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里邙山,一道橫亘天淵的巨大裂谷安靜地躺在大地上。
古老的青山綠水間滿是令人心悸的氣息,就像是壓過天際的烏雲。
這裏繁花似錦,四季如春。
這裏生機枯寂,宛如絕域。
若有人站在極高處往下看,會發現裂谷附近的植被雖然茂密,卻遠不如更遠些那麼龐大繁盛。
那些生有靈智的花草樹木像是有意識地朝裂谷更遠處生長。
好像在逃離什麼!
沒有風的時候,整片山就像一個死寂的墓地。
偶爾也有不同。
裂谷中會傳來龍吟之聲。
就像現在!
嗷——
渾厚的龍吟響徹山野,就像戰鼓,讓更遠處的生靈們心生恐懼,下意識跪伏在地上,顫抖不休。
繼而有更多龍吟聲隨之而起,接連不斷。
龍吟聲散出的聲波在空氣中不停激盪,撞擊在裂谷附近的蒼天巨木上,落葉簌簌如雨,宛如深秋。
鮮有人知道這座裂谷就是紫睛龍族的祖地。
作為如今現存異族之中,對遠古真龍異族血脈保存最完整的異族,他們在祖庭異族之中的地位遠比尋常人想像的要高。
裂谷之下並非平地,足足數萬里的深度下,層疊有序列着十二道高台。
那些高台每一個都極為廣闊,足以容得下許多龍族子弟生活,就像一個獨立的世界。
紫睛龍族按血脈濃度,將族人分為十二等。
血脈越強者等級越高,可以住在越接近下方的高台上。
最開始的那道龍吟聲出自最底下。
緊接着所有紫睛龍族弟子跟着哀嚎。
熟悉龍族傳統的人知道,這是規格最高的哀悼儀式之一。
能當得起這種待遇的,整個龍族不超過一手之數。
與上面幾層的動靜相比,裂谷最底部卻安靜得可怕。
圓形的古老祭壇上,十二道身影站成一圈,一言不發,神色漠然。
一道流光從天而降。
落於最中心處,化作一道身影。
「族長!」
眾人行禮。
敖拜沒有回應,視線落向遠處,祭壇之外,一道身影跪伏在那裏。
「說!」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白雲城傳來消息,少族長在聯盟學院考核中,被一位神秘人族天驕所斬,人死燈滅!」那人戰戰兢兢,臉上佈滿驚恐,雙手顫抖着,捧出一隻寂滅的燈盞。
十餘道視線同時落在那燈盞上。
虛空中漣漪四起。
像是無形的颶風,刮在那人的心上,骨上,令他膽寒,卻不敢說一句話。
「的確是帝兒的魂燈!」
良久,一道蒼老聲音響起,言辭中情緒複雜。
「該死,到底是誰幹的?」
「帝兒乃當世無上天驕,有至尊之姿,怎會敗於他人之手?這不可能!」
「不錯,既是考核,當是同境之爭,普天之下,同境中除了玉皇頂上那位,誰能是帝兒的對手?這其中必有問題!」
「不管是誰,敢殺帝兒,定要他九族滅盡,送進九死淵折磨千年萬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那些人紛紛變了臉色,凶意畢露,殺機不絕,無法接受敖帝之死。
裂谷之底陰風呼嘯,宛如絕域。
甚至有人當即便要騰身而起,去將那殺龍兇手抓回來,折磨致死。
「站住!」
敖拜聲音依舊冰冷,眉頭微挑,望向那人:「你找誰去?」
那位長老說道:「自然是殺害了帝兒的兇手!」
敖拜說道:「你知道是誰?」
長老語塞,望向那名報信的龍族弟子:「那什麼狗屁神秘人族天驕,是誰?」
那人回應道:「李含光!」
場間微微安靜。
「姓李?祖庭有哪方勢力是姓李的?」
「隱世古族中倒是有一家,但那家的優秀小輩我都知道,絕無這樣一號人!」
「人族各大道宗中的天之驕子我們也有記錄在冊,並無此人!」
「二十四尊仙王道統中更無此姓氏!」
「既非仙王世家,也不是道宗弟子,更非古族傳人,難道是散修?」
「絕無可能!我看,化名的可能性也許更高!」
那位長老一甩袖子:「討論這些有何意義?不管他是誰,我都要將他抓來,以祭帝兒在天之靈!」
「的確沒什麼意義!」
敖拜眉眼低垂,把玩着手中一串古珠,望着他道:「那你去送死,意義何在?」
那長老頓時不解:「族長這是何意?」
敖拜說道:「你真的知道兇手是誰?」
長老說道:「方才不是說了,一個叫李含光的人族!」
敖拜冷笑:「你覺得是他?」
長老不解其意,一時無語。
敖拜又道:「帝兒乃臨仙榜首,一身實力冠絕同輩,同境考核,誰能殺他?」
眾人聞言,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
「若老夫沒記錯,他如今參與的那一場……本不會死人!他為何死?」
敖拜目光幽幽,聲音更冷,像萬年不化的冰川:「他的身上,還有長空當年留下的幼鱗,誰能殺他?誰要他死?」
「你真的想清楚了?」
場間寂靜。
谷底的空氣寒冷如冰窖,讓人汗毛倒豎。
裂谷上方的風,捲起無數落葉簌簌而落,更添悲涼,就像葬禮。
所有人目光交換,細思極恐。
那位長老也想到了什麼,吞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道:「您的意思是……人族?」
敖拜看着他,沒說話。
那長老大聲說道:「他們怎麼敢?」
敖拜冷笑:「他們有什麼不敢?論膽大包天,螞蟻吞象,天地間還有哪個種族比人族更敢?」
「生而螻蟻,卻已實實在在主宰祖庭這麼多年!」
「我小看過他們很多次,包括這次,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會選擇在這時候動手!」
「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意外!」
那些長老依舊想不通:「難道他們不擔心我們徹底倒向那邊?」
敖拜說道:「人族有句話,叫先下手為強!」
眾人張大了嘴。
他們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紛紛沉默下去。
谷底沉默良久。
類似之前的對話再沒展開,長老們一一離去,最後只剩下兩個人。
敖拜說道:「告訴那邊,我們答應了!」
這名被留下的長老一身黑袍,在紫睛龍族中地位極高,是核心的核心。
他聽到敖拜的話,轉眼便明白過來,驚訝至極:「族長,慎重啊!」
敖拜神色不變:「我看上去像在胡鬧嗎?」
黑袍長老盯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氣說道:「有一句話很不好聽,但我覺得我該說!」
敖拜說道:「你是不是想說,死了的天才不再是天才,讓我別衝動?」
黑袍長老張了張嘴,很是訝異。
「不是因為這個!」
敖拜看起來沒有過多憤怒,也沒有過多冰冷,他很平靜,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什麼。
黑袍長老不解說道:「那又是因為什麼?」
「如今局勢不明,人族正是鼎盛,邪靈族已開始避其鋒芒,最終結果誰也說不好,如今離開,實屬不智!」
敖拜說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黑袍長老皺眉:「什麼?」
敖拜看着他的眼睛:「人族強盛,那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黑袍長老不解,心想如今我們和人族怎麼說也算是盟軍,總有利益共通,怎麼會沒關係。
敖拜說道:「你覺得人族會真心把我們當成盟友,哪怕最終戰爭結束,與我們共享勝果嗎?」
黑袍長老張了張嘴,忽然沉默。
敖拜盯着他的眼睛:「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族這句話說的很對!」
「而且對哪個種族都通用!」
依舊沉默。
「我看不上人族,哪怕他們現在再強,主宰大半個祖庭,強者輩出,可我從來沒想過徹底臣服!」
「你想過嗎?」
黑袍長老支吾道:「我……」
「你也沒想過!」
敖拜打斷了他的話:「不管你多認可人族現在的成就,可你無法改變,你打心眼裏看不上人族這個事實,你騙不了自己……」
「因為你身體裏流的是龍族的血液!」
「聽起來很可笑,但我哪怕是做夢,也沒幻想過徹底臣服在人族麾下討生活的畫面!」
「我可以虛以逶迤,用現在這副虛假的面具換來一時平和和利益,可你以為人族那位傻麼?」
「等到他們擊敗邪靈族,六合一統,八荒歸一,轉過頭來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們!」
「他們這次對帝兒下手,更讓我看明白了這點!」
黑袍長老不再說話。
谷底風聲未斷,像人心底的咆哮,呼嘯作響。
「人族詭計多端,陰險毒辣,我信不過,也不願信!」
「若非要臣服一方,邪靈族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你知道,他們情況特殊,即使最後贏了,也無法徹底佔領整個祖庭!他們需要我們!」
四周安靜許久。
黑袍長老沉默着,忽然說道:「若是那樣,我們需要一份獨一無二的投名狀!」
敖拜抬起頭,看着那些被風捲動的落葉說道:「有啊!」
……
雲澤之上,九天之中。
一座金碧輝煌的神宮屹立於雲霞之上,神光氤氳,宛如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
一道身影出現在神宮外,恭敬行禮:「啟稟人皇,白雲城急報!」
嗡!
虛空中幻彩蕩漾,一道無形之門忽然洞開。
那身影恭敬地遞上一封玉簡,望着玉簡被牽引而走,沒入神宮,轉身離去。
樓閣孤高,一位帝袍男子憑欄而立,望着下方時卷時舒的雲海,手中把玩一枚玉簡。
一位白衣勝雪的女子踏雲而來,面容清雅絕美,聖潔似雪中之梅。
「父尊,您找我!」
人皇遞過玉簡:「敖帝死了!」
女子眉頭微挑,眸中閃過訝異,卻沒詢問,低頭看完玉簡中的內容,不禁輕嘶出聲:「李含光?從未聽說過祖庭有這號人物!」
人皇平靜笑道:「以後不一樣了!」
女子奇怪道:「父尊似乎很欣賞他?」
人皇望着雲海,眼中帶笑:「他的確是個很特別的小友,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女子陡然一驚。
人皇的話語雖然平淡,但聽在她們這些熟悉他的人耳中,卻是前所未有的震驚!
他是誰?
祖庭無數紀元來最了不得的人物之一?
他自下界而來,飛升不過二百餘年,帶領人族齊心協力,共抗異族,再抗邪靈,最後收復大半失地,建立薪火聯盟,讓人族自立自強,再無需看異族與邪靈族的臉色!
拋開這些功績不說,單單是他自身,兩百年的時間,以下界飛升者的身份,真仙修為,一路突飛猛進。
修太乙,證大羅,成仙王!
直至現在成為整個祖庭毋庸置疑的巔峰強者!
崛起之速度,經歷之傳奇,堪稱神話!
他是所有人的偶像!
當然也是她的!
熟悉人皇的人都知道,人皇性格溫和,不管對待誰,都給人一種春風拂面之感,讓人下意識想要親近。
可像這樣的評價,他卻從未給過任何一個人!
「此人當真如此了得?」
她不禁詢問出聲。
人皇笑了笑:「等你們見過,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收斂笑容,神色微微認真:「我讓你來,是有另外一件事!」
女子微微思索,說道:「父尊是擔心紫睛龍族氣急敗壞,狗急跳牆?」
人皇頷首道:「他們幹得出來這種事!」
女子冷哼一聲:「一幫沒骨頭的牆頭草,當年便被父尊教訓過,如今還不長記性!」
「我這便點齊天軍,兵發邙山!」
人皇抬手打斷:「別衝動!紫睛龍族畢竟傳承悠久,底蘊絕非尋常,敖拜那老傢伙,也不是什麼善茬,你獨自去,我不放心!」
「而且,以敖拜的脾性,他若真打定了主意,多半已經開始行動了!」
女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父尊的意思是?」
人皇轉過身,看着她說道:「白雲城!」
女子瞳孔微縮。
「造化仙王的情況不是很好,這點你應該知道了!」
「前線死靈淵出現了一個老怪物,我無法抽身,這具靈身能做的也很有限……」
「如果他們真的對白雲城動手,很麻煩!」
女子說道:「父尊要我幫忙守衛白雲城?」
「不!」
人皇搖頭:「駐城一事,我已讓天啟和天禹兩位神將秘密前往!」
「我希望你,保護好那群參與考核的我族晚輩!」
「尤其是李含光!」
……
天尺道域位於祖庭西南,在所有道域中有些許特殊。
前線重地。
仙王道場。
這樣的道域祖庭共有二十四個,被世人稱為二十四諸天,除了在最前線之地抵禦邪靈族之外,更如浩瀚星河,拱衛人族中庭聖地玉皇頂。
除了這些原因外,還有一些特殊的點。
傳說這裏存在一方古老神奇的秘境,自其中出來的每一位天驕,都可稱得上人中龍鳳,同輩稱尊,備受尊重。
這傳說極其模糊,沒人知道秘境中有什麼,也沒有人親眼見過誰從那秘境中出來。
甚至,沒人知道那秘境在哪裏!
但偏偏,每隔一段時間,天尺道域就會出現幾位天賦資質異常強大的存在。
從前不聞其名,出世便一鳴驚人,橫壓一代!
故而這裏始終保持着某種神秘性,雖有許多人不以為意,但也令無數探險者趨之若鶩!
天尺州,大奉城。
這裏是天尺道域最大的主城之一,與白雲城一樣,仙王道場。
聯盟太學司在此舉辦的考核,規格同樣極高,選拔出的優秀天驕可直接進入一宮四院!
大街上人來人往。
一張金榜出現在最熱鬧的接頭。
眾人圍觀過來,繼而引起譁然一片。
「這一次考核中出現的黑馬,未免也太多了!好多人以前聽都沒聽過!」
「尤其是追光者聯盟那群傢伙,我的天,一個比一個妖孽,簡直離譜!」
「那銀月公子,僅用了一刀,便將臨仙榜排名第二十五的屍虎族天驕斬成十幾段,展現出難以想像的天賦,據傳擁有血月魔狼血脈,而且可以隨心所欲,沒有入魔的風險!」
「嘯月天狼一族聽到這消息,直接派出族中老祖來接引他回族,想收為關門弟子,以神子之位奉上,可銀月公子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還有那太阿公子,一手土系法則出神入化,與自身饕鬄血脈配合得完美無瑕,相輔相成!連不周道宗的太上長老都動心了,想要收徒,稱其有大智慧!」
「那位可是有足足千年沒收過徒弟了!」
「我當時就在現場看着,人都傻了!」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怪物,一個比一個恐怖,偏偏以前還從未聽過,臨仙榜上也沒他們的名字,難道是那些隱世古族?」
「什麼古族能培養出如此多妖孽?而且,單單是追光五仙中,便有兩位不是人族中人!」
「說起這追光五仙,的確是個個人比花嬌,絕美動人!尤其是承影仙子,絕世獨立,不墜煙火凡塵,雖只遠遠看過一面,也已經讓我重新相信愛情了!」
「承影仙子雖好,但我還是喜歡雪漓仙子,那冰雪一般的氣質,着實令人着迷啊!」
「我倒覺得明月仙子好,寧靜喜人,已引入到,一手琴藝出神入化……」
「你們懂什麼?白琳仙子和寶葫仙子才是男人應有的追求,嘿嘿嘿……」
「收起你那猥瑣的笑容吧,你這話要是被追光四仙的追隨者們聽到,不得打你個半身不遂?」
「怕個der,什麼追隨者,不跟我一樣是舔狗嗎?而且還舔不到!」那面容猥瑣的胖子一臉不屑:「我告訴你們,我花大價錢打探來的消息,據說這追光者聯盟啊,有一位核心人物!」
「不論是追光六傑,又或者追光五仙,皆心甘情願追隨於他!」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這怎麼可能?那追光者聯盟每一位可都是一等一的天驕人物,甚至有仙君大能親自出面要收其為關門弟子!」
「是啊,這樣的天驕,哪個沒點驕傲心性?怎會一同追隨於人?」
「你們還不信?」胖子嗤笑一聲:「追光四傑中的萌萌公子你們知道嗎?」
眾人當即響應:「那位大地熊族的天驕?當然知道,據說其在考核中,將撼山道宗排名前三的真傳弟子直接給扔出幾百里!」
胖子驕傲道:「我與萌萌公子關係極好,前些日子還在一塊喝酒吃肉!這話是他親口對我說!」
眾人訝異至極:「此話當真?」
胖子瞥了他們一眼:「那還能有假?萌萌公子說,他們這追光者聯盟的名字,都是講究的!」
「追光者……追光……」有人咀嚼一番:「難道不是追求光明的意思?」
「是,但不全是!」胖子故弄玄虛道。
「這光字,不僅僅是一種意向,更是指代一個人!」
「誰?」
胖子滿臉認真地說道:「目前還不清楚!」
眾人愕然,齊齊切了一聲,作勢要走!
胖子忙道:「但我有一種推測,應該與事實相差不遠!」
眾人擺擺手,繼續離開,顯然是不願相信他所謂的推測。
胖子大聲道:「不久前前,白雲城傳來消息,神秘天驕李含光,獲得遠古劍祖傳承,於考核中一劍擊殺臨仙榜首,紫睛龍族少族長敖帝!」
此話一出,喧鬧的街頭頓時鴉雀無聲,死寂一片。
像是從一方熱鬧的人世間眨眼來到生機不存的絕地,令人心慌。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胖子,吹牛不要緊,但這種話說出來,當心你活不長啊!」
許多人面色凝重地盯着他,神色中仍舊有質疑。
敖帝是怎樣的人物?
那是壓在人族年輕一輩肩膀上一座無法忽視的山。
這座山已存在了這麼多年。
所有人都習慣了它的沉重和龐大,也習慣了這種壓力。
可眼下居然有人告訴他們,這座山已經消失了?
被一個他們未曾聽過名字的人,給直接移除了!
就像某天醒來發現頭頂的蒼穹不見了!
這誰能信?
胖子說道:「這是我花大代價從人世間買來的消息,絕不會有假!而且,這些消息在滄瀾道域都已傳遍,相信很快就會傳到我們這,你們去打探打探便知道了!」
場間再度死寂。
人群中不少目光相互交匯,意味複雜。
「你的意思是,追光者聯盟所追隨的那個光……就是指那位神秘天驕李含光?」
「八九不離十!除了他之外,誰能讓這麼多絕頂天驕追隨?而且他與追光者聯盟所有天驕有一個共同點,從前沒人聽說過他們的名號,一出世,便叫整個祖庭都為之顫抖!」
人群在匆忙的氛圍中散去。
人們奔走相告,要將這消息傳到大街小巷,傳給所有的人知道。
……
街邊,一座酒樓的雅間內,數道身影圍坐一團。
屋內很是沉默。
一位身材圓滾的少年縮着肩膀,低垂腦袋,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言不發。
「熊萌萌——」
一道森冷的聲音響起,讓少年渾身一抖,哭喪個臉哀求道:「大姐,我知道錯了!」
啪!
一個巴掌重重落在他後腦勺上,伴着氣憤的聲音:「跟你說多少次了,別什麼話都往外面說,尤其是和含光哥哥有關的事,你當耳旁風呢!」
熊萌萌滿臉委屈:「我……沒有說和李公子有關的事啊!」
啪!
又是一巴掌。
「你還頂嘴?還狡辯?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行了,白姐姐!」
角落裏,一位女子輕聲開口,青衣赤足,宛如傳說中的精靈,從畫卷中走出。
若李含光在此,定會認出這些人,便是從五域沿通天建木抵達祖庭的葉承影等人。
葉承影望着作勢要教訓熊萌萌的白琳說道:「這件事,也不能怪萌萌!滄瀾道域距離這裏極遠,若非大師兄干出如此驚天動地之事,這些人哪裏能聯想到半點?」
熊萌萌像是看到了救星,忙躲到葉承影身後:「承影姐姐說的對,這不能怪我!」
「不愧是大師兄,哪怕是來到天驕遍地的祖庭,依舊獨領風騷,我輩楷模!」江勝邪感嘆了一句,舉杯飲盡。
劍九幽嘆氣道:「李公子還是李公子,不論到了哪裏,依舊那麼萬眾矚目,無敵於天下!」
他比以往看起來滄桑,下巴上滿是鬍渣,少了張揚。
楚宵練拍了拍他的肩膀:「習慣就好!所以我從沒奢想過追上大師兄的步伐,只要可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就好!」
他們一路走來,遇到了極為不俗的造化和機緣。
尤其是在通天建木之中,即將抵達出口之際,他們遇上一方秘境洞天,那是古之大能從通天建木飛升時,在踏足祖庭前,心有所感,留下的機緣與傳承。
不止一位!
五域十萬年來,幾乎每一位從通天建木離開者都留下了這樣的傳承,似是某種傳統,讓後來者更好適應祖庭的環境。
那裏屬於兩界交匯之處,時間流逝比五域稍慢,但比祖庭卻快得多。
他們在那方秘境內閉關修行,睜眼後已是十年。
再加上李含光曾為他們留下一部道經,修煉時常常翻閱,總會有新的收穫,就像開了掛一樣。
自元嬰,到化神,再到渡劫,毫無滯澀。
對法則上的領悟已堪比二十四劫准帝,其中最強者,如葉承影和楚宵練,還有寶葫二丫,已然是大帝級的人物。
他們收穫頗大,同樣在那裏留下了自己的感悟,隨後真正到達祖庭。
當他們踏足祖庭時,經受最純粹的仙力和法則洗禮,瞬間補足了本質上的不足。
毫無滯澀踏入真仙境,戰力無雙,遠超同輩!
這一系列的機緣與造化,若是放在尋常人身上,甚至足以寫上一本百萬字的傳說話本。
他們本以為,不論如何,至少可以拉進與大師兄之間的距離。
可沒想到,這距離卻越來越遠。
他們戰力卓越,雖入真仙境不久,但面對同境強者幾乎沒有絲毫壓力。
甚至遇到金仙境的人物,也有一戰之力。
在仙境,能越級而戰的人每一個都可稱為傳奇,必將成為一代大能。
他們一行十餘人,這般浩浩蕩蕩的隊伍,每一個都是這樣的存在,想低調也低調不了,很快便闖下了極大的名聲。
他們討論過,乾脆就不要低調,把聲名打到最大,最響。
這樣,才方便尋找大師兄,或者讓大師兄找到他們!
沒想到,考核才開始沒多久,他們的揚名大計也才開始,就聽到大師兄做了件如此驚天動地的事!
……
「何時動身?」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一位滿頭銀髮的男子擦拭着手中的刀,面前的酒菜未動分毫。
葉承影說道:「既然知道了大師兄的消息,自然是越快越好!但,學院考核才進行一半,若離開,就前功盡棄了!你們考慮清楚!」
明眼人都知道這此學院考核的重要性。
他們在之前的考核中表現異常出色,甚至有仙君級別的大人物頗為看好,想收他們為徒,賜下無上傳承!
若繼續下去,將會有能夠預見的光明坦途和前程。
若放棄,會很可惜。
楚宵練笑了笑道:「有什麼大不了的?學院的導師教的再好,還能比得過大師兄?我不信!」
在·
黃博也連連點頭:「是這道理!」
角落裏,一位成熟知性的女子檀口微張道:「紫睛龍族絕非等閒,李公子殺了敖帝,麻煩不小,他需要幫助!」
若李含光在此,必會認出這是在五域時,天天黏在自己身邊的小葫蘆娃,二丫。
如今她修為早已更甚往昔,記憶完全恢復,乃是這一行人中實力最強大的幾人之一,更因美貌與爆炸的身材艷名遠揚,被稱為寶葫仙子。
江勝邪等人連忙站起:「那就沒什麼好爭的了,大家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動身!」
眾人相繼點頭。
劍九幽坐在角落,沒有說話,眼中有幾分猶豫。
江勝邪拍了拍他的肩膀:「劍道並非無望,大師兄不就證明給你看了?若有他指點,你如今面對的一切困難,皆可迎刃而解!」
聞言,劍九幽眸中生出希望的光彩。
……
朝陽升,夕陽落。
轉眼又是兩天。
這座神山廣袤,蘊含的寶物和古經不計其數,每一件都大有來頭,也有禁制守護。
對於尋常考核者而言,即便他們都是各大勢力最耀眼的天驕,想要得到心儀的寶物也不容易。
李含光與白若愚,白知薇,藍玉煙三人坐在山巔的青石上,望着那片在陽光下明暗不定的雲海,正在說着什麼。
白知薇閉目凝神,五心向天,道道九彩仙光自其肌膚中映襯出來,將絕美的容顏襯托得更加出塵,宛如神女。
白若愚在一旁看着這一幕,砸吧着嘴,滿是難以置信。
藍玉煙眸中異彩紛呈,打量着白知薇,像是在觀摩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嗡!
白知薇睜開雙眸,眉心陡然浮現出一枚隱晦的古老符文。
天地間氣機大亂,雲海翻騰,各色仙光如魚躍大海般自其中竄出,匯聚在她的周身,漸漸凝聚成一尊龐大的神女法相,最終融入她的體內。
「成功了!」
白若愚怪叫起來。
李含光微微點頭:「還算順利!」
白知薇輕吐一口氣,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體內充沛的仙力,有些難以置信:「我……成真仙了?」
她修行十餘載,如今二十歲,修為只有化神境。
這種天賦堪稱奇差。
可不久前,李含光居然告訴她,她是整個祖庭獨一無二的造化仙體!
這是世上最頂尖的體質之一。
足以與得到大機緣後的白若愚平分秋色。
她很難相信。
可她按照李含光所說的方法去做,居然在短短兩日時間內,接連破境,直接跨越渡劫境,成就真仙!
而且她體內的那些九彩仙光,顯然比尋常真仙境強者強出不知多少!
這讓人難以置信,可事實就在眼前。
「你的體質生來便被封印,那封印很是奇特,只是封住你的天賦和血脈,讓你看起來像個尋常人,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
「甚至,你這些年修行所得,大部分都被這封印給貯藏起來!」
「換句話說,你現在的修為才是真實的,我方才,不過是幫你把那些修為釋放出來罷了!」
李含光平靜解釋,聽在白知薇耳里,卻像驚雷一般,讓她久久無法平靜。
「原來如此!」白若愚喃喃自語。
李含光看着他:「這件事,你應該知道一些?」
「我?」白若愚下意識想否認。
可他看着李含光的眼睛,發現那目光如劍,直指心底。
他知道自己瞞不過李含光,訕笑一聲:「父親的確有吩咐我,讓我與知薇姐家裏多多走動,但具體的原因,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仙王府的小公子,與白雲城一家醫館的女兒走得如此近。
這本就不怎麼合理。
哪怕那家醫館的主人是仙王麾下極有名的軍醫。
哪怕白知薇幼時曾隨父親去過仙王府,從此認識了白若愚。
哪怕白若愚離經叛道,不喜束縛,更無規矩之念,從心所欲,這件事也只是勉強說得過去。
如今好像已真相大白,實則卻有更多疑點生出。
造化仙王存在悠久,白雲城中三分之一的子民都可以算是他的後代,可血脈實則已極為稀薄。
那些白姓人族也許修行資質普遍會比尋常人高一些,但也有限。
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造化仙體?
這比白若愚這個直系後裔還要強出不知哪去。
白啟神將讓白若愚與白知薇多親近,顯然知道這其中隱秘,但卻不說。
白知薇的體質被封印。
她還有一個神秘的師傅,曾在暗中傳她本事,涉及到造化仙術!
世間有誰能教她造化仙術?
這一切漸漸連成一條線,愈發清晰。
白知薇不傻,她猜測出了什麼,檀口微張,難以相信。
「造化仙王怎麼了?」
李含光望着白若愚問道。
白若愚面色猶豫:「我不能說!」
李含光以神識傳音道:「這神山上有隱陣,外面的人聽不到,你可以說!」
這句話是假的。
但山河鼎的器靈聽他的話,於是外面的人在早在前一刻便成了聾子和瞎子。
場間議論紛紛,喧譁四起。
可他們也只能猜測,李含光掌握了神山上的一切,可以利用其中的陣法屏蔽山河鼎的感知。
白若愚沉默許久說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偶爾從父親嘴裏聽了幾句!」
「百年前,邪靈族蚩離部落,以詛咒之術,進犯祖庭!」
「他們的詛咒之術登峰造極,無形無色,甚至可以隔着虛空下咒,讓人防不勝防,死於無息!而且可以傳染!」
「多年前他們便做過這種事,造成無盡殺戮,好在老祖宗橫空出世,以造化仙術破除詛咒,化解危機!」
「造化仙術是他們的克星!」
「百年前那次,他們再度進犯,聲勢宏大,老祖宗親自出手!」
「可沒想到,蚩離部落的古祖,曾被初代人皇所傷未死,於虛空未知處沉寂,直到最近才甦醒!他在暗中偷襲,與另一位古祖一起,欲要將老祖宗滅殺,以絕後患!」
「老祖宗奮起反擊,以一敵二,徹底滅殺蚩離古祖,隨後援軍趕到,將老祖宗救下!」
「後來才知道,蚩離古祖臨死前,給老祖宗種下了無上詛咒,要吞噬他的神智,將其變成一尊只知殺戮的邪靈!」
「這種詛咒,連老祖宗都無法徹底消泯!只能以造化仙力不斷與其爭鬥,確保不被徹底侵蝕!」
「但那詛咒太強了!」白若愚語氣沉重:「一開始的時候,老祖宗行動無礙,可越到後來,他抵抗得就越費勁!」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他將我父親叫去,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總之……我再也沒見過老祖宗!」
「有一次,我無意中聽父親與人談話說,老祖宗選擇了寂滅!」
李含光沉默。
邪靈族古祖,是與祖庭仙王同一級別的存在。
那樣的人物,以生命刻下詛咒,足以讓最擅長對付詛咒之力的造化仙王也束手無策!
至於寂滅,指的是一種狀態。
那種狀態下的人,神魂遁入虛無,在無邊無際的歸墟中飄蕩,就像孤魂野鬼,渾身一切氣機皆消失,宛如身死!
據傳古老修士閉死關時,會選用這種方法,據說在生死之間,可以更好感悟大道至理。
當然,若失敗,不能醒來,也就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