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樂天笑眯眯的道:「師姐,你覺得有沒有人來搗亂?」
「這有什麼可搗亂的?」孫碧芫淡淡道:「南監察司,步兵衙門到處都是,沒什麼機會的。」
「師姐你少說了一方,金剛寺。」呂樂天雙眼微微凝聚神光,掃來掃去,臉色微變。
孫碧芫道:「可看出什麼了?」
自己這個師弟雖然討厭,可練成了洞天徹地妙眼,還挺好用的。
所以姑且帶在身邊。
「好個金剛寺。」呂樂天失笑道:「小瞧了他們。」
「到底怎麼回事?」
「師姐你覺得金剛寺會有多少大宗師?」
「……十幾個是有吧?」孫碧芫沉吟一下:「金剛寺畢竟是傳承悠久,而且金剛不壞神功也玄奧,雖然其他幾門絕學威力普通,可架不住弟子天賦卓絕。」
呂樂天搖頭。
他把手掌翻過來再翻過去,再翻過來,再翻過去。
「翻……四番?」孫碧芫半信半疑。
呂樂天點頭。
孫碧芫蹙眉看着他。
呂樂天指了指自己雙眼:「師姐,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我這雙眼?」
「五十幾個?」孫碧芫問。
呂樂天肯定的點點頭。
孫碧芫沉默下來。
呂樂天知道這個數字對孫碧芫衝擊極大,對他自己的衝擊也極大。
他知道孫碧芫在想什麼。
如果說大雪山一共五十幾個大宗師,那肯定說少了,畢竟大雪山一百零八寺,排名前十的肯定都有大宗師的,排名越往前的有越多大宗師。
依照金剛寺的排名,大宗師數目應該是十幾個,可現在竟然是五十幾個。
那是不是意味着大雷音寺的大宗師更多,甚至超過百名?
整個大雪山呢?
難道大雪山的實力如此之強絕?
光明聖教與天海劍派是不是也如此之強?
如果真是這樣,三大宗的力量就超乎想像,朝廷的力量也就超乎想像。
三大宗跟朝廷是穿同一條褲子的,都是欽天監的對手。
「師姐……」
「師弟,你去一趟大雪山吧。」孫碧芫道。
「……行吧。」呂樂天很不樂意。
可看孫碧芫神情凝重,知道事關重大,也不好任性,只能勉強答應了。
他忽然臉色微變,皺眉看向神京的方向。
孫碧芫不解。
呂樂天道:「我被法空看到了,他在向我警告呢。」
「嗯——?」孫碧芫仍舊不解。
呂樂天臉色不好看:「我剛才看他,他感應到了,直接鎖定了我,正朝我這邊看呢。」
他看孫碧芫仍舊看自己,知道不是十分的相信,煩躁的道:「這傢伙很詭異。」
「你能感覺到他在警告你?」
「是。」呂樂天咬着牙,陰沉着臉:「他通過目光直接傳來了這警告的意思,我再要看他,他便要動手收拾我。」
孫碧芫沉吟一下,輕輕點頭:「行,那便算了,別看他便是。」
呂樂天瞪大眼看向她。
孫碧芫道:「別跟他硬拼,你不是他對手,萬一真要動手,你便要吃虧,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我……」呂樂天只覺一團棉花塞在胸口,憋得厲害。
孫碧芫淡淡道:「技不如人,便是如此了,讓你修煉你嫌苦,現在知道修為才是底氣了吧?」
「我原本就夠鬱悶的,你還往我傷口上撒鹽,你是我師姐嗎!」
「不是你師姐,誰跟你說這些逆耳之言!」孫碧芫白他一眼:「行吧,你也別去大雪山了,好好回山修煉吧。」
「……行,我這次要閉關修煉!」呂樂天咬牙道:「絕不能這麼窩囊!」
一直覺得練成洞天徹地妙眼便能橫行天下,對修煉就沒那麼上心。
現在碰上了既有神通又是大宗師的法空,才知道空有神通也不行的。
想要快意而行,既要有神通,還要有修為。
——
隨着太陽往天空正中央逼近,南天峰的人越來越多,從天空俯看下去,好像螞蟻回巢。
一簇簇一群群,三三兩兩,從四面八方朝着南天峰而來,有的是從神京城裏來,有的是從城外來。
漫山遍野皆是人。
小孩子們頓時瘋了,從沒見過這麼多的人,如此大的陣勢,恨不得瘋跑。
可大人們擔憂孩子一旦跑了便丟了,這麼多人太雜亂,只能死死攥着他們不讓亂動。
小孩子掙扎蠕動,大人們強硬攥緊,不停的較力,有的孩子會哇哇大哭,哭也沒用。
小孩子的哭聲沒有打擾人們的談興,互相攀談,談論今年的天氣異常,談論如何受乾旱之苦。
人們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好像一眨眼,太陽就從斜方到了正中央。
他們不知道在這個期間,有多少暗中的行動,有多少人被神武府與步兵衙門的人捉走。
「叮!」一聲磐鳴忽然響起。
四方皆聞這一聲清鳴,人們住嘴看過去。
南天門上空空蕩蕩,並沒有人,可下一刻,法空出現在南天門上。
南天門是兩塊巨石並肩微斜,形成一道直通虛空的大門,好像虛空之門一般。
因為大門方向朝向正南,故有南天門之稱。
法空此時站在兩塊巨石的上方,相當於踩在門橫框上,一襲紫金袈裟飄飄。
他在眾人的目光中,合什一禮,神情平靜端肅:「阿彌陀佛!」
佛號在每一個人耳朵旁清晰響起,好像就在跟前說話。
明明隔着很遠,聲音卻近在眼前。
與此同時,他們發現自己看得清法空。
法空好像忽然往前,來到自己跟前,看得清楚他臉上平靜莊嚴的神情,雙眼熠熠如星辰。
他們覺得玄妙,卻又沒有驚奇,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法空有神通在身。
這可能也是一種神通吧。
法空開口,聲音溫和從容,徐徐如清風:「諸位施主向貧僧發下行雲布雨的大願,貧僧法空,今日便以眾生大願凝聚行雲布雨咒,願解眾生之苦,阿彌陀佛!」
聲音清晰傳到每一個人耳中,傳進心裏。
他聲音一落,雙手結印,邁出腳步。
每邁出一步,唇間吐出一個奇異聲音。
這奇異聲音不是眾人聽過的任何一種聲音,仿佛從沒在天地之間出現過。
聲音在虛空震動,如在山谷里迴蕩,一直在響,並沒有像正常的聲音那般生滅。
他前三步踩在地面上,第四步開始,腳已經踩到空中,一步一步往上走。
仿佛虛空有台階,他正拾虛空之台階往上。
虛空中聲音不絕。
他第一道聲音沒滅,第二道聲音又至,第一道第二道聲音沒滅,第三道聲音又出。
所有聲音疊加在一起,形成更加奇異的聲音。
當法空誦完最後一個咒,所有聲音竟然疊合到一起,忽然消失。
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天地間安靜得一絲聲音也無。
參加過前一次祈雨大典的人們驚奇的看向法空,發現這一次與上一次並不相同。
他們這念頭一轉馬上熄滅,所有心思都被牽扯。
恍惚之中,虛空出現了一座透明法壇,如同琉璃所制。
一座高有十丈,直徑五丈的虛空法壇。
法壇之上,隱約銘有奇異的符文,看不清這些符文,但知道絕不是現在的文字。
古樸玄奧之氣撲面而來。
法空站在虛空法壇之上,雙手結印,朝天空一按,身上紫金袈裟忽然浮現金光。
金光仿佛凝成了一件袈裟,慢慢脫離了法空的身體,朝着天空飄去。
金光袈裟漸漸擴大,越往上飄,金光越大,到了後來,已然變成了十畝左右的光池。
「嗚嗚嗚嗚……」狂風沒有預兆的出現。
一出現便直接是狂風,沒有一個從弱到強的過程。
「卟!卟!卟!卟!」
「嗚——嗚——!」
漫山遍野的樹木被劇烈搖晃,狂風仿佛要把它們連根拔起,嚇得人們紛紛抱住身邊的樹木,免得自己被颳走。
狂風沒有把樹木拔起,卻把烏雲迅速的吹過來,烏雲從四面八方狂奔而來,眨眼功夫,把一池金光籠罩。
狂風依舊,人們勉力的睜開眼睛看天空,發現烏雲越來越厚,越來越多,仿佛從正午變成了傍晚,好像夕陽已下,暮色上涌,天便要黑了。
「下雪啦!」
紛紛揚揚的雪花開始飄落下來,好像天空有人在拋灑下大片的棉花。
「下雪啦!」
「下雪啦!」
小孩子們歡呼,大人們驚愕。
他們原本是想求雨,沒想到竟然下起了雪。
法空此時站在虛空法壇上方,仰頭看天空,看着紛紛揚揚飄灑下來的雪花,露出笑容。
這行雲布雨咒竟然還能下雪,倒是出乎自己意料。
他感受着腦海那驚人的金光,直接催動金剛不壞神功,眨眼功夫,所有金光全部凝聚一身體。
在這須臾之間,金剛不壞神功第五層圓滿。
不是從第四層跨入第五層,而是直接第五層圓滿,下一步便要踏入第六層。
他莫名的知道,自己肉身已經難傷了,這世間的力量能傷害到肉身的唯有歲月。
變強的不僅僅是皮肉,五臟六腑也強到了超乎想像的地步。
自己力量至少暴漲了十倍,已經脫離了正常人類的範疇,朝着金剛踏出堅實的一步。
「阿彌陀佛,願眾生皆脫苦海。」法空宣一聲佛號,朝眾人一禮,然後一閃消失。
他的音容清晰呈現在眾人眼中。
這一刻,人們覺得他渾身在散發着金光,好像一尊金身佛像,寶相莊嚴,不似凡人。
法空此時確實在散發金光,乃是剛剛突破金剛不壞神功所發,落在眾人眼裏便是佛光護體,是佛祖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