子,自己聽着便是。
剛說完,外面又響起來了炮仗聲。
「舞獅子的,舞龍的。」站在門口的人眼尖的看見隊伍朝這邊出來。
難得這麼熱鬧,一個個都出去瞧。
喜弟跟賬房先生相互看了一眼,也站在窗跟前往外瞅。
那隊伍確實是壯觀,不過挪動的很慢,等着快過來的時候,才看清楚這隊伍後面跟着一定寶藍色的轎子,裏面坐着的應該是個人物。
「還沒聽說鎮上誰家這麼氣派。」收到喜弟詢問的目光,賬房這邊趕緊回了一句。
連賬房都不知道,想來這人確實是神秘。
喜弟的心裏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溫言許,不過他如今前程算毀了,師爺那邊想也不會有這大的手筆給他。
終於隊伍在醫館門口停了下來,轎子放下來,裏頭走出來了餘生。
喜弟的心一跳,許久未見餘生以為他早就回了京城,沒想到竟然還在。
餘生站定左右兩邊端着盤子的長工,一個個往裏走,「余記繡坊送來賀禮,鹽焗送來賀禮,絲綢鋪子送來賀禮,木材鋪子送來賀禮,酒莊送來賀禮,當鋪送來賀禮…」
過來一個,李威高聲喊一句。
知道餘生家大業大,沒想到這麼都行業,都有涉足。
眼看着人家進來了,賬房這邊也拿捏不准。
「收下便是,不過都要記清楚了,以後這些是要還的。」喜弟與賬房先生小聲交代了句,便迎了出去。
「貴客貴客,余東家裏面請。」喜弟一出門,趕緊抱起了拳頭,像個男人一樣與餘生打招呼。
餘生定定的看着喜弟,有些許日子未見,喜弟的氣色可比之前要好很多,臉色紅潤,眉眼之間仿佛像是剛張開一樣,總算是有個女人的樣子。
遠遠的幾分神韻倒也看出,跟招弟是姊妹兩個。
只是,餘生腦子裏全都是喜弟那日,虛弱的靠在門邊,衝着溫言煜喊相公的畫面。
「我們也算是有緣分。」說不上冷熱,只隨口一句,卻讓喜弟的臉微微一變。
喜弟現在也算是在重孝期,可這麼大的場面穿白衣也確實不像話,黑色的也顯得太過暮沉,便花了點銀子去縣裏做一套,淺藍色的裙底,黑色邊的衣服。
沒想到,今日餘生也穿的類似,若是讓外人看,不定以為他們才是兩口子。
這會兒工夫餘生已經進了醫館裏頭,喜弟也趕緊跟了進去。
餘生進了醫館,像模像樣的轉了一圈。
三位大夫看見余大東家都來了,一個個都站起來迎接,越發覺得,跟喜弟合作那真是體面。
「不錯,不錯。」餘生邊看邊點頭,而後看着內屋,直接推門進去,邊走邊問,「這屋子是做什麼用的?」
「這是專門給病人準備的,若是病人有什麼難言之隱都可以進來。」喜弟一邊回答,一邊跟着要進去。
只是進門的時候總還是遲疑了片刻,不過還是邁了進去。
喜弟這一進去,李威直接抱着把劍守在外頭。
他這樣子嚇的連看熱鬧的人都沒有了。
這裏頭擺的簡單,不過是張桌子,幾把椅子,還有一張小床罷了。
餘生進去直接坐在了床上,翹着腿在那晃悠着,目光斜視卻在打量餘生。
「余東家坐在那不合適,這地方是準備給病人準備的,比如,得了痔瘡的。」喜弟清了清嗓子,直接過去將窗戶打開。
餘生的手一頓,臉那百摺扇都不晃悠了,良久卻說了句,「你像是懂醫術?」
「只知皮毛。」喜弟往後回頭看着離餘生近了,直接退了一步。
餘生拍了拍衣服起身,挪在椅子上坐着,「那若是茶不思飯不想,日裏夜裏總惦念着一個人,你覺得,會是什麼病?」
聽了這話,喜弟嘴角微微動了動。
本來想說有毛病在外面看看便是,可又是在丟氣不起這個人。思索片刻喜弟才說道,「倒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有東西落在那人身上了吧。」
「那你說是什麼東西?」餘生緊追不捨。
「銀子!」喜弟回答的乾脆利索。
啪!
餘生的百摺扇猛的是拍在手心,微微的扯了扯嘴角,「那你覺得,今日這氣勢可給足了你面子?」
「我公爹婆母去世不久,這樣大的場面並不適合溫家!」喜弟一字一句,回答的清楚。
「與我何干?」餘生突然抬高了聲音,不過隨即又恢復了正常,「我要在這個縣城建個鹽焗倉庫,你必須與衙門和解,莫要給我再惹事端。」
喜弟詫異的看了餘生一眼,「余東家這話說的我便不明白了,您造了這麼大的勢出來,無非是給衙門裏的人看的,他們若是不尋我的事,我自然大路兩邊走,不會礙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