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錢弘俶如此解釋,景瓊竟然覺得好有道理。那金銀假山經過熔鑄雕琢,與地面連在一起,沒有千斤之力,又如何挪移的動?
錢弘俶熱情的拽着景瓊往院內走去,說道:「昨日是正式場合,你我喝的是盡興了,可終究因陛下在側,差了一點意思。今日在我府上,不說別的,吃好喝好玩好,一切盡興。」
景瓊任由錢弘俶拽着,心底也有小小的疑惑,自己第一次來汴京,吳越王為何對自己如此熱情?
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景瓊由着錢弘俶拉扯,走向庭院深處。
這未行十數步,景瓊耳中便聽得鶯鶯燕燕的聲音。穿過迴廊,眼前豁然開朗,寬敞的院落中有三十餘美人正在裏面嬉戲。環肥燕瘦,明艷絕倫,景瓊回憶起自己一路來的見聞,發現從頭到尾沒遇到一個男人,都是姿色上乘的秀麗女子,這是傳說中的女兒國?
錢弘俶忽然問道:「大汗,你看,某這院子可算精緻?」
「啊!」景瓊不住點頭:「精緻」他迅速掃了一眼四周,說道:「確實優美!」
錢弘俶笑道:「某生活於吳越,汴京此處什麼都好,唯獨水鄉韻味,略遜一二,此處便是仿造吳越水鄉而建」
他知景瓊心思不在景色之上,拍了拍手,高聲道:「今日本王要宴請貴客,你們各顯神通,皆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若得貴客滿意,本王重重有賞。」他說着請景瓊在鋪着鑲嵌金色線的地毯上坐下,然後笑吟吟的道:「大汗可知道東海兩大特色?」景瓊茫然不知,作為一方大汗,他為自己可恥的見識感到羞愧。
錢弘俶解釋道:「其中之一的新羅婢,這個大汗應該聽過。」
景瓊連忙點頭,昔年唐朝三大特色,新羅婢、崑崙奴、菩薩蠻,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錢弘俶道:「其實除了新羅婢,倭國的少女也別有味道」
他揮了揮手。
頃刻間兩名靚麗的少女來到了景瓊身側,一高一矮,一個溫柔甜美,一個青澀可人。
只是那位矮小的少女年紀是不是小了一些?
他可不是禽獸
錢弘俶說道:「菜津子,今年多大了?」
叫菜津子的幼小女子道:「奴二十一!」
景瓊瞪圓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模樣,這身高?這臉蛋?二十一?十一都有人信吧。
錢弘俶說道:「我大虞威領四海,總有些不長眼的欲與陛下為敵。下場自是身死國滅陛下仁德,對於大多數人懷有仁愛之心,不予怪罪。可個別罪大惡極之人,還是不容情的。他們的妻女或是賞賜部下,或是送入教坊司。府中的歌姬也是由此而來,天南地北」
正說間,絲竹聲響起。
五名頭戴銀器,穿着袒臂小衣和短裙下露出一雙渾圓大腿的百夷少女輕步入場,伴隨着音樂,跳起了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
「來,飲酒!」
景瓊目光在場上留連,也沒有注意杯中之物,一飲而盡。溫酒入腹,一股暖流之上心頭,口齒中皆是杏仁的香味,讓人渾身舒坦。
「這酒」景瓊帶着幾分驚奇的看着杯中之物。童顏少女菜津子再度給景瓊滿上了一杯,說道:「此乃羊羔酒,與尋常的五穀酒不同,此酒以羊肉為主料,輔以杏仁、木香、酒麴、糯米,釀製而成。滋味醇厚,還能大補元氣。」
景瓊果然感覺自己一個頭大了起來,贊道:「好酒!」
「再來嘗嘗這消靈炙,取自羊心尖肉與鵲舌,鮮美潤滑」
新羅婢很貼心的以金湯勺送上了美食
紅虬脯、筋頭春、通花軟牛腸、暖寒花釀驢、遍地錦裝鱉,天上
飛的,地上走的,水裏游的,很多景瓊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美食,在御姐、蘿莉的左右侍奉下,逐一品嘗
嘴裏吃着美食,眼中欣賞着來自天南地北的誘人歌姬展現的歌舞,那滋味讓人流連忘返。
看着懷抱美人調笑的錢弘俶,景瓊眼眸里閃過一絲欣羨。
他本人也是一位極愛享受的人物,甘州位於絲綢之路的要地,也能享受東西商路帶來的便利,國中極為富庶。
不然也做不到為了求和平,每年至少兩次入朝進貢,所進獻之物還是名馬、駱駝、美玉、琥珀、綠野馬、白貂皮、羚羊角、氂牛尾、金剛鑽、佛牙、寶器、珊瑚、賓鐵劍甲、琉璃器皿這些高級貢品。景瓊日常生活也極為奢靡,可今日與錢弘俶一比,感覺自己所謂的奢靡唯有寒酸二字可以形容,心中頓時覺得不是滋味,想起甘州回鶻的未來,眼前的一切都不香了。
自己已經到了這個年紀,長子景禮不願意回去繼承家業,次子身有殘疾,性格孤僻,遠不足以服眾。三子彪悍勇猛,脾氣暴躁,若生於亂世,憑藉一身莽氣,能夠吸引一群猛士相隨,也能夠立足。
可現在這個世道,大虞如日中天,甘州之地已經淪為國中之國。
甘州回鶻已經是刀板上的肉,大虞隨時都能將之吞下。之所以未有行動,那是因為自己這些年不斷地降低身份,忍氣吞聲的迎合,讓大虞找不到藉口。甘州回鶻現在就沒有未來可言,景瓊能做的只是拖,不給大虞尋得進攻的機會理由,拖到羅幼度這個皇帝病故,去賭大虞二代、三代的能力,尋機會掙脫牢籠。他自己是肯定耗不過羅幼度的,換成老三,還不等大虞挑釁,自己就送上理由讓大虞吞了。
持重沉穩的老大是唯一的選擇
可是
想起最疼愛的兒子與自己的爭吵,自己委曲求全堅持的目的是什麼?
就是等自己百年以後,甘州回鶻的覆滅?
與其如此,還不如跟他一樣呢!
景瓊看了一眼瀟灑的錢弘俶,對方不就是因為獻出了吳越,給尊為異姓王,在汴京橫着走,過着如此瀟灑快意的日子
羅幼度這個皇帝別的不說,記恩性不好殺,卻是公認的。
景瓊真的有些心動了,強壓下這可怕的念頭,問道:「大王如此厚愛款待,卻不知為何?」
錢弘俶一臉肅容道:「大汗果真是個爽快人,不瞞大汗,某富甲天下,福祿雙全,唯有一憾,未能一睹正統大乘佛法。吾聽說大汗人脈廣博,若能為某收集一些天竺的大乘佛經,某感激不盡。」
這當然是他想到的說詞,但也是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錢弘俶是虔誠的佛教信徒,真的想為佛教做點事情的。
景瓊也是恍然大悟,大虞現在在西方推行摩尼教,錢弘俶求自己辦此事,也是合情合理的,當即應諾下來,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起錢弘俶的招待。
景瓊原本只打算在汴京待十日,但面對錢弘俶的熱情款待,景瓊足足待了一個半月。
錢弘俶領着景瓊體驗大虞貴族那樸實無華的生活
直到拖不下去了,方才戀戀不捨的決定返回甘州。羅幼度看着向自己辭行的景瓊,看出了他的不舍,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叮囑他善待甘州百姓,大有將甘州百姓視為自己子民的架勢。
看着景瓊遠去的身影,羅幼度想起了一句古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之所以一直維持簡奢的生活,羅幼度便是擔心自己思想心靈上的腐化,至少在大事未完成之前,他還不敢放縱自己。
「陛下!花蕊夫人求見!」
羅幼度正打算坐下批閱奏章,聽花蕊夫人來了,立刻傳令讓她入內。
花蕊夫人輕搖着身段,手裏拿着一件大襖,「陛下,國事繁重,也得注意身子。天氣轉涼,妾給陛下拿了一件皮襖」
羅幼度笑着將花蕊夫人擁入懷中道:「還是夫人體貼,這全球氣候轉暖,衣服都不知怎麼穿了」後宮諸多妃子,最懂得體貼人的還得是花蕊夫人。
看着身上的袍子,羅幼度忽然想到,汴京這裏的冬天來得較晚,現在十一月半,才有了涼意,西域應該冷下來了吧。
于闐國都西城,高昌回鶻軍營。
獅子王有些麻木的看着書,精神有些不繼。
「大汗!」屋外傳來巴拉什的聲音。
「進來!」
一個魁梧的西北漢子大步入內,一臉埋怨的道:「大汗,我們要待到什麼時候?大虞真不敢打,讓我打這個頭陣好了。都兩個多月了,一次攻城都沒有。上下不住抱怨,身子骨都要僵了。」
不同地方的打仗風格不一樣,西域生產力低下,勞力很是珍貴。
他們打仗喜歡速戰速決,以便解放勞動力,極少出現圍城的情況。
偶爾有之,也是嘗試進攻,打不下來便撤,少有死磕的情況。
尤其是冬季,西域這裏最冷可達零下二十餘度,野外生存環境惡劣。
今年的冬季來得比尋常晚一些,可該來的還得來,真到了那個時節,怎麼打仗?
獅子王眼眸中也閃過一絲疑惑。
自兩軍匯合以後,大虞一副讓他們看戲的態度,然後就埋頭製作攻城器械,在木材提前備好的情況下,足足製作了兩個多月。
就打一個西城,需要那麼多的攻城車?
巴拉什神秘兮兮的道:「大汗,您說是不是大虞不敢打?他們的厲害,都是吹出來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