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趙庭徑自進了王良娣寢宮後,便在紅漆長條書案後坐下來,目光隨意落在案上,看了眼擱置在案上的書,他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泛起笑意。繼而抬眸望向王良娣跟宗順,但見兩人都頗為拘謹地站在跟前,趙庭笑着將兩人拉到身邊去。
王良娣跪在在一邊,笑着問道:「殿下,宣妹妹懷了身子,今兒晚上怎生沒有去宣妹妹那裏,倒是來了妾身這裏。」面上笑着,心裏卻是挺酸的,自打宣良娣入了東宮之後,太子便往宣良娣那裏去的多些,以至於宣良娣很快便懷了身子。
宣良娣懷了身子,太子極為重視,每每往宣良娣那裏去的日子就更多了。
她心中明白,宣良娣娘家有權有勢,太子對她的寵愛,多少是衝着她娘家權勢去的。可畢竟是自己的夫,自己唯一的依靠,曾經八抬大轎將自己娶回家來的男人,原以為可以與他攜手老去,卻沒有想到,還沒老,他的手就已經鬆開了。
在這裏,她還不能委屈,因為她的夫,跟旁人不一樣。
如今有宣良娣,往後自當還會有旁人,她必須要從現在就學會跟眾多女人分享一個男人。不能委屈,不能哭,不能向別人訴苦。便是為着兒子,也得笑着一步步走下去。她只希望,將來的太子妃,能夠是個好相處的。
趙庭道:「孤今天就想來你這裏坐坐,自然,也是有一件事情想與你商量。」他抿唇,但見王良娣悄悄抬眸望過來,他收回注視着她的目光,望向長子宗順道,「宗順,父親有話與你娘說,你先跟着嬤嬤去睡覺。」
宗順已經六歲了,較之兩年前,清瘦了些,個人也高了不少。
穿着一身雪青色的錦袍,襯得原就秀美的面龐越發姿色卓絕,他眼睫微顫,繼而小手抱拳,彎着腰恭敬道:「那兒子先退下。」
待得宗順走後,趙庭牽過王良娣的手來,讓她挨着自己坐得更近一些。
王良娣雖則笑着,卻依舊十分拘謹,只恭順道:「太子爺,您有什麼吩咐,妾身聽着。」
見他這樣溫婉柔順,趙庭的話,一時間倒是有些說不出口來。到底還是顧念着以往的情分的,怎麼說,眼前的女子,都是跟隨自己有十年的女人。便是她做錯了什麼,那也是為着自己,可如今……趙庭薄唇緊抿,清潤的眸子微微閃爍着光芒。
見他不說話,王良娣又輕聲問了一句,趙庭這才道:「不久就是皇祖母的壽誕,以往雖則也有大辦,可畢竟也只拘在上京城內。」他濃眉微挑,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無奈,容顏更冷清了幾分,望着王良娣道,「晉王才剛降服三王,的確是值得舉國同慶的好日子,孤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在皇祖母的壽誕上,倒是可以邀請一些江南世族之人。這樣的話,孤不合適提出,便想勞煩良娣明兒進宮與母后提一提,你只肖與母后這麼說,她會知道是什麼意思。」
此舉是何用意,其實王良娣也猜得出來了,她隱在袖子中的雙手漸漸攥緊。
面上倒是沒有怔愣,聽完後只略微低頭應聲道:「是,妾身記住了。明兒一早,妾身便帶着宗順去母后那裏請安,順便將此事說與母后知曉。」又道,「只是……去正陽宮給母后請安,要跟宣妹妹說一聲,一道過去嗎?」
趙庭一愣,繼而道:「不必了,宣良娣懷了身子,你跟母后說一聲。」
王良娣低着頭稱是,但見太子起身,她則也趕緊站起身子來。
趙庭還有許多庶務需要處理,既然說完了正事,便也沒有在此多留片刻,直接對王良娣說了幾句話,就大步離去了。太子走後,王良娣在床邊靜靜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伺候的宮娥輕步走進來說該歇着了,王良娣這才回了神來。
「小公子呢?」王良娣不知不覺已然淚流滿面,那淚珠順着她臉龐滾落,滴在嘴角,她是嘗到了鹹味,這才發現自己哭了的,連忙抬手抹淚。
伺候的宮娥乃是墨玉,她見王良娣哭了,俯身勸道:「娘娘,太子殿下沒有往宣良娣那裏去,而是往書房的方向去了。」又抽出帕子來遞給王良娣,也心疼道,「娘娘您別哭,好在您還有小公子可以依靠的。」
墨玉和綠翡是自己陪嫁丫頭,伺候自己這麼些年了,在她們兩個跟前,王良娣倒是什麼話都願意說。
「我娘家沒人,如今有着小公子,殿下看着小公子的份上,倒是偶爾還會來我這裏一兩回。可是這東宮不可能永遠只有宗順一個小主子,往後東宮的女人多了,孩子自然也會多。到時候,別說殿下眼裏再有我了,能夠再多看宗順一眼,也是福氣了。」王良娣垂淚。
墨玉道:「娘娘怎生這般想,宗順小爺可是殿下的長子,地位自然不一般。」
「是長卻非嫡。」王良娣倒是也不忌諱,只冷淡道,「你知道殿下今兒來尋我是為着何事嗎?」見墨玉秀眉蹙起,她直言道,「太子想娶太子妃了,如今倒是也不再在上京城內選,目標放到了江南去。今兒來這裏,就是讓我明兒進宮與母后商議此事的。」
墨玉交握着的手攥緊了些,也替自己主子不平道:「殿下這……真就再不顧念與娘娘的情分了嗎?」
「淡了……」王良娣輕嘆,「等宣良娣生了孩子,到時候,這偌大的東宮,怕是就沒有我們母子的棲身之處了。」她心冷至極,卻是輕笑出聲音來,「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她口中默默念着這兩句詩,也沒再與墨玉說話,只徑自起身,默默往內室去。
墨玉靜靜立在原處,只望着漸漸遠去的那抹緋色身影,她仿佛想起了十年前。
曾經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爛,其實想想,也不過如此。
自己的主子沒有錯,便是做錯了些什麼,那也是為着太子考慮。如今倒是好,太子殿下有了新歡,卻忘了舊愛,等宣良娣生了孩子後,怕是連宗順小爺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絕對不允許
天氣日漸轉涼,到了十月底,便是崔靈出嫁的日子。
自從進了京城以後,崔靈與林琬的關係,便有些微妙。平素鮮少走動,就是偶爾兩府辦個什麼事情,才會串個門子。林琬心裏深知,崔靈打小無父母寵愛,也慣來為同輩兄弟姐妹欺負,性格自然頗為自卑懦弱。
林玥又是心計深沉之人,有她在身邊精心籌謀又掐准要害挑撥,想來的確是能夠將崔靈拿下的。林玥想靠着崔靈來擊垮晉王府跟陸國公府的關係,卻沒有想到,她早已將她的身份識破,並且林玥如今所走的每一步路,也是她事先都知曉的。
既然陸淵肯娶崔靈為妻,而崔靈又願意嫁,兩人身份登對,也不失為一段好姻緣。
在林琬心中,雖則對崔靈有些失望,可到底還是顧念着這段情分的。說到底,不怪崔靈,她如今變得與自己有敵意,不過是因為林玥的關係。她想着,待得將林玥兄妹徹底剷除了,到時候再與她說和,想必還是可以和睦相處的。
林琬生了三個孩子之後,便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朝陽漸漸長大,越發懂事起來,兩個小的雖然不懂事,可也不怎麼黏糊着自己,倒是更喜歡黏着他們的長姐。而朝陽,也十分疼愛弟弟妹妹,每天早早醒來,就目不轉睛地盯着弟弟妹妹,陪着他們玩兒。
林琬樂得清閒,沒有孩子纏着,倒是騰出更多時間來繼續看醫書。
還有仁心堂裏面的事情,她也得着手管起來了,畢竟是自己喜愛做的事情,不能荒廢。
尋了畫堂來問了些仁心堂內的情況後,林琬便坐在窗邊靜靜看了會兒書,直到過了晌午丈夫回來了,林琬才將準備起來。今兒是英武將軍府嫁女,陸國公府娶婦,又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該是整個上京城都是一片喜氣。
親手替丈夫解了朝服,換了便裝,林琬看了看兩個小的,蹙眉道:「三個孩子太鬧騰,兩個小的就不帶着了,只帶着朝陽去。」又吩咐韶光和杏兒道,「你們兩個留在家裏照顧着,只畫堂跟着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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