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嘴唇翕動，沒有聲音。
卻是用了傳音入密。
不過整個鎮龍淵已然是小西天極樂世界，法空能清晰聽到他們的說話。
「周師兄，我們還不發動嗎？」
那中年男子相貌平常，身形也平平常常，不高不矮，正常人的水準，氣質也平庸無奇，站在人群里不會惹人注意。
「不能急。」周紹榮道。
他雙眼顧盼四周，仿佛心不在焉。
他總覺得周圍有人在偷窺，能看到自己一般，所以小心再小心。
如果不是紀振強烈要求，一再的要求見面，自己絕不會與他相見的。
在人群中見一眼，然後裝作不認識，這才是最妥當的，不應該單獨見面，風險太大。
可紀振根本沒這般想法，這麼多年的安逸讓紀振失去了警惕之心，這是很危險的。
畢竟元靈宗只有自己與他這兩根苗了，不能出一點兒岔子，這麼多年的隱忍與潛藏，不能毀於一旦。
「周師兄，你太過謹慎啦。」紀振不以為然的道：「現在世間還有誰知道我們元靈宗？我們又不是往外傳遞消息，根本不會暴露的。」
「別小瞧天下英雄。」周紹榮停住左顧右盼，皺眉盯着他：「我們容不得一點兒意外，一旦出岔子，數十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如果我們失敗，那就是整個元靈宗的罪人，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是是。」紀振點點頭，也跟着看向四周：「我身後沒有跟着的人，已經確認過三遍。」
周紹榮搖頭：「我感覺很不好，……還有什麼事？」
紀振道：「師兄，我們再不發動，萬一蛟龍出來，我們有個好歹……那才是真正的罪人吶。」
「不會的。」周紹榮搖頭：「我們不會死。」
「那可說不準！」紀振道：「我看法空那和尚就是不安好心，要不然，怎麼可能把這麼厲害的劍陣傳出來？他肯定要拿我們當前卒，全都是要被犧牲的。」
周紹榮皺眉。
法空一手按上胡厚慶後背。
胡厚慶沒能來得及躲閃，猝不及防，剛要下意識的甩開，耳邊卻傳來了周紹榮的聲音：「唔……有點兒道理。」
胡厚慶看向法空。
法空已然閉上眼睛，胡厚慶也閉上眼睛，一絲眼光不外漏，精氣神內斂。
「師兄，你想想看，如果我們都沒死，這般精妙絕倫的劍法豈不是外傳了出去！」紀振哼道：「這陣法可謂是天下最頂尖甚至天下第一陣法，法空和尚再大方，能任由外傳出去？」
換成自己，那是絕對不可能外傳的。
想想看，元靈寄神訣自己會外傳出去嗎？那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了嗎？！
法空和尚可一點兒不像傻瓜的樣子。
周紹榮慢慢點頭，以傳音入密之法緩緩說道：「我卻是忽略了這一點兒。」
紀振忙道：「所以師兄，不能再猶豫了，還是趕緊施展元靈寄神訣吧。」
「嗯……」周紹榮皺眉。
紀振道：「法空和尚再狠，應該也不敢殺大皇子的，還有法空自己，我對大皇子施訣，法空嘛，就由師兄你來！」
「你倒是會挑！」周紹榮哼道。
紀振露出討好的笑容，嘿嘿笑道：「師兄，法空和尚還是有點兒棘手的，我這心裏一點兒沒底，也就只有師兄你才能寄靈成功，大皇子我有把握！」
「我也心裏沒底。」周紹榮搖頭：「法空和尚忒強了。」
「他是武功強，神通也厲害，可精神力量未必就強了。」紀振忙道：「如果能寄靈成功，那師兄你可就是我們元靈宗的大功臣！」
控制了法空，能做的事就太多了，法空的威望現在極高，信眾龐大。
利用這些信眾能做太多的事。
周紹榮沉吟片刻，皺眉搖頭：「我一成的把握也沒有，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對法空施展。」
「師兄！」紀振忙道：「現在已經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啦，再不施展，萬一蛟龍一出，我們便沒機會施展了！」
「要施展也是對別人，對法空，還是不能急。」周紹榮搖頭。
「可其他人能逃得掉嗎？」紀振哼道：「我看吶，也就法空與大皇子能保住命，剩下的都不行。」
「容我想想。」周紹榮皺眉沉思。
紀振看他猶豫，焦躁不已，恨不得按住頭讓他聽命行事。
可惜自己不是師兄，只是師弟，要聽師兄的，只能眼睜睜看着師兄犯糊塗。
都這個時候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還謹慎再謹慎，這個時候不拼一把，難道等着到了黃泉地府去拼？！
胡厚慶若有所思。
這紀振與周紹榮所說不無道理，法空真不擔心這精絕的陣法外？
他難道真這般大公無私？
雖然他是神僧，可只是神通驚人佛咒通天，畢竟還是人不是神，是有私心的。
法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卻是一聲輕笑。
胡厚慶看向法空。
法空搖頭，聲音在胡厚慶腦海里響起：「王爺，所有人都掌握的陣法，也就相當於沒有這陣法，……這陣法算是莪對他們出人出力的饋贈吧。」
胡厚慶點點頭。
心下卻暗嘆：這般陣法，天下罕有，可不是一般的東西，換成自己，恐怕沒這麼大方。
法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陣法雖妙，終究還是要看佈陣之人的力量，力強則陣法強，力弱則陣法弱，況且，陣法對我而言實在不值一提。」
胡厚慶頓時面露苦笑，想起了法空的劍法。
這陣法再強，在法空的劍法跟前仍舊不堪一擊，這還是天下間最頂尖的一千多人。
換成任何一個宗門，在法空的劍法跟前更是不堪一擊，所以根本沒必要在意陣法是不是外傳。
「……還是不能貿然對法空出手。」周紹榮緩緩道：「沒把握的事不能做。」
「師兄——！」
「萬一失敗，我們恐怕都要完。」周紹榮搖頭道：「不過我們可以鼓動一下其他人，難道他們就不懷疑自己必死無疑？只要大家都懷疑，那便有希望。」
「這樣……」紀振慢慢點頭。
他覺得這辦法也不錯。
周紹榮道：「不過還是要小心，萬一有人調查到底誰第一個說的，說不定能查到我們身上。」
「我無極門有一個愣頭青。」紀振道：「不必我多說，只要稍微點了兩句，他一定會迫不及待的跟人說。」
「不會暴露你吧？」
「我會在跟他吃飯的時候裝作無心的說一句，足夠他躥出去了。」
「……還是有點兒冒險。」周紹榮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太妥當，還是有暴露的風險。
紀振不以為然的道：「師兄，沒必要這么小心，縱使是追到我身上又怎樣？我難道說錯了？說一點兒擔心又沒什麼吧？因為這個就認定我是元靈宗的？」
「他們一旦注意到你，難保不會仔細追索。」
「我是嫡傳的無極門弟子，他們有什麼可懷疑的？」紀振仍舊不以為然。
「……也是。」周紹榮慢慢點頭。
他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兒杯弓蛇影了，太過小心反而是破綻，大咧咧的反而更不惹人懷疑。
「行吧，那你就說一說。」周紹榮道：「但不要急着施展元靈寄神訣。」
「行行行，沒有師兄你的命令，我不施展便是。」紀振不耐煩的擺擺手：「我先走啦。」
「不要再來找我。」周紹榮沉聲道：「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要來找我。」
「不找便是了！」紀振哼道，轉身飄入了樹林深處不見蹤影。
周紹榮忽然一躍而起，站在樹梢上極目遠望，迅速轉一圈，最終鬆一口氣。
胡厚慶身體緊繃，隨時要衝出去，周紹榮的目光已經朝這邊掃過來了，應該是看到了自己。
法空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別動，他看不到的。」
胡厚慶鬆一口氣一動不動，呼吸屏住。
周紹榮的目光掃過這棵樹，又很快轉開，繼續逡巡四周，最終飄身而去。
胡厚慶剛要說話，法空的聲音繼續響起：「先別動。」
胡厚慶戛然而止。
片刻後，周紹榮重新出現，顧盼四周之後再次飄入樹林深處消失不見。
胡厚慶搖頭，鬆一口氣。
這傢伙真夠狡詐的，也真夠小心的。
法空的聲音又響：「再等一下。」
周紹榮再次出現在原本位置，又顧盼四周，這次徹底放鬆下來，滿意的點點頭，飄飄而去。
法空收回手掌。
胡厚慶長長出一口氣，搖頭道：「這傢伙也真夠謹慎的！」
這周紹榮謹慎過頭了。
法空道：「不這麼謹慎，也不可能潛藏這麼久，不過這紀振能潛藏這麼久……」
從宿命通上沒看到這紀振的存在，在未來也沒看到紀振的存在。
自從發現了周紹榮是元靈宗的高手之後，未來已然變化，周紹榮在未來竟然沒出手，一直保持沉潛。
這般下去的話，還真沒人能發現他的異樣。
可這紀振沒那么小心謹慎，否則也不至於非要跟周紹榮見面，而且行事粗疏急躁。
至今沒有暴露，那是因為從沒施展過元靈寄神訣。
沒施展過元靈寄神訣，就不會引人懷疑，而他練的是純正的無極門的心法。
元靈寄神訣不是法，而是術，更重要的是練的精神，所以是沒辦法通過心法察覺的。
如果他們兩個一直不施展元靈寄神訣，恐怕一直能潛伏下去，想想就可怕。
元靈宗還有沒有弟子這般潛伏着呢？
現在的關鍵不是殺他們兩個，而是深挖下去。
他看向胡厚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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