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柒頓時啞口無言。
狗東西的言論,與她的劍道理念可謂是大相徑庭。
然而,她卻找不出反駁的道理。
想要達成任何成就的前提,可不就是得先活下來麼?
「沒、沒交過手。」
不願弱了氣勢,她硬着頭皮道,「怎知道一定會輸?」
「就算從前不知道,看見他之後,你心裏還沒點逼數麼?」
狗東西冷笑連連,嗤之以鼻道,「當然,你喜歡自欺欺人,我也無所謂。」
「我」
柳柒柒張了張嘴,卻愣是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內心深處,她明白狗東西所言不虛。
在劍之主宰釋放氣勢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獲勝的幾率不足一成。
不,應該說根本就是零。
可劍修的高傲與執着,卻讓她無法轉身逃跑,而是選擇了揮劍而上,正面硬剛。
那一刻的她,的確與送死無異。
若非劍之主宰手下留情,此刻的她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死了,還談什麼劍道,還談什麼追求,還談什麼巔峰?
柳柒柒秀美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茫然,仿佛內心深處某個重要的東西被人連根拔起,空空落落的十分難受。
狗東西的言論其實不算稀奇,從前也不是沒人提起過。
可不知為何,從這位劍之主宰的親傳弟子嘴裏說出來,卻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衝擊。
「明白了麼?」
狗東西的聲音再次響起,「所以我才不稀罕當這勞什子的劍修,蠢是一種病,還會傳染,自己腦子有坑,還想把別人拖下水,真是豈有此理。」
柳柒柒呆呆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況且我是個孤兒,無親無故倒也罷了。」
狗東西越說越來勁,「你難道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這般自尋死路,他們不會傷心麼?」
糟糕!
鍾文和師父他們!
此言一出,柳柒柒嬌軀一顫,如遭雷擊,俏臉陡然沒了血色。
「我被扔進來多久了?」她焦急地問道。
「我咋知道,這裏又沒有白天黑夜。」
狗東西隨口答道,「粗略算算,也該有個五六天了吧。」
「什麼!」
柳柒柒臉色愈發難看,連忙急吼吼地問道,「我要怎樣才能出去?」
以她對鍾文和林芝韻等人的了解,一旦自己太長時間沒有回去,他們定然會跑來昆吾劍宮找尋,屆時不可避免地會與劍之主宰發生衝突。
換作從前,她並不擔心鍾文等人會吃虧。
可親眼見識過尉遲純鈎的劍,柳柒柒的觀念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劍之主宰的實力,已然超越了想像的極限。
他是一座難以逾越的巨峰,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是一片望不着邊際的大海。
他的強大,已然超越了修煉者的極限,根本無法估量。
和他比起來,什麼空間主宰明玉虛,什麼風之主宰易小風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笑話。
柳柒柒難以理解同為主宰,為何實力可以相差這麼遠,說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怕也並不為過。
她窮盡想像,都無法在腦中描繪出鍾文等人取勝的畫面。
此時的她哪還顧得上與狗東西爭論劍道,一心只想着要儘快離開劍囹,阻止鍾文等人與尉遲純鈎的會面。
「出去?」
狗東西被她問得愣住,許久才憋出一句,「你居然還想出去?」
「廢話。」
柳柒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還想一輩子呆在這鬼地方不成?」
「年輕真好。」
狗東西用蚊蠅般的聲音嘀咕了一句,隨後緩緩說道,「想要出去,只有兩種方法。」
「什麼?」柳柒柒精神一振。
「要麼是老傢伙大發善心,直接把你放出去。」
狗東西慢條斯理道,「要麼就是你劍道造詣足夠高,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這劍囹的劍意壓制。」
「劍意壓制?」
柳柒柒面色微變,「你的意思是,我的劍氣之所以會失效,是因為這裏有劍意壓制?」
「你以為呢?」
狗東西嘿嘿笑道,「難道還是因為這幾面牆麼?這可是老傢伙親自佈下的劍意,除非你的劍道造詣與他接近,不然任何劍修的劍氣在這裏都會受到壓制,變得和普通人沒啥區別。」
「那我豈不是」
柳柒柒的臉上已然沒有了血色,「暫時出不去了?」
「暫時?」
狗東西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口氣倒是不小。」
柳柒柒不再理他,而是盤坐在地,閉上雙眸,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這傢伙體內
當真有兩個靈魂?
懸崖絕壁之上,何小憐死死瞪視着不遠處的風角,腦中不禁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只見那個曾經高傲冷酷的劍客,如今正懶洋洋地斜倚在一塊圓滾滾的石頭上,悠然自得地欣賞着頭頂的藍天、白雲和偶爾路過的各種飛禽。
在他面前,矗立着一面高大石壁,長達數百丈,從懸崖邊一路蔓延至何小憐所在的位置,其上裂痕交錯,斑斑點點,坑坑窪窪,破敗不堪,任誰見了,都不會有興趣再看第二眼。
然而,這面破破爛爛的石壁,卻正是中昆吾劍宮的鎮宮之寶。
昆吾劍壁!
傳說劍之主宰那一身驚天動地的劍道造詣,統統都是來自眼前這面石壁。
尋常劍修若是有幸觀摩石壁,並能從中領悟個一成半成,絕對足以仗劍天涯,縱橫睥睨,在整個混沌界怕是都遇不到多少對手。
然而,風角對這件神物卻似沒有多少興趣,反倒十分專注于欣賞天空,往往許久才會低頭對着石壁看上一眼,仿佛是在緩解視覺疲勞一般。
這傢伙到底在做什麼?
用劍之主宰的一個承諾換來的機會,他竟然毫不珍惜?
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提出這樣的要求?
腦子進水了麼?
何小憐心中暗暗吐槽着,目光掠過風角慵懶的身影,落在了不遠處的石壁之上。
出於對李憶如的感激,他的確是打算肩負起監視風角的任務,可這並不妨礙何小憐對無上劍道的執着與追求。
任務之餘,他自然不會放過觀摩石壁的機會。
作為棠溪蘆葦的親傳弟子,他的劍道資質當然不可能平庸,故而在第一眼看見昆吾劍壁之時,便能夠隱隱察覺到石壁的不凡。
其上的每一條裂痕,每一處凹凸,乃至每一點色差,竟似都蘊含着天地至理,無上妙義,令人一眼望去,便會不自覺地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可每當他凝神細看之時,視線卻總會突然模糊起來,無論如何聚精會神,眼前總是朦朦朧朧,無法看清。
難道是
資質不足?
無數次的嘗試無果,多少讓他有些沮喪,腦中不由自主地冒出這麼個念頭來。
「何兄,你想必也能看得出來,風某在昆吾劍宮並不受歡迎。」
躺在懸崖邊的風角突然開口道,「可劍之主宰卻還是同意了我觀摩石壁的要求,你猜是為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可相隔這麼遠,卻還是能夠清晰地傳入何小憐耳中。
「畢竟是主宰級別的大人物,多少總得顧及顏面。」
何小憐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回答道,「既然說了會答應你一個要求,自然不好隨便反悔。」
「顏面?」
風角呵呵笑道,「這些俗世間用來束縛別人的把戲,他又怎麼可能在意?」
「你的意思是?」
何小憐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
「如果沒猜錯的話。」
風角突然坐起身來,扭頭看向他所在的位置,臉上洋溢着溫柔的笑容,「在他心中,唯有真正的劍修才能從劍壁中有所感悟,風某連劍修都不算,也沒有追求無上劍道的虔誠之心,莫說十天,就算觀摩個十年,恐怕也不會有多大收穫。」
摸不清這番話的意圖,何小憐只是警惕地凝視着他,並未出聲答話。
「何兄,在你看來。」
風角衝着他笑了笑,又重新躺了下去,「劍道,算不算是天道的一部分?」
何小憐被他問得一愣一愣的,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倘若是,劍修那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優越感到底從何而來?」
只聽風角接着又道,「若不是,那劍道又是什麼?它與其他修煉之道,究竟有何不同?」
何小憐如遭雷擊,傻愣愣地站在那裏,久久不語。
「有傲氣並不是什麼壞事。」
風角意味深長道,「但若被驕傲蒙蔽了雙眼,看不見這世間的萬千大道,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說罷,他便重新欣賞起了藍天白雲,此後的整整一日之間,再也沒有主動開口說過一句話。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