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莫雲返回了酒店。
雖然他家裏的老房子就在江城,但父母失蹤後,家裏的老宅就基本廢棄了,而且他也不願意再回到那個冷冷清清的地方。
雖然家裏還有一些表親,但因為和那些人都不太熟,所以他也沒心思回去拜訪,基本上已經和陌生人差不多。
將後續的工作交給衛文星和祝焰薇兩人後,他感到渾身疲憊。
或許是接連兩次解開封印,又或許是絕處逢生後的慶幸,內在的各種情緒和外在身體的疲憊結合在一起,讓他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躺在套房裏柔軟的床墊上,疲憊一陣陣襲來,莫雲很快進入了夢鄉。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了。
……
「嘟嘟嘟嘟——」
一陣陣急促的警報聲響起。
莫雲猛地睜開眼睛。
黑暗的套房內,一如既往。天花板,還有家具的輪廓,和他睡覺前沒有什麼區別。
但從拉着窗簾的窗外,傳出了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
更詭異的是,外面的光線也在不斷變化,一強一弱,一明一暗。
就像是在窗簾外掛着一盞快要壞掉的燈泡,一邊發出滋滋的聲音,一邊釋放出斷斷續續的光明。
莫雲下意識伸手,朝着放在床頭櫃邊上的銀色長刀摸過去。
但他摸了個空。
那把刀不在那裏。
他愣了一下,隨即一個翻身,滾落到床下。
想像中的襲擊並未到來,玻璃沒有破碎,天花板沒有倒塌,衣櫃和床底也沒有藏着人。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但偏偏,莫雲感到了異常,心裏升起濃濃的不安。
首先,他放在床頭櫃邊上的刀消失了;其次,外面除了月亮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光源,哪裏來的一明一暗的光線?
這裏可是酒店的三十多層樓!
可是,警報聲依舊在響,甚至他還聽到了窗外傳出急促的腳步聲和隱隱約約的呼喊聲。
外面的光線依舊在不斷的明暗交替,不停變化,像是忽閃忽閃的燈泡。
「這是怎麼回事?幻覺?還是我在做夢?」
莫雲緊緊皺着眉頭,緩緩從床邊站起身,朝着套房內打量。
這麼一來,他果然發現了不尋常之處。
雖然房間內的裝飾,家具輪廓,以及擺放的位置都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但在『清晰度』上,卻有明顯不同。
他此刻看到的家具,包括床頭櫃,衣櫃,沙發,天花板,地毯,落地窗……
全部都蒙着一層模糊的外衣。
就像是霧裏看花,雖然能看得清楚輪廓,但卻看不清具體的細節。比如桌面上的紋理,或者是地毯上的圖案。
一切都是灰濛濛的,看不真切。
這是夢?還是幻覺?莫雲心裏一震,他嘗試着用手去觸摸,當手指輕輕放在桌面上時,他愣住了。
堅硬的紅木桌面,摸起來竟然像是柔軟的絲絨床單,絲毫沒有硬木的觸感。
果然有問題!
他心頭一動,快步向窗簾處跑去。
停在落地窗邊,等待了片刻。此時,透過窗簾,明黃色的光芒忽閃忽閃,在他的臉上晃來晃去,他的影子被投射在地毯上,一閃一閃。
直覺並未給出危險的預警,莫雲伸出手,捏住柔軟的窗簾,猛地拉開。
他愣住了。
窗簾後的落地窗消失了。拉開窗簾後,原本應該是窗框和加固玻璃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洞口。
還能看到洞口邊緣的碎石子。
接着,窗簾也消失了。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光禿禿的水泥地面上,頭頂的天花板上多出了數十盞圓形燈泡,一閃一閃,明暗交替,發出驚慌的光芒。
身後的套房消失了,真皮沙發和地毯,包括頭頂金色的吊燈,以及實木地板,全部消失不見。
他環顧四周,自己正站在一棟大約七層高的廢棄建築大樓中。
這棟樓看起來已經廢棄很久了,髒兮兮的地面上堆滿了建築垃圾,水泥牆上也滿是坑坑窪窪的痕跡。
大樓的對面,有一個巨大的黑色深坑,坑裏有一座漆黑混雜暗灰色的山峰。
雪白色的探照燈從四面八方射入,集中在那座山峰上,將暗沉沉的天空映成一片灰白。
而此刻,山峰在震動。
探照燈的光芒也一閃一閃,忽明忽暗,正是這高達十幾米的探照燈,將光芒投射到莫雲的身前。
這是什麼東西?這是什麼地方?莫雲幾乎要呆住了。
眼前的種種不可思議的景象,讓他完全反應不過來,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到頭頂灰色的天花板上,一縷縷灰塵簌簌而落,像是垂落下來的灰色帘子。
但畢竟是參加過幾次生存遊戲的調查員,莫雲並沒有失去理智,而是平靜地審視周圍的一切。
他只是將眼前的景象當作了一場特別的生存遊戲,當成了一場奇異的夢境。
他想到了在密林中和齊宛彤的談話,當時齊宛彤在他耳邊,究竟說了些什麼話?
他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
但可以肯定,她對自己絕對沒有安什麼好心。如果和他猜測的一樣,他真的引起了那位『幻夢境之主』的關注……那麼,眼前這種種不可思議的景象,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他其實不太理解所謂『幻夢境』的意思,但或許,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就是那位引起的。
轟隆!
一次巨大的震動。
莫雲整個人趔趄了一下,他低下頭,發現腳下的灰色水泥板正在斷裂,一道道深深的黑色裂縫出現在腳下。
這棟大樓要塌了!
莫雲心知不妙,立刻飛身而起,用腳踩住水泥板,沿着大樓外凸出的水泥板和空調掛機的置放板,向着大樓下跳躍。
在學院總部的秘境中,他已經磨練出了在城市廢墟中快速移動的技巧和經驗,因此,短短十幾秒,他就跳下了這棟七層高的廢棄樓房,安穩落地。
「撤退!撤退!一級警報!」
「快逃!」
「它要出來了!」
身邊傳來一陣陣驚呼聲。
穿着橙色制服,帶着防毒面具的人們驚慌失措地向外逃竄。
莫雲看到了他們制服上的胸章。那是對策局的特有標誌,當這群人轉身時,他甚至看到了他們身後西西弗斯聯合陣線的特殊徽章。一個扭曲的人形,推動一塊巨大的圓形石頭,努力上坡的圖案。
「是對策局嗎?這是哪個分部?」
正在驚訝時,一隻手猛地拍在莫雲的肩膀上。
「你是哪個部門的?愣着幹什麼?它就要出來了!」
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輕男子站在莫雲身後,朝着他耳邊吼道。男子有一雙漆黑的瞳孔,看起來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神色焦急。
莫雲壓抑住甩開年輕男子手臂的衝動,剛想開口詢問,卻又被打斷了。
轟!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
四面的探照燈齊齊碎裂,紅光閃爍,整個基地瀰漫着一股恐怖驚悚的氛圍,一股莫名的壓力從腳下升起,席捲四面八方。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莫雲感到不遠處的那座山峰晃動了一下。
那名年輕的男子見狀,臉色一變,不再和莫雲說話,而是朝着旁邊飛奔而去,速度奇快。
莫雲見狀,便也跟着男子,朝着那邊的方向跑去。
一邊跑,他一邊觀察着四周的景象。
毫無疑問,這裏是對策局的一個秘密基地,從標牌上的字符來看,這裏似乎是日島!而且,和他想像的夢境或者幻覺還不太一樣,他竟然可以和對面的男子說話,交流,甚至互動。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是江城分部的莫雲,這裏是什麼地方?發生什麼事了?」
莫雲一邊跑,一邊朝着年輕的男子高聲呼喊。但他的聲音在巨大的震動聲中有些模糊,聽不清楚。
男子聞言,詫異地轉頭,「你說什麼?算了,無所謂了。」他的臉上湧現出一股奇異的神色,「你看那邊,它出來以後,我們可能都會死……」
順着男子手指的方向,莫雲抬頭看去。
男子手指着的,赫然就是那個黑色大坑裏的詭異山峰。
此刻距離山峰的距離比較近,莫雲這才注意到,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山峰,而是某種猙獰堅硬的黑色外殼。
「該死,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莫雲心頭劇震。
「別跑了,如果它離開了重力坑,我們必須阻止它逃往大海!」
那名年輕男子停下腳步,表情嚴肅地說。
停下腳步後,莫雲才注意到,年輕男子帶着他來到了這座基地的一個出口前。
長達二十米,高約五米的金屬大門在年輕男子的命令下緩緩合攏,一挺挺高射機槍轉動角度,對準了不遠處的大坑。全副武裝的特勤戰士從兩邊的壕溝里衝出來,各自進入防禦工事內部。
顯然,年輕男子並不是在逃跑,而是選擇了一個出口把守。
「你剛才說,你是江城分部的?」男子疑惑地看向莫雲,「江城是哪裏?」
莫雲剛想說話,又是轟隆一聲。
這一次,地面在震動,如果換算成地震等級,那現在的震感至少也是五級的程度。
大約一百多米外的那座黑色山峰,竟然震動了起來。
轟隆隆!
泥土和碎石塊從『山峰』上跌落,沒有了泥土和石塊遮掩的山峰,露出了它猙獰光滑的外殼。
那絕對不是山峰,而是某種生物的鎧甲外殼!
莫雲呆住了。
難道這裏是日島,是那個『帝王級』怪獸逃出的基地?
也就是說,他來到了幾個小時前的日島!這裏距離江城可是有五千多公里!這已經不僅僅是穿越空間了,這還是穿越時間!
在莫雲的認知里,也只有生存遊戲背後的那位,才能做到如此的『神跡』,讓不可能變為可能。
年輕男子見到莫雲一臉呆滯,不耐煩地將他推到一邊,「別擋路,一會兒你自己小心點!」
莫雲也沒反抗,怔怔地注視着不遠處震動的『山峰』,不停觀察着四周的情況。儘管他心裏已經隱隱確定了這一點,但還是難以置信。如果這裏就是幻夢境,那他為什麼要來到這裏?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完全不像是夢境個,也不像是幻覺。
忽然間。
噗呲!!!
一道霹靂從天而降。
落在百米外黑色的『山峰』上。
隔着上百米,莫雲都感到頭皮發麻,空氣似乎也在震動,為那道粗達一米,長達十幾米的銀色電弧而驚駭。
身旁的年輕男子驚喜道:「太好了,竹下佑介大人出手了!他一定能壓制那個怪物!」
「竹下佑介?」莫雲沒聽過這個名字,但他能感受到那道恐怖電弧中蘊藏着的能量。
如果是他被那道電弧擊中,恐怕頃刻間就會化為飛灰。
他的心神震動。
「這絕對是自在境強者!超越極限的古血者,總隊長級別的高手!原來日島也有這麼強大的古血者!」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只見不遠處的天空中,一道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影正緩緩漂浮在山峰上方的半空中。
那道渾身纏繞着恐怖的銀色電弧,仿佛沐浴在閃電之中的神靈。
一道道十幾米長的銀色電弧從天而降,劈在黑色的『山峰』上,濺起一抹抹橙紅色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