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皇太極還不好對這謠言進行解釋。樂筆趣 www.lebiqu.com你是做賊心虛,還是越描越黑?
就說現在,濟爾哈朗替皇太極說話,立刻遭到了阿敏的反感和猜疑,就是很好的明證。
濟爾哈朗看着李永芳,好半晌無奈地嘆了口氣,連連搖頭,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永芳苦笑了一下,緩緩說道:「此挑拔離間之計極為棘手,要想破解,幾乎不可能。尤其是二貝勒,與汗王本就有嫌隙,就更加難以勸解消彌。」
「也只好回到遼東再說了。」濟爾哈朗垂下眼帘,催動馬匹,沉悶地前行。
李永芳搖了搖頭,緩緩跟上。
現在這個關鍵時期,先把人馬撤出朝鮮,儘量保全劫掠的錢財物資,才是最重要的。
涉及到後金高層的政治鬥爭,李永芳這個大漢奸也不敢輕易介入。但他知道政治鬥爭的殘酷血腥,總是要死些人,也不一定就會成功的。
李永芳是傾向於皇太極,但衡量之下,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發出慨嘆:汗王的實力還是弱了些呀!
代善兩紅旗,阿敏鑲藍旗,莽古爾泰正藍旗,多爾袞正黃旗,多鐸鑲黃旗,杜度鑲白旗,皇太極只領正白旗,這就是他被推舉上位時的形勢。
繼承汗位之後,皇太極將多鐸、多爾袞二人統領的正黃、鑲黃二旗改色為正白旗與鑲白旗,而將自己親領的原正白旗改色為正黃旗,又奪杜度的旗主之位,交由長子豪格擔任,改色為鑲黃旗。
現在,皇太極才能直接統領兩旗,難以對三大貝勒形成壓制之勢。
而且,一旦操之過及,廢除老奴制定的「八和碩貝勒」共議國政的制度,勢必引起各貝勒的強烈反彈。
所以,皇太極還要隱忍,等待時機,壯大實力,或者是削弱其他旗的力量。
可謠言一出,還是連續的,將皇太極的計劃完全曝光於大眾之下,三大貝勒肯定會生出忌憚之心,多加防範,給皇太極的計劃製造了極大的困難。
「這會是誰,思維如此縝密細緻,竟然看出了汗王的心思,施展出如此陰險毒辣的計策?」李永芳無意識地輕抽着馬鞭,腦海里閃過一個個人物。
瀋陽。
汗王府邸內,皇太極議政歸來,背着手,在院中散着步。看似隨意,卻是眉頭緊皺,滿懷心事的模樣。
謠言還有傳播,已是升級版,再次把他的心思曝光於眾,使皇太極象沒穿衣服般,暴露於眾人的目光之下。
在攻朝之前,皇太極曾提議在各旗設管理旗務大臣一名,也即固山額真,職責是「總理一切事務」。
這一步是分散主旗貝勒的權力,降低他們的自主性,也是他集中權力的步驟之一。
本來,這個提議的反對聲音不大,代善和莽古爾泰既不表贊成,也沒有反對。只是緊鑼密鼓地準備攻朝,便暫時擱議下來。
可今天,代善和莽古爾泰突然就此提議表明了態度,那就是反對。這樣一來,不用等阿敏回來,提議基本上就難以通過了。
可以想見,被人揭穿內心隱秘,計劃遭到阻遏,皇太極有多麼心塞,有多麼惱火。
但現在,皇太極還不能發作,他沒那個實力,更怕坐實謠言所指,渾身有嘴也說不清。
怎麼做才能消除謠言,才能繼續實施自己的集權計劃呢?
皇太極苦思良久,依然想不到良策。
陰謀還好對付,可這是陽謀,除非他放棄南面獨尊的計劃。否則,三大貝勒的阻撓,就無法應對。
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分析着三人,意識到爭取代善的支持,才能使計劃順利實施。
但這也不太容易,代善雖然在皇太極上位中起到了關鍵作用,但那時是被兒子岳託、碩託說服,自己又沒有了上位的條件。
現在,兩個能征慣戰、撐持着兩紅旗的兒子都死了,遷怒於皇太極,也是正常的心理。
皇太極的眼角餘光掃過,轉頭看着有些逡巡不敢靠近的侍衛。
侍衛趕忙上前施禮稟報:「啟稟汗王,范文程在外等候。」
皇太極點了點頭,簡短地吩咐道:「帶他進來吧!」
范文程這個大漢奸,在老奴在世時並不太受重用。皇太極上位後,一改老奴對於漢官的不信任,開始提拔重用這些忘了祖宗的漢奸。
要說范文程,也是有幾把刷子。特別是對歷史,比較有研究。
皇太極召見他,也是想聽聽他的意見,看能否從歷史中取得些借鑑。
對於散播謠言,郭大靖認為肯定有效,但對效果如何,還不敢確定。
特別是短期內,謠言對於戰事的影響,應該是沒有。因為建虜只有一個目標,帶着劫掠所得回到遼東。
而對東江軍來說,該打還是要打,該撤還是要撤。實力就這麼多,想把建虜全部消滅在朝鮮,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繼宣川之後,浦口又被半天攻破。由於沒做全殲的佈置,守城建虜逃出數百,倉惶向郭山郡山城而去。
建虜棄城時也放火燒倉,但還是被搶出大半。這對於東江軍來說,才是真正的目的。
對於是否繼續趁勝進攻郭山郡山城,毛文龍是比較理智,否決了一些被勝利沖昏頭的將領的建議,開始撤退。
但也不是全部撤退,毛文龍留下了一千五百人,分成十五支百人隊,再加上朝鮮義兵,準備襲擾截擊回師的建虜。
再動用主力,硬碰硬的阻擊,顯然已是東江軍所不能承受的重任。連戰連捷的代價,是傷亡近萬,已經是東江軍能動員的全部機動兵力的一半。
何況,就是繼續血戰,也無法阻止建虜撤回遼東。
再者,建虜與朝鮮的盟約已經達成,一個不痛不癢的兄弟之盟,已經可以算作東江軍全力援朝的影響和功勞。
當然,再過數月休整,東江軍的額兵又能達到兩萬八千,甚至可以用繳獲的盔甲武器再裝備五六千士兵。
打仗沒有不付出代價的,只要代價可以承受,並能夠帶來更大的收穫和利益。
在毛文龍看來,這次援朝大戰很可能就是東江軍的轉折點。只要朝廷能稍微在糧餉上傾斜一些,東江軍就能迎來很大的發展。
人力是不缺的,島上的不夠,還能夠從建虜的統治區搶人。忍受不了建虜殘苛統治而豁出命逃出的遼民,也沒有間斷過。
當然,襲擾建虜拖慢他們回師的腳步,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發揮東江軍水師的優勢。
只要鴨綠江全部化凍,水師就能沿出海口溯流而上,在江面形成攔截陣線,再給建虜一個難忘的教訓。
要想徹底隔絕鴨綠江肯定辦不到,但建虜不付出代價,肯定不能輕鬆地回到遼東。
水師是東江軍的絕對優勢,就是不上岸廝殺,船上有火炮,對於岸上的建虜也有殺傷,且是單方面的打擊,建虜毫無辦法。
郭大靖對毛文龍的佈置沒有提出異議,他也認為再大打下去只能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與建虜正面交鋒,哪怕是阻擊,也不是郭大靖所願意的戰鬥模式。
但襲擾阻滯,他是贊同的。只不過,他盯上的是建虜劫掠的錢財物資,別人顯然並不知道。
大車小輛載着物資,載着傷員和陣亡將士的遺體,出了城門,沿着大路向南而去。
南面是大海,是雲從島,是東江軍的大本營之一。
「大靖。」毛文龍站在城門樓,望着一眼望不到邊的行進的隊伍,並沒轉頭,緩緩說道:「廣鹿島就由你駐守,本帥已經決定,並安排好了。」
郭大靖躬身道:「謝過大帥。末將一定竭盡全力,把廣鹿島經營好。」
毛文龍笑了笑,捋着鬍鬚說道:「那本帥就拭目以待,看你的手段。」
停頓了一下,他伸手指着南方,說道:「援朝之戰打到現在,其實已經可以完結。朝鮮並未完全屈服,我東江軍也算是給朝廷有了交代。你現在就可返回雲從,作去廣鹿島的準備。」
郭大靖知道這是關懷自己,不想留他在朝鮮繼續與建虜作戰。但他有他的計劃,卻不完全是戰鬥的欲望,以及報仇雪恨的迫切。
「末將自知從軍時日尚短,經驗不夠豐富。」郭大靖沉聲說道:「每次戰鬥,對末將都是一次鍛煉。請大帥放心,末將定小心謹慎,定能安然返回。」
毛文龍慢慢轉過身,看着躬身而立、臉色堅決的郭大靖,不再多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往城下走去。
郭大靖隨在其後,在城下看着毛文龍接過親兵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躬身道:「大帥保重。」
毛文龍點了點頭,又叮囑道:「多加小心,便是不敵建虜,只要安然回來,不要考慮其他。」
「是,末將曉得。」郭大靖朗聲回應。
毛文龍的意思很明顯,別逞能,也別有顧慮,敗了能逃命就是好樣兒的。
誰還沒有個馬高蹬短的時候,想當年鎮江被建虜圍攻,毛大帥就是隻身化裝逃脫的。
望着毛文龍帶着親兵揚塵而去,郭大靖久久才收回目光,轉身大步向等候一旁的部隊走去。
一千五百兵,分成三個大隊,每個大隊五百人,又分為五個小隊。可分可合,可輪番襲擾,也可集結共抗敵人。
三個大隊分別在宣川、龍川、郭山郡展開行動,再有鄭鳳壽、崔孝一等朝鮮義兵,給回師的建虜予以打擊。
郭大靖領着這個大隊有兩百火槍兵,由藤野正率領。算是正式答應郭大靖的聘請,脫離了朝鮮義兵。
劉興祚率部從小鐵山撤退而回,由郭大靖請命,他作為郭大靖的副手,也在這支大隊裏。
郭大靖的試探算是成功,毛文龍把廣鹿島給他,並沒有因為他請命要求劉興祚來當副手而改變。
而劉奇士的試探也讓郭大靖滿意。嗯,姑且說是吧。在他看來是委婉的,但別人看來可能就是直接。
郭大靖和劉興祚相視而笑,沒有多餘的廢話,整隊出發,開出城去,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郭山郡山城。
多羅安平杜度率領的部隊剛抵此城,便見到了浦口敗退逃回的守軍,獲悉宣川、浦口都被東江軍攻破,守軍損失慘重。
「人馬過萬?!」杜度對於敵人的數量有些懷疑,但兩地失守並慘敗又證明不象是假的。
「還有數千朝鮮義兵助戰。」逃出浦口的甲喇額真多羅布唯恐降罪自己,又繼續補充道:「敵人使用了投石機,有上百架,城上落下的石頭如雨點般,根本無法防守。」
杜度垂下眼帘,面無表情地詢問,以便更加詳細地了解敵人的情況。
顯然,東江軍的突然變化,令杜度也是大為吃驚。可這又是真實的,岳託、碩託的死,龍川、義州和宣川、浦口的失守,就很清楚地進行了確認。
現在,是繼續率兵前進,重新奪回浦口、宣川,和龍川的阿濟格會合,還是等主力上來後再行動,杜度有些舉棋不定。
畏懼?有那麼一點,但杜度久經沙場,對於廝殺交戰並不害怕。關鍵是不太清楚敵人的虛實,光是聽別人講述,到底還是心裏沒底。
況且,能在半天之內就攻破城池,將宣川守軍全殲、浦口守軍重創,敵人的兵力過萬是一點都不奇怪。
如果是這麼多的人馬,據險防禦的話,杜度覺得自己這兩三千兵,要擊敗敵人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詢問清楚所有問題,杜度讓多羅布退下,他皺着眉頭在屋內踱步沉思,一時不知該如何行動。
阿敏命他率部打前鋒,杜度猜到了用意。不就是想儘量保存鑲藍旗的實力,不想繼續廝拼損耗嗎!
謠言的力量!杜度知道這只是其中之一,他屢次違逆阿敏,並沒有表現出相近的立場,也是阿敏疏離他的重要原因。
要知道,杜度是褚英之子,阿敏是舒爾哈齊的兒子,乃父都因為獲罪而被老奴處死。
阿敏本來以為杜度會對此心有不滿,在平壤曾邀請杜度共去漢城欣賞朝鮮王宮,但被杜度斷然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