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人突忽而來,已至韋州,戰事提前』。
信鴿很快被送到了趙煦手上,看着短短十幾個字,趙煦深深吸了口氣。
蘇頌,章惇,蔡卞三人肅色的站在趙煦桌前,神情各異。
趙煦審視着了一陣這十幾個字,抬頭看向三位相公,道:「三位卿家,說說吧。」
蘇頌慣常沉默,蔡卞第一個開口,抬起手道:「官家,環慶路等目前策略是以守為主,這麼多年了,守住是完全沒有問題,請官家寬心。」
蔡卞的意思,是宋朝這邊主打的是『防守反擊』。從宋朝建國開始,與遼,而後是夏,打了近百年,大大小小數百次,儘管開封城不安,卻從來不會有人真的想過,遼夏會打到開封城來。
這是百年來的自信!
趙煦不置可否,看向章惇。
章惇劍眉倒豎,眸光灼灼,抱着手,聲音平淡的道:「陛下,既然要打,那就好好打。我朝眾志成城,加上吸取了元豐年間的敗事教訓,以章楶與北方五路將領的能力,臣以人頭擔保,這一戰,絕不會敗!」
蘇頌面無表情,皺眉的看向章惇。
章惇在當着他們與官家的面前立『軍令狀』,若是真的敗了,事後哪怕有所緩和,這個朝廷他也是待不下去了。
蔡卞跟着面露凝色,接着就道:「官家,我朝這次同心協力,動員二十萬大軍,北方精銳盡在,當是無憂,請官家安心。」
趙煦神色暗動,蔡卞,這是在安撫他?怕他動搖嗎?
蘇頌看了趙煦一眼,沉吟片刻,開口道:「官家,夏人這次是傾巢而出,我們除了戰場上的應對,還可以通過遼國那邊施壓。」
趙煦一怔,看向他,道:「這個怎麼說?」
蘇頌道:「夏國近來內訌頻頻,對遼國諸多挑釁,若是我朝通過遼國施壓,或許可以分散遼國的注意力,為前線減輕壓力。」
章惇餘光瞥了他一眼,道:「休想。遼人想要的好處,半點沒有!」
趙煦聽明白了,找遼人施壓,還得付出不小的代價。不管是錢財還是各種互市的政策,亦或者那一份『臣子』的書信,趙煦都不會給!
趙煦抬手,示意蘇頌不要再說,坐直的注視身前三人,沉聲道:「事關與夏一戰,所有決策,從機要房出,即刻起,朕坐鎮機要房,所有事情,一律為機要房讓路!這一戰,朕要勝,要大勝,誰敢添亂,以叛國論處!」
蘇頌,章惇三人神色各異,肅色抬手,道:「臣遵旨!」
趙煦望着外面,道:「陳皮,擬旨,曉諭百官,大敵當前之際,務必同心協力,不得內訌!」
「遵旨。」陳皮應聲。
……
半個時辰後,政事堂。
不大的政事堂會議室內,蘇頌位於主位,章惇,蔡卞列於左右。
六部七寺御史台等的尚書,侍郎,寺卿二十多人,恭謹的站在不遠處。
蘇頌面無表情,道:「夏人來犯,陛下與朝廷意志堅定如山,絕不退讓!朝廷必須戮力同心,眾志成城,不得生亂!」
眾人齊齊抬手,道:「下官領命!」
蘇頌環顧眾人一陣,瞥了眼章惇。
章惇端坐,目光看着這些人,道:「第一,政事堂下令,朝野不得再爭論,這一戰已然開啟,任何人膽敢拖後腿,視為投敵叛國論處!刑部,御史台,可先拿後稟!」
黃履,蔡京出列,抬手道:「遵命!」
「第二,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列機要房,參預軍機,統籌錢糧,兵甲等後勤調度,各部須定力支持,不得以任何藉口敷衍塞責!」章惇道。
「領命!」一眾人齊齊抬手。
章惇頓了片刻,道:「第三,開封城裏外的兵力佈置,包括皇宮將會重新調配,你們無需大驚小怪。」
眾人神色暗凜,沒有說話。
這裏面的事情,太過複雜,他們不敢多想。
「第四,」章惇面容嚴厲,道:「各部要加快處理好各部事務,不得拖延,尤其是錢糧,兵甲,地方上若是敷衍,要第一時間追責,立幾個靶子,警示天下!」
「是。」眾多朝官心頭凜然的再次抬手。
他們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一次,朝廷是前所未有的動真格,在失去諸多掣肘以及官家堅定支持的情況下,章惇與政事堂能做的事情,遠遠超過以往!
蘇頌,蔡卞沒有說話,坐看章惇的佈置。
章惇一連說了十幾條,而後就等着這些人說困難。
這場大會,從中午一直到晚上,地點從政事堂轉移到青瓦房又到垂拱殿再到趙煦的書房,人數不斷變化,幾乎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政事堂就連續發佈詔書政令。
第一道,就是蓋有趙煦大印的,對西夏宣戰詔書。這種公然宣戰詔書,以往從未有過,着實震驚朝野。
第二道,就是『動員令』,對北方五路進行人力物力的全面動員,已然成了一場舉國之戰!
第三道,是對北方五路的官員進行任免,加章楶為『兵部侍郎銜』、『樞密院簽事』,統領北方所有軍民兩政。
第四道,朝廷將對『改制』進一步強化,梳理權職,明確責任,加強與地方的聯繫,各路轉運司的權職得到加強,儼然凌駕於各路州府之上。
第五道,是對開封府所屬的各府州縣的知府,知縣知州進行調配,對很多錯綜複雜的官職直接空置,任命了『知府』、『知縣』,明確了權職,責任,任期等等。
第六道,以『雲捷軍譁變』為由,免除了『三衙』除殿前司外的侍衛馬軍司,侍衛步軍司的指揮使,副指揮使以及都虞侯等,權職暫由兵部代領。
……
這一道道詔書,政令的發佈,在朝野內外迅速引起波瀾。
這些詔書裏面,不止大肆動員作戰,違背宋朝以往的『和為貴』國策,還在試圖突破了『祖制』,為變法做準備。
哪一條都是『舊黨』以及保守勢力所不能接受的,太多人心慌慌,朝日擔憂,食寢不安。
趙煦坐鎮垂拱殿,不時來往於青瓦房,機要房,對各種事務進行了解,調整,處置。
元祐七年,九月二十一日,大戰開啟。
西夏在熙河路,涇原路,環慶路三路邊境,分做五路大軍,幾乎是一種全面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