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三花娘娘學習能力很強
玉城王宮離這裏並不算遠,報信的武士即使沒有騎馬,也很快就回來了。
武士與官員耳語幾句。
官員立馬便對宋游撫胸行禮:「吾王邀請閣下去王宮做客。」
「……」
宋游稍稍一想,沒有拒絕,而是轉身看向身旁的女子:
「那她呢?」
「今天不殺她了,先把她押回去,如果找到酒壺,就放過她。」
「我有一名童兒,須得同行。」
「可以。」
「請帶路。」
「請。」
官員一揮手,武士便押着女子往回走,他也轉過身對宋游做出請的手勢。
一行人往王宮而去。
官員一邊走一邊對宋遊說:「前天晚上,吾王正在王宮中宴請大晏的賓客,是附近軍鎮裏的將軍,吾王拿出了大晏皇帝親賜的酒壺,裝滿了碧玉國內最好的美酒,結果酒壺酒杯剛一端出來,便不翼而飛,此事已被客人知曉,吾王十分擔憂。」
宋游聽了,點了點頭。
御賜的寶物是不能隨便丟棄的,何況是在西域這麼個敏感的地方——
大晏在這裏駐有精兵強將,西域本就是異族,不知多少渴望建功立業的將軍時時刻刻都在盯着這片土地,甚至沒事都要找出事情來,只需一個很小的理由他們就會帶兵逼壓城下,西域番國過得也很艱難。
需要一個背鍋的。
「唉……」
宋游嘆了一口氣,隨他走到王宮。
玉城王宮也是土黃色的石質建築,像是覆蓋着一層厚厚的風沙,不過建築修得十分高大精美,依山而建,看起來也很大氣。
進了宮門,過了廣場,沿着石階一路往上,走廊折回幾次,便到了王宮正殿。
玉城國君是個五六十歲的老者。
同樣用布裹着頭,不過布料珍貴,上邊多有金銀珠玉做裝飾,穿着寬鬆的土黃色衣袍,同樣多有金銀珠玉裝飾,竟在正殿門口迎接宋游。
眾多官員就將宋游送到這裏,只有一人隨他一同進去。
宋游與國君行禮,分賓主落座。
三花娘娘與他坐在一起。
這位國君也是會說大晏話的。
宋游原先還以為這位國君可能聽說過自己的名字,直到他問自己是如何與沙州知州認識的,宋游才明白,他只是單純的擔憂和看重此事。
「回國君,在下會些法術,因此在路過沙州時,與沙州知州結識。」
「哦?你都會些什麼法術?」碧玉國君聞言不禁對宋游道,「可否給我們表演一下?」
「在下會的多是降妖除魔之術,恐怕不好表演。」宋游低頭答曰,「不過倒也確實有一樣法術,是可以表演給大家看的。」
「什麼法術?」
「在下會木靈催生之法。」宋游對國君說道,「在下一路走來,看見王宮內有葡萄架,葡萄結得正好,在下若在葡萄架下對藤蔓施法,便可在片刻之間催促葡萄再多長出一些來。」
「竟如此神奇?」
「大晏常有的江湖戲法。」
「結的葡萄能吃?」
「自然能吃。」
「該不是從別地偷來的吧?」
「國君是有見識的。」宋游答道,「別人的是,在下的不是。」
「本王也見過一些會法術的人,有的可以走入畫中,有的可以穿牆而過,有的可從空壇取物,倒沒有見過這等法術。」國君說道,「等出去尋找銀壺的武士回來,定然要請閣下表演一下,讓我等見識見識。」
「一定!」
宋游點頭答應下來。
碧玉國君這才問到正事:「閣下又是如何知曉銀壺下落的呢?」
「實不相瞞……」
宋游聲音溫和平靜,語氣誠懇,將前天晚上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殿中鴉雀無聲。
諸多官員面面相覷,有人覺得奇異,有人覺得荒謬,有人點頭感嘆原來如此,有的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閣下意思是說,在我玉城外面,一直有這麼一群妖怪,用那金錐盜取奇珍異寶,此前我碧玉國內那些莫名丟失寶物的怪事,全部都是閣下前天晚上遇見的那群妖怪所為?」
「也許如此。」
「可是他們又為何招待閣下借宿,展示寶物給閣下看,用寶物取來酒肉食物來邀請閣下,而沒有害閣下呢?」
「也不瞞諸位,以在下猜測,他們本身是想加害我們的,只是他們謹慎,須得先試探,然而發現在下頗有本事,在下的童兒也很厲害,不是他們當夜能害得了的,於是才沒有動手。」
「這……」
眾人又不由一陣面面相覷。
最終無瑕去分辨它的真假,眾人只將注意力放到眼前最要緊的事上。
「敢問當晚壺中裝的是什麼酒?」
「葡萄美酒,酒性不烈,喝來酸酸甜甜,在下本是不愛飲酒的,也喝了小半壺。」
「……」
眾人一下沉默了。
「所以那晚是那些妖怪施了法術,在那座山上偷來吾王準備招待大晏將軍的美酒和銀壺,招待完閣下之後,山上寺廟不見,銀壺就落在了山上?」
「可能如此。」
「可能?」
「若是山上找不到銀壺,便可能是被今昨兩天上山的牧民撿走了,也可能是那些妖怪認為這把銀壺較為珍貴,取回寶庫了。」
「這……」
眾人聞言頓時皺起了眉。
甚至有個脾氣爆的,已經站了起來:「找得到找不到都無法拆穿你,莫非你在戲耍吾王不成?」
「不得無禮!」
碧玉國君在位多年,城中常有奇珍異寶失竊之事,有時也隱隱有所感。當時無法確定是什麼、是怎麼回事,卻留下了感受,如今聽到宋游描述便與這些感受一一對應了起來,加之這道人什麼都說得很對,語氣從容而真摯,他其實心裏已經信了幾分。
「可是此乃大晏皇帝賞賜的寶物,當晚又有大晏將軍在場,若是找不回銀壺,我等又該如何是好?」
「諸位不急。」
宋游仍然不急不忙,誠懇說道:「我們在玉城至少停留一月,一月之內,請國君莫要牽連侍女,在下爭取為國君取回玉壺。若取不回,在下則可修書送往安西軍鎮,說明緣由,再請之回稟朝廷,我們與大晏宰相有舊,也見過陛下,朝廷會信任我們,將軍們也不會為難碧玉國。」
如此說着,隱隱又有些感慨。
一名大晏駐守在外的將軍,竟然就可以讓一個小國緊張至此。
「伱見過陛下?」
「我們曾在長京停留過數次,與先皇結識深些,與當今天子也曾見過一次。」宋游如實回答,「若是國君不信,可以修書去當地軍鎮,安西四鎮的統領將軍定然聽說過我們的名字。」
「先皇……」
碧玉國君睜大了眼睛。
顯然他更熟悉的是先帝,先帝的威勢在他們心中也更深。
殿中國君與文武對視,倒是沒有立馬質疑,但也沒有立馬相信,只是看着外頭夕陽西沉,擺手叫侍從端來酒菜。
這裏是碧玉之國,出產寶玉,也是瓜果之國,盛產瓜果。南橘北枳的道理在這裏也通用,哪怕同樣的瓜果,只要生長於這片土地上,就能長出在東邊的大晏無論如何也長不出的香甜。
國王為表達對他的看重,特地請人去王宮中的葡萄架下,剪了幾串成熟的葡萄端上來。
宋游看着面前盤中的葡萄。
三花娘娘也看着葡萄。
這次是洗過的,沾着水珠,看着越發的喜人了,不過能看得出,這串葡萄和前天晚上吃的是一樣的。
同樣的烏黑,大串又大顆。
「玉城的葡萄遠近聞名,整個玉城,又屬王宮位置最高,葡萄熟得最早,本王特地請人好好照料,閣下還請嘗嘗滋味。」
「早有聽聞。」
宋游這才伸手,捻起一顆葡萄。
汁水充沛,香甜無比。
和前夜吃到的是一樣的味道。
宋游又捻了一顆,給自家童兒吃。
不知從何時開始,倒是很少從她口中聽到「貓不吃果子」這種話了。
女童咬着葡萄,姿勢有趣。
宋游從她身上收回目光,又看了眼此時殿中之人,許多人都在打量着他,見有人臉上仍有懷疑之色,既有懷疑,便有擔憂,他想了想,便捻起一顆葡萄,對在場眾人說道:
「先前說在下有木靈之法,可以催促葡萄生長,本想宴後去葡萄架下表演給諸位看的,既然此時端了葡萄來,便就在這裏表演給諸位看吧。」
「哦?」
國君和文武頓時看向他。
「請端盆水來。」
「佛哎干買!」
一個裝滿水的銅盆很快就到。
便見道人在桌上捏碎葡萄,從中取出籽來,隨手扔在王宮石頭地上,手指一點,便有光華落下。
有人還將目光放在道人身上,卻不見道人有什麼別的動作,直到聽見身邊人的驚呼聲,這才連忙轉移目光——只見地上已然生了芽,那顆葡萄籽竟然將根系扎進了石頭地磚中,舒展開一抹翠綠的葉點。
「請澆水。」
「佛無力希!」
侍從小心往嫩芽中澆水。
只見王宮石磚逐漸出現裂紋,與此同時嫩芽迅速生長,很快拔高,成了葡萄藤,沿着地面鋪展開來。
無需光照,無需土壤,它就紮根於石頭當中,不會兒的功夫,就結出了葡萄。
國君與文武都大為驚嘆,叫侍從剪來葡萄嘗一嘗,甚至比王宮葡萄架上剛剪下來的還要更美味一些,頓時便更加驚嘆了。
「只是大晏常見的法術而已,在下或許用得要比尋常江湖把戲人更精妙一些,但也算不得多高深。」宋游對他們說道,「方才說過了,前天晚上那些妖怪還從金錐取來了一串葡萄招待我們,我們吃得乾乾淨淨,那串葡萄就正是從王宮葡萄架上摘來的,如今還給國君。」
國君聽完,又是一愣。
連忙將照看葡萄架的侍從叫來,詢問他真假,侍從見國君語氣嚴肅,這才交代,前天晚上確實少了一串葡萄,只是不知道是誰偷的,以為是宮中王子或是王后摘走了,就沒有敢報。
眾人這才相信宋游所說的話。
也是個個都覺得奇妙無比。
直到太陽沉下了山,天空暗了下來,只剩天邊的剪影。
外頭有人來報——
城外山上並未找到銀壺。
「國君不必着急,在下還是那句話,一月之內,儘量將之帶回來,若沒有做到,也定然向安西軍鎮與朝廷說明情況。」宋游頓了下,伸手摸着旁邊正吃葡萄的女童的頭,「我們之所以今天進宮來,不過是因為此事也算是因我們而起,我們自然不能讓無辜之人因此受到牽連,在保證國君不會受到責罰質疑、侍女不會被國君殺掉之前,不會離開。」
「本王相信閣下。」
「多謝。」
「不知閣下如今住在哪裏?」國君說完又連忙補充,「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閣下遠來是客,我們應當好好招待閣下才對。」
「在下住在城西一家車馬店中。」宋游稍稍想了想,那裏確實挺符合自己的偏好,而且今日過後,很可能是能在那裏住更久一些的,「我們都很喜歡那個地方,國君有事,來那裏找我們就是。」
「王宮有專門的客房,可以準備給閣下。」
「好意就心領了。」宋游誠摯說道,「那裏比王宮更適合我們遊歷與修行。」
「那好吧。」
國君沒有再多說。
待得宴席結束,國君向他保證短時間內不會再牽累那名侍女,便派王宮武士送他回去。
與此同時,既寫下親筆書,用詞懇切,叫人送去詢問軍鎮守將,又命人挖開殿中石磚查看,發現葡萄藤的根系早已與石磚融為一體,堅硬的石磚在根系下像是變成了豆腐,而根須還穿過石磚,到達了王宮地下的土層中。
眾人無一不驚訝。
……
此時天已黑了,道人已然出了王宮。
道路不平,王宮的馬車搖搖晃晃,三花娘娘與道人相對而坐,卻一直仰着頭,一眨不眨的盯着道人。
「你看什麼?」
三花娘娘聞言,也只將頭一歪,依舊盯着他,較小的身板隨馬車晃動而晃動,眼中似有所想,但又說不出來,自然也不答。
只是道人的行事對她的影響也是潛移默化的。