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路明非在它身上留下的傷口實在太多了,赫爾佐格的脖頸和胸膛,這兩個最致命的部分正如火灼般疼痛,劇痛和恐懼讓它一時間忽略了路明非在它的雙翼造成的細微的傷口。
但正是這無比細節的傷口切斷了赫爾佐格的身軀和它翼端神經元的鏈接,即便赫爾佐格擁有超高速的恢復能力,但此刻它的恢復能力已經全部服務於胸口和脖頸上更致命的傷口,在赫爾佐格全速飛行時,這個微不可查的細小裂口讓它雙翼末端的部分忽然罷工,赫爾佐格平穩加速的狀態被打破,不僅僅是飛行的速度出現頓挫,紊亂的氣流差點把它雙翼的骨節給折斷。
赫爾佐格心中暗叫不妙,它猛然回頭,在它一雙瀰漫着驚恐情緒的金色瞳孔中,手持雙刀的路明非的身影就像是奪命的死神般,在赫爾佐格的視野里無限放大,恐懼的表情爬滿了赫爾佐格的整張臉,它張開嘴,想要發出驚恐的叫聲,同時它的身體正畸形地狂扭,似乎一時間根本無法抉擇是扭頭逃走更好還是舉起天叢雲防禦更好。
但是已經晚了,路明非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僅僅是一個瞬間的時間差,但對於擁有王級血統的路明非和赫爾佐格來說就像是幾分鐘那麼漫長,赫爾佐格甚至還來不及嘶吼出聲,它的大腦也還來不及抉擇是逃跑還是抵抗,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疾速飛來的路明非在赫爾佐格的眼裏化作一隻前撲的猛虎,這隻猛虎雙手持刀,倒映着月光的刀鋒就好似他猙獰的獠牙,這一瞬間的氣勢實在太可怕了,赫爾佐格被這股爆裂的氣勢籠罩着,它感覺自己似乎下一刻就會被路明非撕碎。
天叢雲下意識地護在胸口,這是赫爾佐格最基於本能的動作,它的胸膛剛剛被布都御魂和天羽羽斬斬出的傷口實在太深了,幾乎快要到致命的程度,如果路明非在相同的位置再補上兩刀無異於雪上加霜,哪怕赫爾佐格沒當場被殺死也會徹底失去反抗的力量。
但意料之外的,路明非並沒有斬向赫爾佐格胸口或是脖頸等致命的部位,赫爾佐格只感覺路明非像是一道光影一樣在它的面前閃過,布都御魂和天羽羽斬的刀鋒在它的視線里劃出兩抹驚艷的弧光,但赫爾佐格手中的天叢雲並沒有傳來任何受力的跡象路明非並沒有斬擊它的胸膛與脖頸,赫爾佐格的身軀也完整無缺,那路明非這一擊斬了哪裏?
正當赫爾佐格猶疑之時,它聞到了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很濃郁、也很新鮮,能夠嗅得出來這鮮血的味道是剛剛從身體裏滲出來的還沒等赫爾佐格搞清這鮮血的源頭從何而來,它的身體猛的一個趔趄,似乎一時間赫爾佐格無法維持身體的平衡,差點從高空墜落。
赫爾佐格猛然意識到是哪裏出了問題,此刻它也終於想清楚路明非這一擊到底斬的是什麼東西了但當赫爾佐格意識到時已經晚了。
赫爾佐格的背後,肩胛骨的位置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隨着赫爾佐格爆發出無比痛苦的低吼聲,它的背後緋紅的鮮血如柱般噴涌,這就是赫爾佐格嗅到的血腥味的來源,兩團漆黑的東西從兩萬米的高空墜向下方的雲海那是兩面白色的翅膀。
原來這就是路明非揮斬的東西,赫爾佐格的雙翼,也難怪赫爾佐格會率先感覺到身體一陣趔趄,難以維持平衡,因為路明非一擊就將它背後的雙翼給斬斷了,雙翼的骨膜和赫爾佐格後背的肌肉與脊骨間連接着多處神經節點,失去雙翼的痛感更甚於被斬斷四肢,這讓赫爾佐格疼痛難忍。
同時赫爾佐格的心裏泛起濃濃的恥辱與絕望,它恥辱與同樣身為王的它居然懼怕對方到這種地步,被對方的氣勢威懾到一心要逃走失去了反抗的勇氣,最後甚至導致自己的雙翼被對方一刀斬斷被路明非斬斷雙翼的它的心中無疑對被明非蒙上了更大的陰影,同時它也徹底失去了逃跑的機會。
的確,絕大多數的龍類不需要翅膀這個部分就能懸浮在空中,因為它們能過操控空氣中的風元素,更何況對於擁有白王級別血統的赫爾佐格來說,哪怕它不依靠雙翼,僅僅只靠風元素驅使自己移動,它的飛行速度也能輕易突破音障,堪比世界上任意一架以速度見長的頂級戰鬥機。
但這和擁有雙翼的它根本就是天壤之別,龍類的翅膀是它們最有力的加速器,就好比是跑車的渦輪增壓系統,或者是航天設備的火箭推進器,路明非的飛行速度原本就和赫爾佐格在伯仲之間,而現在失去了雙翼的赫爾佐格無疑再也沒有從路明非的手裏逃走的能力。
「這一刀是幫源稚生和風間琉璃砍的。」布都御魂和天羽羽斬在半空中挽出兩圈凌厲的劍花,路明非頭也不回地說,「你辜負了源稚生對你的信任,也戲耍風間琉璃那顆一直對哥哥最純粹的心,你知道在我夢境的故事裏,他們最後被伱變成了什麼模樣麼?」
「又是夢境的故事!又是夢境的故事!」恥辱、痛苦與恐懼等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赫爾佐格怒不可遏地大吼,「你說的那個預言夢,那不過是幻想,是虛假的!你為什麼總要把虛假的東西和現實混為一談?無論你說的那個夢裏源稚生喝風間琉璃是什麼下場,現實里他們死了麼?他們現在不都活得好好的!」
「在那個悲慘的結局裏,他們最後變成了兩具相擁而亡的乾屍,他們沒能阻止你,哥哥死在弟弟的夢境裏,弟弟死在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哥哥的絕望中。」路明非沒有被赫爾佐格的語氣影響,他淡淡地說,「但是幸好這次他們都還活着,我很慶幸這一次我阻止了一切,不然我這一刀斬的就不是你的雙翼,而是你的腦袋。」
「這是什麼道理?這是什麼道理?」赫爾佐格難以接受地反駁,「你以為你是誰?代表上帝的審判者麼?還是撒旦?你憑什麼為沒有死去的人復仇?」
「我既不是上帝也不是撒旦,我是源稚生和風間琉璃的朋友。」路明非扭頭,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赫爾佐格狼狽的模樣,「源稚生選擇信任我,風間琉璃說他賭我贏,我的朋友們把一切都壓在了我的身上,我沒有任何輸的理由。」
其實路明非的狀態也不比狼狽的赫爾佐格好到哪裏去,他身上好幾處被他取出骨骼的部分都還沒來得及恢復成原本的模樣,路明非的身體周圍飄舞着散亂的黑色絲線,看上去就像是狂躁的魔神但路明非和赫爾佐格擁有本質性的不同,那就是眼神和表情。
赫爾佐格的眼神驚惶失措,它臉上的表情飽含慍怒、恐懼與灰敗這是註定失敗者的表情。
而路明非的眼神堅定不移,他的表情就像是鋼鐵一樣堅硬這是復仇者的眼神,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事能阻止路明非殺死赫爾佐格的信念與決心,在路明非的注視中,赫爾佐格已經是一個結局註定的死人。
看到路明非的眼神,赫爾佐格就明白了,這樣的傢伙已經無法交流了,赫爾佐格曾經不止一次見過這樣的眼神在過去的二十年,蛇歧八家和猛鬼眾戰鬥的歷史中,兩方的復仇者在踏上戰場之前眼裏都會透露着這樣的神色,他們背水一戰且視死如歸,他們的口中高喊着自己和家族已經沒有退路之類的話,而他們的結局無一例外都是被殺死在戰場上。
多麼諷刺,曾經的赫爾佐格看到擁有這種眼神的人只覺得那些螻蟻般的傢伙可悲與可笑,可此刻的赫爾佐格再一次見到這種眼神,這樣的眼神是和它同級別的生物對它流露出的,這一次赫爾佐格卻只感覺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赫爾佐格剛想要說些什麼,路明非卻消失在原地,當赫爾佐格反應過來時路明非已經快撲到了它的臉上,赫爾佐格倉促的舉起天叢雲反擊,但被各種各樣複雜情緒裹挾的它根本就不能被稱之為一個合格的戰鬥者,赫爾佐格的動作在路明非凜冽迅猛的行動面前就像是烏龜鳧水般笨拙。
路明非和赫爾佐格的身影在剎那間交錯,赫爾佐格根本沒看清路明非的動作,它的眼神渙散,惴惴不安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用手在自己視線看不見的身軀部分撫摸,赫爾佐格想要知道這一次的交鋒,路明非又從它的身上斬下了什麼部分這樣的行為代表赫爾佐格的意志已經崩潰了,莫大的恐懼將它的精神給徹底壓垮,赫爾佐格甚至已經完全丟失了逃跑和自主反抗的念頭,每一次路明非揮向它的斬擊,赫爾佐格就以為路明非要從它的身上帶走某個部分。
但赫爾佐格摸索了半天,並沒有發現身體有任何的部位的缺失,除了身後已經被斬斷還沒有恢復的雙翼,赫爾佐格也沒有感受到強烈的疼痛,正當它疑惑不解扭頭望向路明非時,布都御魂和天羽羽斬的刀鋒已經揮到了它的面前,在赫爾佐格的瞳孔里無限放大。
痛徹心扉的哀嚎聲響徹天際,赫爾佐格的視線被染成一片模糊的猩紅,兩道筆直的裂縫出現在赫爾佐格的面骨上,當赫爾佐格的面骨沿着十字的裂痕剝落碎裂後,能看到赫爾佐格的臉上兩道清晰的血線,從它額間斜向下垂落,在鼻樑處相交,一路延伸到它的下頜。
這一次是雙眼,赫爾佐格的雙眼都被路明非給斬了,擁有白王血統的它不至於被一刀斬瞎,但痛感卻是無法抹除了,在猩紅的、模糊的視線里,赫爾佐格仿佛看見了當初在源氏重工大廈時,路明非揮斬向它面門的一刀。
那一刀直接斬瞎了赫爾佐格的左眼,也成為了它揮之不去的夢魘,有好幾天赫爾佐格晚上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打濕了枕頭,夢裏的最後一個場景就是昏暗的源氏重工里,路明非揮舞着名物觀世正宗的刀鋒斬向它的眼睛的畫面赫爾佐格好不容易成為了白王,也依靠血統恢復了它已經被斬瞎的眼睛,但那一日的場景又一次重現了,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隻命運的手,死死地扼住赫爾佐格的咽喉,莫大的絕望令人窒息,赫爾佐格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更加難以忍受的是,路明非在收刀的時候,布都御魂和天羽羽斬隨手割掉了赫爾佐格的雙耳就好像是效仿源稚生對赫爾佐格的「割耳之刑」,這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但同時赫爾佐格也更恐懼,那些作為人類時期的它最挫敗、最無助的情緒一同襲來,它分明已經成為了至高無上的白王,卻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沒有力量的卑微的人類,隨着身上的傷口一道接道的增多,赫爾佐格覺得白王血統賦予它的權柄也從身體裏一點一點的流逝。
赫爾佐格短暫的掌握力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權柄,但此刻,它覺得自己正從那高高在上的神壇上跌落。
「這一刀是替越師傅砍的。」路明非看着赫爾佐格說,「一個在國立東京大學的后街擺攤拉麵的老師傅,他年輕的時候犯過錯,為了懲罰自己,它在那條小巷的深處擺攤賣了六十多年的拉麵,可他犯下的錯還不及你的萬分之一,赫爾佐格博士,你又該怎麼償還自己的罪孽呢?」
「什麼越師傅?什麼越師傅?我根本就不認識叫越師傅的!」赫爾佐格捂着自己的雙眼大叫,「你有什麼資格替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懲罰我?」
「的確,你不認識越師傅,他也不認識你,但你們並不算毫不相干。」路明非淡淡地說,「上杉越聽說過這個名字麼?」
「上杉越上杉越」赫爾佐格飛快的在腦海中檢索這個名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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