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性格愛憎分明,你若與他為友,他的態度作風是極為可愛的,但是與他為敵,他就一根筋地黑你到底,不論是非對錯。
石守信本性頗貪,但自身並不缺錢,以他的功績,裝運個一兩車財物都不過分,現在他只選擇了一張黃牛皮,顯然顧念着情義,以身作則。
曹彬、潘美、趙玭、張瓊、常思德、張雄隨後也應邀自己挑選了一些財物。
有了石守信作為榜樣,他們大多都是象徵性地選了一些。
最值錢的居然是張雄,他選擇了一套精緻的文房四寶。
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不知道這玩意的價格。
也確實如此,張雄因帶了造反的頭,覺得自己要對得起那些願意跟着他的人,開始讀書識字,同時讓別人念兵法與他聽。
文房四寶是打算買的,只是沒錢,見庫房有就拿了。
羅幼度也並未在乎。
不同的時代面對的情況環境不用,做出相應的改變是必然的。
在這個時代,你想要強調軍紀,那就必須將兵士餵飽。
不將他們餵飽,就別想要他們為你賣命。
這一府庫的錢帛留在手中羅幼度有大用,但是略一思量,還是拿出來犒軍。
當前的局面,軍隊的戰鬥力勝過一切。
在清空府庫之後,羅幼度立刻邀請了廬州城裏的有威望的大戶,讓他們一個時辰後來府衙會晤,一共請了六人。
其中廬州大姓張、洪、劉三家家主,還有方惠真、岑陽俊、米華三位當地士林名儒。
還未到約定時間,張、洪、劉三家家主已然齊至,方惠真、岑陽俊、米華相繼而來。
羅幼度暗忖:「倒也識趣!」
柴榮讓他知廬州州事,還給了見機行事的權力。
那這廬州就是他的大本營。
他要做的首先是穩固廬州,以廬州為根基,然後再向四方擴張。
要在廬州立足,少不了得到當地人的支持。
今日他約的六人中,但凡有一人不來。
羅幼度下一個命令就是抄家滅門了。
在這種時刻,念着南唐的好,在羅幼度的眼裏不是忠誠,而是一顆隨時引爆的雷。
能來,不管是真心假意都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六人提前到來,羅幼度也提前接見了他們。
羅幼度並未故作姿態,而是在府衙門口迎接。
「見過羅相公!」
六人顯然有些受寵若驚,作為小命拽在人家手裏的魚肉,還能受到這樣的待遇,已經很不錯了。
「諸位免禮!請進,入內說話!」
將六人根據他們的年歲依次安排坐席,然後才走到主位上入座。
羅幼度看着拘謹的六人,說道:「諸位莫要過於拘束,今日找你們來是要你們將我大周的政令傳達下去,僅此而已。拿下廬州之後,廬州府衙官吏逃得一個不剩,在下直接去查閱了府衙的政務檔案,也明白了為何他們會逃得乾淨。」
「這種欺壓百姓的廢物蛀蟲,落在我手上有一個是一個,腦袋都得搬家。」
「身居百姓父母官,在位不顧民生,橫徵暴斂,懶政怠政,留着幹什麼?不如埋葬地下,滋養土地。」
一眾人臉色有些發白。
方惠真頗為尷尬地應和道:「相公言之有理。」
他們這類身份的人是過得相當滋潤的,但對於百姓的生活,卻也心知肚明。
真要說官員橫徵暴斂,懶政怠政,其實並不恰當。很多事情,並非官員的錯,而是李璟這個皇帝起的頭。
李璟奢靡無度,故而將稅收定得極高,苛捐雜稅一大堆。
但在李璟本人來看,百姓還能過上好日子的,他以為自己吃了肉,還有骨頭跟湯留給百姓,百姓應該知足,對其感恩戴德。
可他就不曾想過,自己這副鳥樣,還指望下面全是清水衙門?
骨頭跟湯你喝一口,我拿一塊,到百姓手上還剩多少,顯而易見。
羅幼度不是不知道情況,故意這麼說就是要他們好好辦事,不然腦袋不保。
我不需要你們真心歸順,但是只要你們為大周辦了事,想要獨善其身地回到南唐,那就不容易了。
「皆是我華夏子民,看着廬州百姓受此磨難,我心甚痛。今日我便廢除一切苛捐雜稅,引用我大周律法治民。關於律法機要,我已寫成了告示,你們幫着公佈下去。與廬州上下約法而定,不得有違。指令頒佈宣發,就靠諸位了。」
他說着讓人將告示分發眾人,然後說了一句:「在下敬待諸位佳音。」
羅幼度笑盈盈地看着六人。
六人看着羅幼度給的公告,心若死灰。
以賢德而言,勵精圖治的郭威、郭榮父子與好高騖遠,揮霍無度的李璟不是一個級別檔次的。
中原落敗成那樣,郭威、郭榮兩代人發展不過六年就兵強馬壯,大有問鼎天下之勢。
而李璟在位不過十三年,居然逼得淮南百姓起義造反。
彼此的差距,可想而知。
六人明白,大周這制度一旦公佈下去,廬州尋常百姓以及中小型的佃戶必然歡呼雀躍。
如果以後南唐奪回了廬州,想要恢復原來的制度那就難了。
而且他們作為制度推廣人,必然會受到牽累。
張家家主張良鈺最先妥協,說道:「在下這邊回去告訴鄉民,仁師以至,將我大周仁政公之於眾。」
這有人先一步帶頭妥協,其他人自然也先後表示願意效力。
羅幼度心底暗笑。
有一說一,五代十國有五代十國的好處。
換做別的時代,對於地方大族不說供着,也得好好拉攏。
可這個時代別看他們平時飛揚跋扈的,但凡起了刀兵,那些蠻橫的兵頭最先搶的就是大戶大族。
有錢有糧還有女人。
羅幼度道:「你張家可有什麼後起之秀?這廬州諸多崗位缺人,你推薦一位來,協助我治理此地。」
他這話一出,洪、劉兩家家主立即紅眼。
張良鈺大喜過望,忙道:「多謝相公提攜。」
方惠真、岑陽俊、米華這等士人也動了心,這讀書人誰不想當官?
除了個別真性情的,願意當隱士,辛苦一輩子經營自己士人的身份,不就是想獲取一官半職?
現在廬州官員逃了大半,正是趁虛而入的時候。
羅幼度這一提,亦勾起了他們活絡的心思。
得好好干!
送走了六人,羅幼度又讓人去請廬州所有擁有一定資產的地方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